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分

空气依旧干燥,老式电扇正在头顶吱呀吱呀的转,带来一股又一股的热气。

窄小的货架间,程聿珩占了大半的位置,两人一前一后的站着,像是将向栀意圈在自己怀里。

向栀意微微仰头看他,察觉到这样的位置对她很不利,于是掉头往外走,站在回货架的最前面,抱着手臂,不爽的抬起眼睑直视他,询问道:“阿姨现在身体挺好吧,能不能生二胎。”

程聿珩懒懒的靠着,学着她的姿势问:“怎么?你想要个妹妹了。”

向栀意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表情严肃:“不是,我是怕他们承受不了丧子之痛,生个老二弥补一下。”

——

宿舍楼下,有几只流浪猫趴在花坛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时不时发出餍足的叫声。

程聿珩从塑料袋里掏出几盒热量不高的饼干递给她,向栀意伸手去接,他又立刻缩回了手,拿着饼干在她面前晃了一眼,弯下腰看着她,“这些给室友分完之后要全部都吃掉,别老想你那减肥,瘦的都没肉了,简直就是畸形审美。”

向栀意一把把饼干抓回去,睁大眼睛不服的瞪回去。

面前的人离她很近,眼睛里带着审视的意味,明明比她还要小几个月,却总是一副长辈口吻。

眼睛向下撇了眼他的脚,对方像是有准备一般要往后退,趁他不注意,向栀意头往后仰,再猛的顶回去,和程聿珩是头撞了个彻底。

程聿珩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倒是向栀意由于惯性捂着脑门往后撤了几步,又被程聿珩拉着手腕拽了回来。

“傻子。”程聿珩轻笑了一声,宽宏大量的揉了揉向栀意的额头,“上去吧,晚上还有集合。”

向栀意一巴掌将他的手打掉,绯色染满耳朵,抱着零食飞快跑向楼道。

等跑到宿舍门口,靠着墙深吸几口气,等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慢下来,才拧开了门。

长久没维修的门慢悠悠的晃开,宿舍里的人同时看了过来,接着不约而同的坐在了同一个下铺,扭着头盯着她看。

三人动作一致,坐在床上,翘起腿,半抱着手臂,审判的意思不言而喻。

向栀意从怀里抽出一盒饼干,送到三人面前,小心询问:“吃嘛?”

“证物放下,把楼下那位如实招来。”赵梓彤挑了下眉,直勾勾的盯着她。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黄颜在一旁搭腔。

向栀意一脸懵逼,但也配合他们把零食放在了唯一的桌子上,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和她们面对面对视,忐忑的询问:“怎么了?”

赵梓彤哼哼一声,把手机怼到向栀意面前,向栀意往后靠,双手接过手机配合道:“三位长官稍等,让我先看一眼我的罪证。”

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论坛,最上面是一条骇人的标题【艺术系女神名花有主,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下一条紧挨着【宁川大学医学系男神心有所属,两人郎才女貌!!!点进来就看……】一条条的消息在上空飘着,其他的帖子没有多少回复,只有这两个帖子下还有人在不停的留言。

向栀意点进去看,该帖子已删除。空白的页面上只停留着这句话。

她退出去,又不死心的点开了第二条,还是同样的,该帖已删除。她把手机还回去,腰背挺直,双腿并拢,两个食指比了个八字对着点,眉头微微蹙起,可怜兮兮道:“罪证都被删除了,不如直接宣判。”

向栀意这张脸很能唬人,脸型流畅,五官精致,琥珀色的眼珠,眼睛大而圆,透着满脸的稚气,可怜兮兮又莫名的勾人。

赵梓彤拿回手机,帖子果然已经被删除了。但她已经提前保存了照片。

翻出来给向栀意一看,是两人在去超市的路上被人偷拍的,还有几张照片是在宿舍楼下被拍的。她看着向栀意的眼睛,声音不由得放软:“程聿珩跟你是什么关系?”

看到照片是程聿珩,向栀意莫名的松了口气。视线从三个人的脸上一一划过,调足了胃口。

她们四个都是十多岁的小姑娘,经过这几天的同甘共苦,关系都已经变得亲近。

军训的宿舍是按照学校的宿舍来分配的,未来还要和她们共同住四年,更何况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不可明说的关系,向栀意想了想,决定如实说,她咽了下口水,在室友殷切的注视下,轻吐两个字,“朋友。”

“呵。”赵梓彤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呵呵。”黄颜跟着笑。

“呵呵呵。”徐思年紧跟队形。

“年年,怎么连你也胡闹。”向栀意不逗他们了,把两人关系说清楚:“他跟我是一个小区的,我们俩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从幼儿园开始,小学,高中,大学,都在一起,初中我是在外省上的。”

“兄弟?你不如说他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哥哥。”赵梓彤明显不相信。

向栀意歪着头想了一下,肯定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我月份大,准确来说,是我弟弟。”

“哦~青梅竹马。”

