77.SE77:黑色圣经

[倒计时45:33:02]

[ModLas-Vegas:最关键的钥匙还未找到,就要挑战最深的巢穴,就算你们有着百般实力,想要就此解决事件也太过简单。看看吧,这块拼图到底少了哪里?要记住,唯一不会骗你的只有守秘人。]

[当前存活调查员人数:154]

黑暗笼罩了能看到的一切,已经停电的建筑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这里变得极为寂静,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满是客人,现在就只剩下被炸毁一半的废墟。

辉煌的高楼不复存在,倒塌一半就是某些调查员制造爆炸的杰作,头上套着桶的FBI老哥已经给自己换了个更加安全的封闭式头盔,他自称杰弗里,开始絮絮叨叨地介绍这里的情况。

“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说要制造点动静,但没想到是真开始炸,就离谱啊,哪有这么办事的,真是一群疯子,根本没法交谈!安妮斯朵拉组织确实在拉斯维加斯活动,但不能进来就猜人家肯定建了个赌场啊!”

“这下好了,夏盖给他们炸出来了,见鬼的为什么拉斯维加斯里真的有这种东西,一想到我跟它们在一起住了十几年我还真是命大啊!嘶……总之这里很危险,那些虫子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我们检测到地下还有规模庞大的建筑群,现在因为爆炸它们没法继续屏蔽信号而暴露。”

“你在听吗?我们的人找到了通往地下的通道,至于那个组织……”

杰弗里老哥回过头来,发现原本应该跟着他的人竟然拿着一本封面和上面三分之一都被划破的圣经在看,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见鬼,那真的是本圣经,他甚至能看到上面写的字!

“兄弟,你……”

杰弗里老哥震惊,他想说点什么,跟着斯洛伊来的苏格兰就拍拍他的肩膀,说孩子还小不然你跟我说吧,而且白井他虽然没反应但其实是在听的,真的。

苏格兰跟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据FBI(莱伊)方面提供的线索,怪盗基德和波本去的方向跟这边的FBI(杰弗里老哥)说的解析地址非常接近,考虑到安妮斯朵拉组织的人经常提到怪盗基德的事,他们只能怀疑波本公主也被卷入到这件事里来了。

没错,都是松田的错,现在波本都已经变成波本公主了,希望等Zero回来的时候不会太介意。

“总之我们现在有他们地下的门禁密匙,就是我们的人带出来的那个,虽然不一定有用……”杰弗里老哥有点怀疑地看看这个队伍,包括来历不明的黑发男人、一个废物小说家(长谷川)和一个似乎知道很多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在读圣经的人,不知道他们到底能不能从这里出去。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不知道是谁放出了潘多拉在这里的消息,现在不管是调查员还是安妮斯朵拉组织,还有其它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人都在往这边来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苏格兰听他说了一路,最后问:“那你们想得到什么?”

杰弗里老哥知道迟早会面对这个问题,他也不停顿,就直白地说:“来这里的也不止调查员的队伍,如果我们深入到里面没能找到‘潘多拉’的话,他们就会把这里彻底炸掉,永绝后患。预计爆破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后,附近的居民已经在疏散了。”

苏格兰知道FBI应该是什么作风,这不像是FBI在处理一般事件的时候会用的手段,所以是更高层级的人出面了;但就算如此他也不会相信FBI会如此轻易地放弃即将到手里的东西,于是他稍微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地说:“你这么一说,我还以为你们对这里生活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

远远超出人类的寿命,相当特别的集群方式,还有各种方面的研究,以及大把财富——聚集在这里的夏盖虫族几百年来热衷于享乐,积累的东西当然只多不少。

“这不是我应该回答的问题。”杰弗里老哥侧面说。当然,这也相当于某种程度上的默认,也属于一种心照不宣的大家都清楚的不信任。

“为什么是调查员?”斯洛伊忽然问。

他忽然说话,让跟在后面的长谷川一平绊了一下,直接撞到他的后背上。此时他们正顺着还能看的安全楼梯往下走,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必须先上到一侧的楼层,再从中间下去才能抵达目标通道在的区域附近。

