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二层被塑料隔板分割为两个区域,一部分为医务室,摆放着三张病床,一部分是三面玻璃环墙的舞蹈室。
向栀意打开大门,看到了两名老师正站在玻璃前等着她们。
两位老师为了排练舞蹈专门从学校赶来。本次的军训汇演,不光是为了庆祝军训结束,更是宁川大学建校100周年,因此,基地当天会对外开放一天,学校里的其他学生也可来报名参与表演,或当观众。
“我们这次准备排练清平乐,你们都学过吧。”赵琦老师笑着问,笑容亲切。
向栀意木讷的点了点头,被老师的笑容迷住,一时间挪不开眼。直到老师拿起训练服递给她们,表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嘴角紧绷,眼神犀利的从她们两人的脸上略过,向栀意才如梦初醒般的双手接过。
赵琦接着说:“清平乐一共两分多钟,所以我和王老师商量了一下,准备加一段独舞,按照专业成绩,从你们两个人之间挑选。
“老师,”向栀意犹豫的举起手问,“没选中的那个人要成为B角吗?”
“不是,我们这次排练的简单,不分AB角,剩下的那个人和其他同学一起表演。”王灵娇老师接过话,指了指侧门方向,“那是更衣室,把衣服换好,热热身,我们学习一下独舞部分,晚上你们两人来表演,我们直接选。”
清平乐的独舞部分是两位老师按照歌曲重新创作出来,一段笛声与琴音和鸣,伴随着乐声,独自在灯光下翩然起舞。
——
汗水从修长的脖颈滑落,舞步伴随着琴音渐渐停止,曼妙的身姿定格在训练室中央。
掌声响起,徐思年带头鼓掌,向栀意将长袖收起,吐出一口气,对着她灿烂一笑。
“意意,你刚刚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真的好美啊。”徐思年挽着向栀意的胳膊往宿舍走,此时已经是下训的时间,路上没有几个人,杨柳被风吹的轻轻飘动,沙沙作响。
“你也很漂亮,而且我觉得你的动作比我的更好。”向栀意回想了一下老师刚刚说的话。
“徐思年动作标准细腻,但表情太过木讷,共情能力很差,只按照音乐节奏跳舞是没有办法把观众带入进去的,情感冲突和情感变化都考验了演员的基本功,这方面还需要多加练习,整体来看,我选向栀意。”
“其实我感觉表情管理和气息的调整是最好练的,你的动作那么标准,以后肯定没问题。”向栀意斟酌了一下用词,怕徐思年觉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她是真心想夸赞她。
徐思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想了想决定告诉她实话,“其实我也知道我这方面的问题,我初中的时候带过牙套,还长了好多痘痘,每次我跳舞很投入的时候,就会被其他人嘲笑,后来我就只抓动作,绝对不给他们嘲笑我的机会,现在算是基本功不扎实。”
向栀意停下脚步,视线从她光洁的额头开始往下扫过,月牙弯弯的眼睛,小巧的鼻头,红润的嘴唇,怎么看怎么可爱,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你长得这么可爱,那些人是瞎了么?”
徐思年笑着晃了晃她的胳膊,“我早就不在意啦,我以后想当一名舞蹈老师,去教更多的孩子们跳舞,所以能够安稳毕业我就很满意啦,但是你不一样,”徐思年敛了笑容,严肃的看着她,“你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者的,加入国家大剧院,成为首席,冲出国门走向世界!因为,”她停顿了一下,两手抓着向栀意的手臂,边说话,边一下一下的点头,“你可是被光选中的女人!”