“别说的这么暧昧,有感情的才是青梅竹马,我这个顶多叫发小。”向栀意听到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不自在,下意识就反驳。

“行,那他就是你青梅竹马的弟弟。”赵梓彤满意了,起身爬上了床,一脸揶揄的从二楼床铺逢瞧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遍,“青梅竹马哦~”

向栀意:……

另一边,程聿珩将人送回宿舍后,看到人上了楼,才缓缓的往回走。

路上,手机上的消息响个不停,程聿珩打开扫了一眼,看到宿舍群里那句:已经联系管理员删除了,才摁灭了手机。

他在超市付款的时候就看到了宿舍群里的消息。这个论坛上的都是实名认证的,他让室友去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管理员,当事人要求删除,管理员很快就有了动作,连着第二条,楼下的偷拍照楼也没存留几分钟,一并删除了。

回了宿舍,刚洗漱完,向栀意的微信就发了过来。

吱吱吱:【都吃完啦,谢谢大佬的零食投喂。】

。: 【。】

吱吱吱:【小道消息,按照以往的惯例,最后一天晚上会有军训汇演,老师想让我们古典舞系的都上场,明天要抽空排练。】

。:【怕累?】

向栀意是在刚刚的聊天中才知道的这个消息,她以艺考第一的成绩考进来,但文化成绩堪堪到了艺术线,擦线过的,所以在整体排名中,排在了第二。

寝室是以录取名次分配,徐思年艺考第二,文化课第一,在总体排名中,是第一名。

老师的意思是,这段舞蹈排练,会有一段单人独舞,需要两个人竞争。

吱吱吱:【我不想刚来就竞争,而且这不只是一个军训汇演嘛……】

程聿珩明白她的意思,同在一个宿舍里,无论谁被刷下去,恐怕都会不高兴。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在一起生活四年。

向栀意现在给他发消息询问,再此之前不知道纠结了多久,小姑娘的心思比较细腻,他总得把人哄高兴了。

一直没得到消息,向栀意拍了拍他的头像,微信正中心出现一条消息:我拍了拍程聿珩。

“老古板,这个都没设置。”向栀意看着他的拍一拍感到无聊,又拍了下自己的:我拍了拍自己的床看见手冢国光在。

“这才对嘛。”

拍一拍的下面紧跟着程聿珩发来的消息。

。:【如果是你,和别人争独舞的机会输了,你会不服气或者生气吗?】

。: 【? 手冢国光】

向栀意自动忽略了第二句,想了想回答道:“肯定不会啊,技不如人就慢慢练习嘛,这有什么。”

。:【那你怎么知道对方会不高兴,别想太多了。】

吱吱吱:【谢谢大佬,您真是……】向栀意正打着字,对面又发了一条过来,【再说,你怎么知道你会被选上,没准哭的人是你。】

向栀意瞪着手机屏幕,一点一点把刚刚的删掉,也学着发了个句号过去。

哼,谁还不会装逼了。

但和程聿珩聊天之后,心理那点郁结顿时消失不见了,独舞本就只能选择一个人,总会有人被淘汰的。她总不能怕影响同学之间的关系,一辈子都畏首畏尾吧,再说,没准哭的人,真的会是她呢。

想到这,向栀意转过头朝许思年的床位看了一眼,对方像是有感应一般,视线越过手机,冲她甜甜的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像小月牙。

向栀意油然而生了些愧疚感,怎么可以对甜妹产生那么坏的想法。

她隔空摆了摆手,把手机摁灭,小声说了句:我睡啦,晚安。”

徐思年也把手机放到了床头,回应了一句晚安。

——

阳光毒辣的碳烤着大地,橡胶的跑道上传来烧焦的味道,难闻的令人作呕。跑道旁绿色的枝丫疯长,遮出的一片阴凉。

匍匐前进的最后三米,向栀意正趴在跑道上,和身边的人比赛。

青蛙跳加踢正步加匍匐前进接力赛,这特么是哪个小可爱想出来的方法,偏偏她还排在第三个,十米爬下来,她没被累死,也已经被味道熏死了。

向栀意一边爬,一边心里不重样的亲切问候了一下全世界,终于爬到警戒线,她被身前的同学扶起来,两人击掌,下一个人出发。她自动排到了末尾的位置。

正在拿手扇着风,总教官从主席台前跑过来,小声对教官说话。

向栀意看到来人,悄悄的把手放下来,努力站直身体。

“向栀意,徐思年出列。”

“是!”冷不丁的被人叫到,嘴比脑子快的先应答,向栀意小跑到教官面前,和徐思年并排站着。

“你们老师在礼堂二层等你们,下午的训练可以不用参加了。”

“是!”

向栀意和徐思年小跑着向礼堂前进,该来的还是会来,但她现在没有想象中的慌张,汗水顺着脖颈流了下来,她回头对着徐思年笑了一下,“加油年年。”

“嗯,你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