期间一直没说话的斯洛伊现在合上圣经,面对越来越往下宛如几何切割的楼梯空间,非常认真地发问。

他能听到。来这里的人绝对不止他们。

杰弗里老哥没说话,长谷川一平恍然大悟,说是不是因为只有调查员才能进去?如果是其它的存在,夏盖虫族完全没必要跟他们较劲,但现在它们从某些调查员那里知道了“拉莱耶游戏公司”的存在,一定会把这种东西视为一种挑衅吧。

“不会,”老哥捏着眉心——结果碰到了他的头盔,他叹了口气,“你没看到吗,游戏公司更新了系统,所有调查员的状态能够被显示,现在拉莱耶的游戏系统会标注出已经被寄生的调查员并向附近的调查员提出警告,对NPC没有这种功能。”

长谷川一平说这样啊,我说你脑门上怎么顶着个绿色的安全标志,我还以为你被绿了。

而根本不是调查员只是跟斯洛伊来,又假装自己很了解这些事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苏格兰就笑了笑,他刚才还在看海野正人给他发来的资料,所以就算这位老哥问也不能发现他的问题,这是优秀间谍的职业素养。

至于那边的斯洛伊,他看看老哥,看看长谷川,再看看苏格兰,他的视野里没有什么ID,也没有什么绿色安全标志,只有不断减少的存活人数在闪烁。

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他想。

“也就是说两个小时内我们去救人对吧。”苏格兰略过了这些问题,还是在担心依旧没有消息传来的降谷零。

虽然Zero确实不太像是被绑架了,但现在的情况,谁想从这里脱身都不容易,他必须、必须把Zero带回去才行。

一行人顺着被炸毁的楼梯往下,除了长谷川一平大家动作都很迅速,最后老哥说算了你别蹦了我背你,于是他们顺着前方的脚印继续走,很显然在他们来之前就有人从这里进入,或者仓皇逃出。

但是,一路上的尸体和逃窜的脚印暂且不提,探索者的脚印就停在一扇大门前,然后转到其他的方向去了。这扇大门藏在影壁后面,还有植物墙和造影灯遮挡,当然随着爆炸的发生它们都失去了作用,只有这座结构复杂、需要密匙的门挡在他们面前。

“门后面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里是最近的路线,我是说——猎刀他们说过这里最接近核心区域,如果要从别的地方绕路,恐怕还得经过几扇打不开的门。”

“也就是说,从里面跑出什么东西来都有可能。”苏格兰看着走到门前的杰弗里老哥,想跟过去,却被对方做手势拦住了。

那位老哥正拿着芯片操作某个终端,在按下最后一个按键的时候停下。

他回过头来,把他的背包放下,对其他人说:“先避一避,如果里面出现的是别的东西,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说的是你们,但看的是苏格兰,很显然他也知道另外两个都在某方面不靠谱。

杰弗里老哥很轻松地交代后事,也没有拖延时间的想法,拎着他那理论上能把半个地下建筑炸上天的包,在苏格兰带着两个小孩后退、大门前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时,他闭上眼睛,再睁开,钢蓝色的眼里已经是决然的光彩。

他按下解密程序、将这扇两个小时前放出潘多拉秘密的灾厄之门再度打开,机械转轴缓缓转动,沉重的门拉开灰尘的间隙,细密的振翅声和敲打某些东西的声音就从那后面响起。

哈,下下签。

不管是当初被关在这里面的调查员,还是原本就在里面的虫子,几个小时前孤注一掷的爆炸竟然没有把它们彻底摧毁,现在甚至守株待兔……毕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野兽,而是传说中活跃了千年的外来智慧物种。

杰弗里老哥敲着自己的头盔,在看清门后东西的一瞬间就猛地把他的包给扔出去,然后果断地往后跑!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不,是直接将他的鼓膜震破,脑海里嗡嗡的声音已经分不出到底是振翅声还是别的声音,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外跑,只要他还能争取时间、后面的小队,还有那几个调查员,以及……

从火光里出现的影子从他身边飞过,带着一点燃烧的火焰,直冲他的脸飞来,宛如恐怖片一样的场景让他呼吸一滞,随后这些东西正在挖开金属板,往他的头盔里钻来。

金属和某种东西摩擦、虫子正在往他的脑子里突破的震动越来越近,即使耳朵听不到声音他也能从那片震动里感受到对方的喜悦、愤怒……还有他自己的恐惧和震颤。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想象,那里面根本就是地狱的巢穴!如果把它们放出去,只能是这座城市的灾难!杰弗里老哥撞到破碎的石板,摔了出去,他大口呼吸,吐出来的血浸透了头盔的里侧,抹到脸上,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他向对讲机的另一头嘶吼:“没机会了!不用管里面的人了,现在就炸——”