向栀意:……
向栀意:我谢谢你。
未来的几天,向栀意都会请假来排练室独自练习。
虽然逃脱了被太阳暴晒的命运,但是每天的训练也让她苦不堪言,尤其是轮到赵琦老师纠动作,从开肩拉背开始到训练结束,整个人不掉三斤汗,别想从排练厅出去。
每次休息超过三分钟,老师的眼光就会寻过来,默默的盯着她看,那眼神就像是冰冷的月光,自带温度,让人生寒。
距离汇演还有最后三天,向栀意和同学们第一次合了一遍动作。晚上吃完饭,回到宿舍简单洗漱完就躺床上了,一动不动,像是霜打的茄子。
“意意,你别光躺着不动,一会按摩一下,不然明天身体又该酸痛了。”赵梓彤接了杯水递到向栀意嘴边,扶着她半坐起来。
向栀意轻轻抿了一口,又径直倒下去了,“活过来了。”
她掏出手机领了妈妈发来的红包,返回看到了置顶,向栀意丝毫没犹豫点进和程聿珩的聊天。两人最后一句还停留在,程聿珩问晚上用不用给她带晚饭,向栀意回了一个不用。
她现在有满腔的怨言,程聿珩是最佳聆听者,她艰难的饭了个身,手指飞快的打起了字。
吱吱吱:【我们那个老师简直就是魔鬼,你知不知道网王的河村隆,她简直就是女版河村隆,一但穿上表演服就好像变了一个人,脱下衣服又温温柔柔的,今天中午吃饭遇到我,居然还给我了一个苹果,让我多吃点,救命,简直要人格分裂了。她上午才压了我的腿,人都要死过去,我当初是怎么觉得她亲切的!】
。:【截图了】
吱吱吱:【?】
。:【明天拿给你们老师看,别客气,我叫共青团员。】
我到底是为什么觉得程聿珩那个狗会和我同仇敌忾的,他明明就是魔鬼二号。
向栀意气的用手指弹了一下程聿珩的头像,将控诉对象转成了他。她拿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戳。
吱吱吱: 【人言否?】
对面没理她这句控诉,发过来一张搜索的百度页面,上面写着跳舞之后如何缓解。
。: 【记着按摩一下四肢,腿拿热毛巾热敷一下,太累了就多跑几次厕所偷个懒。】
向栀意决定短暂的原谅他一下,发了一个小女孩的拱手表情包,并由衷感谢。
吱吱吱:【谢谢,你真贴心。】
过了一会儿,对面依旧拽里拽气的回复
。:【不会,打个字的事。】
向栀意:……
她想了想,忍住了没有骂他,毕竟那只狗手里有她的把柄。
累了一天,向栀意看着看着手机,就忍不住闭上了眼,一夜无梦。
程聿珩拿着手机半靠在床上,没等到小姑娘给他回消息,不满的啧了一声,他手扶着后颈转动了下脖子,自嘲的笑了下,自己恐怕是魔怔了,一天不被骂几句,还感觉少了点什么。
舍友武文龙正在坐在床上泡脚,程聿珩测过头撇了他一眼,手臂枕在脑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拿出手机发消息。
武文龙正在玩手机,看到就躺在对面的人还给他发消息,立马捂住手机,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一眼,躺平在床上这才回了消息。
能文能武:【怎么了聿哥?】
。:【有点事找你帮忙。】
武文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正要问什么事。对面又来一条,【开学后第一个试验,我给你做。】
能文能武:【聿哥您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
第二天一早,向栀意拖着劳累的身躯艰难的爬了起来,距离汇演还剩两天,老师给她请了假,这几天只需要在排练室训练就好。
时间还早,训练室里没有人,隔壁医务室的老师还在吃早饭,向栀意接到老师的电话,被告知今天要去排练其他组,让她今天自己一个练习。她按照以往的流程换好了衣服,开始热身。
正在靠在椅背上开肩,二楼大门缓缓的打开,向栀意以为是医生老师,抬起左手刚要打招呼,就看到程聿珩被人架着,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被人扶到病床上躺下。
武文龙放好人站在一边,看到向栀意一直在注视这边,他在论坛上看到过两人的合照,但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也不知道要不要打声招呼,倒是向栀意有些焦急的跑过来,“他这是怎么了?”
武文龙立刻站直身体,手指紧扣裤线,“报告嫂子,聿哥跑步被绊了一下,摔着了,我送他来医务室看看。”
向栀意现在懒得纠正称呼这个事,弯下腰,手指轻轻戳了戳程聿珩的膝盖,“磕着哪了,这痛不痛?”
