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SE73:十四行诗

拉斯维加斯,一座小巷深处的酒吧里。激烈的摇滚乐几乎要盖过说话声,热舞的男男女女们在喧闹的环境里释放情绪,欢笑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欢愉和自由就是这里的主旋律。

但也有人完全感受不到快乐。一个陌生的、长着东方面孔的男人抓住了降谷零的手,恳求道:“我知道你是FBI,代号黄昏,但今天的事真的不是针对你们FBI,信我,别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降谷零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不知为何在这里的莱伊和苏格兰,那两个人此时正努力假装他们不认识,但听到波本是FBI的时候还是相当震撼地抖了抖肩膀。

而跟他说话的人,自称自由职业人的日本男人正带着痛苦的表情,试图向他解释一下不明不白的东西:

“黄昏先生,真的,我跟协会的人很熟,他们针对的一直是那个组织,FBI犯不着查到这里来……”

降谷零只好先忽略苏格兰和莱伊假装不在意实则震惊的目光,面无表情地问这个忽然拽住他的男人:“你是谁?”

“我叫长谷川俊彦,呃,”这个打扮成酒吧侍者的人顿了顿,才继续说,“我曾经为NSA那边的人打探情报,当时他们误以为你是次元躁乱事件的相关人物,所以才知道了你FBI的身份。”

长谷川俊彦,也就是长谷川一平的哥哥,是被叫来美国参加同行party的,虽然协会的人一向跟他们杀手混的不太好,但谁让长谷川俊彦他风评不错,而且主要是干点“杂活”,所以接到了邀请。

但他看到那个金发男人出现的时候简直是心跳骤停,谁都知道这件事是协会里的黑客把FBI扯进来的,没想到FBI已经追查到了这么核心的地方——他可打听过了,这人昨天还在日本,根本没出门逛街的想法,来这里绝不可能是意外。

“……”

降谷零没有说话。

“真的,我已经通知他们撤离了,你现在想找人也找不到的。这件事本来就跟FBI无关,是协会和那个组织的恩怨。”长谷川俊彦坚持说。

“……”

降谷零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玩意,听起来是他要调查的情报,也跟朗姆的事有关系,怎么加上FBI这个词他就听不懂了呢?

几分钟后,他看着离开的长谷川俊彦,面对神色各异的苏格兰和莱伊,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莱伊举起了手。

降谷零条件反射地想掏枪反击,但没想到莱伊慢悠悠地说:“……别紧张,其实我也是FBI。”

哈?

这还不算完,莱伊拽了拽苏格兰,好像要证明他们在统一战线一样,对波本介绍说:“苏格兰也是FBI。”

降谷零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俩人,发现自己的幼驯染以一种相当沉痛的、Zero你回去再听我解释的目光看过来,然后艰难地点点头,于是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莱伊是FBI,好,那你是,景是警察卧底,他是怎么变成FBI的?

你们都是FBI,那我呢?

降谷零闭上眼睛,再睁开,把枪缓缓收回去,平静地说:“他说的没错,我是FBI,但你们得证明自己的身份,莱伊,苏格兰。”

摆了。找机会把FBI大楼炸了来祭奠他这短短几分钟里受到的震撼,和说自己是FBI造成的心灵创伤吧。

-

一座仓库。

从容不迫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响,看守者惊恐地后退,但尚未看清来人就被打晕在地,穿着黑色衣服扣上兜帽的年轻人利落地翻进店铺,像只落上屋檐的乌鸦般悄无声息。

斯洛伊本想掐断看守者的脖子,临动手的时候又停下,最后还是把人扔在一边不管了。他环顾四周,从防潮油布盖着的箱子里翻出了大堆不该存放的物品,这里算得上半个军火库,粗略估计铺开的话能把这附近的街区都炸上天。

他思量着应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却听到有另一只雀鸟扑闪扑闪翅膀落下,穿着黑衣的女性坐在另一边的箱子上,跟他打招呼——

“我还以为是谁捷足先登,原来是小暗影啊。你这几天都没回复邮件,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女性跟他说话的语气熟稔到像是家人见面,已经超过了普通朋友的范畴,她身段窈窕,动作轻盈,从高处跳下来,但也没靠太近,保持了对两个人来说都足够安全的距离。

她对着斯洛伊晃晃手:“怎么不说话?我可是你赫拉姐,你不会还在犯线下见面社恐症吧?”

斯洛伊知道她认错了人,不管哪种意义上都是认错人,但也没有这就说破的打算。从组织那边给的情报一路调查到这里花了他一点时间,但整个拉斯维加斯里有无数势力在搅混水,有别人找到这里来也是理所当然。

既然对方把他当做某个盟友,不从这里问点情报就亏了。斯洛伊轻轻后退了一点拉开距离,问:“你在调查这些?”