“闭眼。”

一个很淡、很淡的声音出现在耳畔。但这不对劲,他本来应该听不到声音的。

拿着圣经的手将那本书倒换了一下,然后捏住正在往他脑袋里钻、已经钻了个洞的虫子,穿着黑色长卫衣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已经摘掉了兜帽。

斯洛伊轻描淡写地把脆弱的虫子捏爆,黑绿色的汁液顺着戴了半指手套的手流下,他那双无机质的暗蓝色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出来,只有圣经像花瓣一样翻开,到了主人或许经常看的某一页。

那里有着用血写就的、任何语言都不是的文字。

斯洛伊再次看向那本圣经。

鲜红的血文只是看一眼就彻底印刻在脑海里,那些文字潦草到甚至没法辨别是哪种语言符号,但有一行完全陌生的语言书写的文字的含义,却清晰地出现在了脑海里——欢迎回到拉莱耶。

[欢迎回来,调查员IGN006。]

[游戏系统正在离线运行,已排除可能的干扰。离线运行为无法更改设定的安全模式,如有被污染的可能,请勿主动与上级叙事联系。]

眼前出现的是难以理解的数理公式,混杂的方程式将视线的每个角落都覆盖,但尚未到真正影响视线的地步,半透明的符号和字母混杂着世界上每一种可能见到的文字,错乱的线条和等式将无数变量堆积到顶峰,蠕动着跳跃着将混乱书写到极致。

这些字母和符号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在视野的各个角落里来回跳跃,但继续往前走的人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看向虚无的边界时总能从其中找到真正想要的轮廓。

斯洛伊微微皱起眉头,虽然不至于对他的行动造成影响,可到战斗的时候可能就没这么轻松了。

[调查员未能确认操作,转入观测模式。]

[解构进度:97%。]

斯洛伊毫无反应,将不必要的东西排除在思考的范围外,那些固执的字母和符号挣扎片刻,最后还是从他的视野里淡去。

[倒计时00:00:00]

[ModRlyeh:最后的拼图已经就绪。舞台重新开幕。]

[当前存活调查员人数:117]

倒计时在一瞬间归零,斯洛伊看向打开的大门,这扇门的材质跟他们想的完全不同,或许是某种尚未解明的外星技术?无论如何在经历刚才那样剧烈的爆炸、上面的楼层完全塌陷几乎要把这里掩埋的情况下,这扇门以及后面的东西都还保持着近乎完整的形态。

还有从里面飞出来的那些东西,以及在高温里化为焦炭的人——之前进去的调查员?斯洛伊并不感兴趣。

他跟那些畸形又可怖的虫子对视,这在其他人看来或许很奇怪,因为它们根本就没有接近他的打算;斯洛伊拿走了调查员杰弗里的对讲机,对那边的人说“不用了”,然后将这个现代科技的小玩意扔在地上踩碎。

“这些人为制造的幼崽没有意义,”他说,“隐藏在人群里的那些才重要。”

况且,谁知道现在正在发号施令的那些人里,就没有夏盖的身影?

穿着黑色卫衣的年轻人合上圣经,往那扇门里走去。临进门的时候,他回头,说:“你们撤吧,我会把波本带回来。”

-

从之前的爆炸造成的裂缝往下,穿过城市的地下水道系统,就看到类似天然岩洞有有点人工修整痕迹的通道。

降谷零跟着黑羽盗一往里走,听他讲述自己这边知道的情报。

怪盗基德接到了一位老友的邀请,来拉斯维加斯解决一件相当重要的事,且不说这可能是侦探才会接到的委托,在看到情况的时候这些都不重要了。被叫做“拉莱耶游戏公司”的东西彻底改变了事情的现状,而对其系统造成攻击的黑客到现在都身份不明。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调查员对拉斯维加斯造成冲击,但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现在就自逃出来的、已经死亡的、大脑完全没救了的那些调查员那里得到的情报,大约几十年前居住在这里的某些人类对夏盖群体的存在很感兴趣,并跟它们达成了某些无法解释的合作,现在他们正在前往的地下层就来自于此。