看着小姑娘紧蹙着眉,一脸焦急,程聿珩破天荒的感到了丝暗爽,他闷哼了一声,声音嘶哑,“有点疼。”
完了,向栀意直起身体,想要去更衣室拿自己的手机给医生打电话。
程聿珩从小到大摔了多少次,就没有说过疼,这次肯定特别严重。
程聿珩看出她的动作,直起身体拽住她的手腕,眼神示意武文龙,“我不严重,就绊了一下,你让他去找就行。”
武文龙迟钝的反应了两秒,胡噜了一下脑袋肯定道 ,“对对对,嫂子,你就在这陪他吧,我去找医生就行。”
向栀意点了下头,像个家长一样把他送出了医务室门:“谢谢你送他过来。”
“不用,不客气,应该的。”武文龙有些心虚的低下头,要是让她知道,就是自己把程聿珩踹成这样的,恐怕不会有这样好脸色了,他赶紧摆摆手,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向栀意坐回床边上,一脸担忧的看着他,“珩珩,你感觉怎么样啊,要不先把裤腿挽起来我看看。”
程聿珩两条腿支在床边缘,头靠着墙,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医务老师匆匆赶来。
向栀意退到一边,看着老师东敲敲,西转转,最后带上了老花镜,“没有什么大问题,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程聿珩突然捂着大腿的内侧,一脸痛苦的说:“老师,我感觉我这被抻着了。”
医生又重新看了下,摘下老花镜,转身去办公桌拿笔,“我给你开个假条,你这几天就见习吧。”
最后两天,程聿珩也没再去训练,每天就靠在病床上,隔着透明隔板看向栀意练舞。等着小姑娘一日三餐的把饭送到他手边。
程聿珩盯着刚打好的饭,想了下,早知道摔胳膊了,还能被喂。
军训晚会在晚上,白天还有军训踢正步汇演和校长讲话,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正式结束。向栀意正在大礼堂紧锣密鼓的做最后的排练。
他们在倒数第二个节目。
下午,距离表演开场还差一个小时,程聿珩跟着班级有序进入礼堂。大礼堂总共三层,第二层就是排练室,三层是办公室。
礼堂很大,正前方有一个长方形的表演台,因为是百年庆,周围还做了装饰和条幅。舞台的最前面摆放了几排马扎,是给从学校过来参加晚会的学生准备的。
剩余场地是一排排的联排座椅。程聿珩坐在了第四排,左边角落的位置。这边正好有舞台灯光,比其他地方稍微亮一些。
一个小时过去了,随着主持人的报幕结束,灯光暗了下来,换成了浅浅的黄色,《清平乐》表演开始。
两分钟后,随即幽美的旋律响起,身着青绿色手拿团扇的演员弯下腰,轻轻转动身躯慢慢的往后退,向栀意就在这时,直起身,在舞蹈演员中间穿行而过,来到舞台中央,一道光,清清冷冷的撒下来,照亮向栀意如霜的雪色长袍,和少女的绝美姿容,跟随着音乐,轻盈优美的舞姿翩翩展开,柔肠百转。
一舞结束,掌声雷动。
随着最后一个节目结束,主持人上场发表结束语。话音还未落,明明灭灭的灯光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熄灭。整个礼堂陷入了黑暗。教官拿着喇叭喊道:“打开手机手电筒,不要慌张,各位有序离开。”
向栀意还在后台卸妆,化妆间里,有人小声尖叫了一下,向栀意一时摸不到自己的手机,随便抓到一个人问:“怎么了?”
那人被抓也慌乱了下,快速说道:“说是礼堂的电路年久失修,撑不起这一晚上的灯光设置,现在外面全黑了,教官带着人往外走呢。”
全黑了!向栀意有些着急。
她混乱的摸向化妆台,摸到了一个发光的方方正正的东西,拿起来一看,是她的电话手表,向栀意顾不上找手机,借着手表的光摸着黑往外走。
一路上接连撞到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