迟来的黑色雀鸟、也就是早就金盆洗手的怪盗淑女黑羽千影环顾四周,早就对这里的东西有了几分猜测。

她把被掀开的东西给盖回去,转身坦然回答:“你没看邮件?这是那个组织给FBI准备的小礼物,虽然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放着不管还是太不人道了。”

一个搞不好附近的普通人都会遭殃,像他们这样道德水平太高的国际罪犯不多啦,忙来忙去的还要想着救人。

“那个组织,是指安妮斯朵拉(Anesidora)?”斯洛伊微微侧过脸,去看靠在箱子上的黑衣女性。

黑羽千影正在操作通讯设备,她可不想自己解决这件事,这美国境内的麻烦事当然是要美国人来管,FBI的工作就让FBI来做。

听到斯洛伊的问题,她脸上挂着愉悦的笑,伸了个懒腰,回答:“没错,寻觅着宝石潘多拉的组织,想要打开盒子的贪婪之人聚集而成的结社,以潘多拉(Πανδ?ρα)的另一名字‘安妮斯朵拉’作为他们的名活跃于日本、欧洲和北美。我们这次的目标就是他们。”

安妮斯朵拉(Anesidora),以动物的名作为代号的国际犯罪组织看,也就是跟乌丸集团合作并被坑了的组织。

听起来这个组织相当多灾多难,FBI在找他们的麻烦,乌丸集团准备落井下石,这群怪盗、黑客、杀手等等灰色地带的自由人组成的团体正在煽风点火,让安妮斯朵拉组织被挂上命不久矣的标签。

不过以他们过往为了得到宝石就烧杀抢掠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来看,大概是没有人会同情他们的。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往外走,时间已经接近正午,在这座流淌着金子、血管里都是钱和热情的城市里,就算偏僻的街区也同样热闹。

黑羽千影刚解决了一件让人头疼的大事,眉眼间皆是笑意,她步调优雅从容又轻巧,三两步跳上旁边的栏杆,就在半掌宽的栏杆上边走边说:

“你感兴趣吗?传说中能实现愿望、隐藏着长生不老秘密的宝石潘多拉,现在整个拉斯维加斯的风云,都是围绕着那颗宝石而搅动——”

她忽然停步,就在栏杆上俯下身,向斯洛伊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要来参加这场宴会吗,我的小朋友?”

这是邀请——是以额外的立场参与某个事件的邀请,原本也就是斯洛伊的任务、跟组织的工作有关的事件,斯洛伊没有拒绝的理由,但他只是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回应。

[初始管理员:001]

[调查员:IGN006]

[已强制介入游戏副本:Πανδ?ρα。]

[不是你找到Πανδ?ρα,而是Πανδ?ρα找到你。*]

黑发年轻人垂眸看向空处,嘴角稍微勾起一点弧度,相比起正在他身前表现出某种意图的陌生女人,突兀出现在视野左下角的文字才是让他稍许提起一点注意力的存在。

跟上次一闪而过的两行不同,这次的文字固执地留在他的视野边缘,仿佛是在告诉他这几句话非看不可。

半晌,他把目光重新放回到那个女人身上,轻声说:“好啊。”

一滴水落进寂静的池塘,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那几行文字发生了变化,仿佛有生命一样地跳动,变成了另外的文字。

[您正在介入他人的游戏副本。]

[欢迎来到跑团游戏《柯学主义酒馆》的世界,当前为PVP副本《Πανδ?ραofLasVegas》,请注意游戏时间。]

[当前副本中与您处于敌对阵营的调查员共有243名,占据总数的99.6%。观测系统无法为您提供任何保护,请注意安全。]

[您的阵营任务:摧毁“欲望与渴求的宝石”Πανδ?ρα(潘多拉)。]

跳动的文字如果有生命,那现在它们展现出来的情绪应该被叫做“热情”和“欢愉”,可惜看到它们的人没法准确地捕捉到这些情绪,对他来说所有的感情都是同一种色彩。

游戏、任务、按照指引来进行的目标,原来是——这样啊。

斯洛伊将视线淡淡收回,陌生的游戏和陌生的文本让他感到有点无聊,本来还想或许能提供更多的线索,现在看来更像是躲在幕后妄图操控整个局面的弱者。

黑羽千影依旧在等待他的回复,就好像她捡来的小孩是在思考而不是走神,斯洛伊的目光往她的方向偏了一下,声音平稳到不像话:“但你知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就像是在陈述某个事实,当然,他也很希望从这个陌生女人那里得到点必要的情报,可对方也并非能被随便忽悠的对象,刚才那句邀请就是一个直白的试探:

我知道你不是他,但是,要来吗?