因为“某些原因”,地球的环境已经越来越不适合它们居住,在寻找新的星球之前,它们也希望能有别的出路,这就是它们跟自称“C”和“神秘学第零研究会”的机构合作的原因,从地下空间跑出来、造成混乱的几代虫子几乎都是由此而来。

调查员中也许不乏有对此了解的人,将这里炸掉也是故意而为之,但无论如何现在潘多拉的盒子已经打开,就像“潘多拉”的含义本身,宝石反而没那么必要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些调查员通过之前黑客方面泄露的系统日志得出了一条线索,那就是【名为幸村夕的NPC是距离潘多拉最近的人】。

而这个NPC,也就是现实世界的某个人,根据可靠人员的说法,他的真实身份似乎是个FBI……

“有没有可能我跟FBI一点关系都没有?”降谷零听完怪盗的描述,知道自己是莫名其妙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了,要是这跟斯洛伊无关他就把莱伊吊起来锤。

“现在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魔术师这么回答。

没错,那些想要得到“重启人生”的机会,或者原本就SAN值见底趋近于疯狂的调查员才不在乎这些,他们要的就是结果,为了达成这结果,他们终将不择手段——有点良心的调查员在这场混乱里都混不下去,谁也不知道后续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地步。

拉莱耶游戏公司也没料到这点,他们的客服已经换成自动道歉和“在修了在修了”机器人。

“关于那个游戏公司,你们知道多少?”

“我还想问你们知道多少呢。”黑羽盗一看着眼前这个隐藏很多的金发男人,不由得对现在的小孩有了点欣赏,说,“我的那位神父朋友虽然足够神秘,但他给了一条消息,这个公司的建立和运行,跟你们FBI有很大的关系。”

降谷零:“……”可他真的不是FBI。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有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不,那是现在他们根本就不想面对的家伙们。

穿着黑衣服的人出现在通道的拐角,为首的人看到黑羽盗一,冷笑着拔枪:“怪盗基德,你果然还活着。”

怪盗无奈地按住帽子,仿佛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后果,他后退了两步,对降谷零说:“抱歉,看来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有老朋友找来了。”

降谷零想,行吧,你们怪盗都这样,反正跟我没关系。他刚想退开点,就听到那个人转向他:“你就是潘多拉变的人?”

降谷零:“……”看来这架是非打不可了。

-

火光和热度尚未散去,长谷川一平捂着正在流血的耳朵,刚刚从被震晕过去的状况清醒过来,赶紧在坍塌的建筑里到处寻找其他人——暗影老师、杰弗里先生和那个看起来就很吓人的暗影老师的同伴。

周围都是烟雾和火光,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刚转过某个拐角,就被一块掉下来的石块绊倒,他甚至不觉得疼,立刻用手撑着爬起来要去找其他人。

原来就算是他、就算是他这种单纯来旅游取材的轻小说家,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也是完全不会害怕的啊!某种巨大的担忧和恐慌心理占据了他的心头,到刚才为止还觉得是游戏的情绪荡然无存,要是暗影老师死了怎么办?刚才的大哥死了吗?他们都在哪?

他刚要爬起来,却听到很轻的一声闷响,然后他忽然倒地,就这么爬不起来了。

长谷川一平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腿正在流血,一个血洞……

他被枪击了。被爆炸震得有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他环顾四周,发现有个穿着黑色西装,坐在掉落的天花板上的青年在看他。对方伸了个懒腰,将带来的白玫瑰放到长谷川一平身上,轻声说:“一路走好。”

“我、啊?我还没死!”长谷川一平大喊。

“没关系,你很快就死了,谁让你接近不该接近的人。谁让你……”枪口对准了长谷川一平的脑袋,代号为阿里高特的成员笑得灿烂无比,语气轻松地说——

“谁让你这么像以前的我,真是碍眼。”

长谷川一平不认识这个人,他想后退,但对方完好无损,还带着枪,他在这种鬼地方能跑多远?他左右看看,甚至找不到一条路,攥紧的手被建筑的钢条划破,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阿里高特从上面跳下来,踩着长谷川一平的肩膀把他踹到墙上,提高了声音:“你在找人?找谁,苏格兰吗?不用找他了,组织已经知道他是警察了,等你过去他也就变成尸体了吧。”

他笑着哼歌,就在这片火光和灰尘摇曳飘飞的爆炸现场,对人扣下了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