“我应该没认错人啊。”黑羽千影也有点苦恼,蹙眉,伸手在斯洛伊眼前晃晃,然后轻巧地翻身换了个姿势坐在栏杆上。

即使眼前的年轻人从头到脚都透着极端的危险性,她还是相当惬意地继续闲谈:“小暗影,你这是失忆了?不记得赫拉姐姐了?”

“我不认识你。”斯洛伊相当简洁地回答。

也不需要其他的解释,无论他之前是否认识这个女人,在现在的情况下都毫无意义。因为她认识的始终不是“Sloe”。

黑羽千影也听懂了他的意思,慢悠悠地拿出终端调出一张照片来给斯洛伊看:“半个月前你发我的照片,你可是答应过我来参与协会活动的,可不能反悔喔。”

照片上的年轻人跟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灿烂的笑挂在脸上,还有点不知道应该怎么拍照的烦恼在里面,他对着镜头比了个相当愉快的手势,肩膀上还有只老鼠相当强劲地上镜。

怎么看、都是跟他完全不相关的那类角色。

斯洛伊脸上出现了相当微妙的、虽然很难看出来但真实的疑惑,这导致他破天荒问了句:“我和他很像?”

“当然,你们原本是同一个人,当然你看起来不怎么感兴趣——过去的事改天再谈,你又在做老本行?我们这里有个很棒的聚会,要来吗亲爱的?”黑羽千影相当潇洒地跳下来,依旧邀请这位变得陌生的小朋友来参加他们的聚会。

读作聚会,写作同行在拉斯维加斯对FBI进行乱创行为的狂欢,他们只负责叫人来,至于那些同行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有人能统一这群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的灰色职业者?别开玩笑啦,要是能接受管束的话他们为什么不去找个班上呢。

“什么协会?”

“没有名字的互助协会,要是有名字的话,我们就要被抓到尾巴了,不过没关系,如果你被抓了,就说你是暗影之神。”

“……”斯洛伊想起那个神父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关于某位什么……暗影之神的东西。

没有这种教派,就算对现在的世界没什么了解他也知道是没有这种教派的。斯洛伊认真地问:“暗影之神是什么?”

“真不记得了啊……”黑羽千影的笑容变得更灿烂了,她决定跟小朋友开个玩笑,“暗影之神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和艺术家之一,怪盗基德的宿敌,正义的对立面,世纪初的指引者,只会出现在夜晚的幽灵。为了寻找某个人,他决定降临人间……”

斯洛伊认真地听她说完,然后相当理性且不带感情地说:“就是中二病吧。”

平淡、冷静,从他嘴里说出的中二病这个词就像是医学鉴定一样让人一瞬间被浇灭继续说下去的热情。

黑羽千影也是如此。她表情失望,有点无奈地说:“我竟然能从你这里听到中二病这个词,算了,跟我来吧,暗影之神确实是不存在的东西,只是个行内代号而已。”

斯洛伊听懂了。这就是他,或者说被认错的那个人之前的代号,而之前的那个人……多半是个无可救药的中二病。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对Sloe来说,过去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他也不感兴趣,因为……

“对了,你现在的名字是?”

“白井。”不是名字,只是暂时用的称呼而已。

“那么,小白井,我们走吧,听说酒吧那边有FBI混进去了,我们得换个地方。”

到底是哪里来的FBI这件事黑羽千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听说有被关注的FBI进入了他们原本打算聚会的地点,不过这种事嘛,就算见不到面也没关系,同行见面没打起来就不错了,还管他们呢。

所谓的见面不过是用来分享情报、做出一点暗示性指引,最后告诉他们真打起来了往哪跑大家各回各家别互相找麻烦,里面混进来多少间谍机构的人不重要,反正谁也管不了他们,只要没被包饺子就万事大吉。

毕竟,可不是所有人都对“潘多拉”感兴趣。

两人顺着人流往前走,黑羽千影说她本来想跟儿子说给他捡了个哥哥回家,现在是没法说了,不过没关系,快斗肯定是没法忽然来美国嘛,所以还是下次有机会再说。

斯洛伊就跟在后面,偶尔冷淡地应一声,两个人一个自己说一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看起来倒是异常和谐。

他是在看手机里发来的消息。

G:[波本说你给他惹麻烦了。]

Sloe:[没有。]

Sloe:[他乱说。]

G:[任务?]

Sloe:[很顺利,我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正在前往他们据点的路上。]

Sloe:[他们计划先炸掉FBI的会议室。]

G:[?]

他甩给波本的麻烦事是这个?波本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