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从来不敢全然相信珀希芙。
正如在从河里爬上来的那天夜里他偷偷所作出的评价,“第伯戎是那种非常会骗人的女人”。
时至今日,他依旧坚信着此种观点。
……但这并不妨碍珀希芙只要稍微用一点心思去骗他,他就会溃不成军。
比如她说“我愿意退一步”;
比如她说“我可以允许金并接受法律的制裁”;
比如她说“我们可以在遵守你原则的基础上继续合作”。
再比如她说,我相信你,马特。
几乎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马特就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他偏着头躲避她爱切的视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手指紧抠着身后吧台的棱柜一动也不敢动。
“但我不相信你。”马特说:“你绝非那种会为别人停留脚步的人。”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没有那个分量。”他语气很平淡:“你无法否认。”
珀希芙无法狡辩,小瞎子的敏锐程度超乎她想象。
“那你呢?”她问:“你会为别人停留吗?”
马特没有说话,但他已经做出了回答。
“所以我们之中注定会有一个人为此做出退步,”珀希芙扳着他的下巴,强硬地把他的脸转向自己:“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因为它关乎于你对自己的定义、关乎你不可逾越的底线。”
“但对我来说,那没有那么重要。”她的指尖划过他脸颊,甲尖带起一点尖锐但并不疼痛的触感:“金并死掉、或者永远烂在监狱里,都是我可以接受的结果。”
“所以我愿意迁就你的原则。”
“但只有这一次,”最后珀希芙亲了他一下:“下次你要让着我。”
“过来吧,来看看我刚拿到的——”她拉着他的手往沙发边走……
但没拽动。
马特在发抖。
世界在他眼前熊熊燃烧,她的红发、她湖绿色的漂亮眼睛、她手掌温柔的触感,一切都沉浸在烈焰之中,他要花废很大的力气才能抑制住欲要破笼而出的魔鬼。
那些阴暗的、暴虐的念头被重新按压下去,马特喘着粗气伸出手。
他从额上到胸前划下十字。
“珀希芙。”马特反手拉住她,失焦的眼睛一片空洞和茫然,他的语气无比郑重:“现在你是在骗我吗?”
“当然没有。”珀希芙诧异地回答:“如果你不相信,好吧。”
“我向上帝起誓,”她说:“我愿意尽一切努力帮助马特·默多克将金并送进监狱。”
“你听我的心跳。”珀希芙拉过他的手掌按在心口,笑意吟吟:“这次我没有骗你。”
他的手掌也在颤抖。下一秒马特猛地拽过她、激烈地亲吻,珀希芙热情地回应他,一向冰凉的指尖被他的皮肤熨帖得滚烫。
马特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里,似乎一直奔走在岔路口中
,所有他珍视的、他热爱的,都在短暂的擦肩而过后永远地停留在了另一条道路里——有一些弃他而去、有一些他含泪割舍。
该轮到我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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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特对自己说。
或许命运迟来的奇迹也该眷顾我一次了。
马特扶着珀希芙的肩膀拉开她。他舔了舔嘴唇,有点忐忑地说:“我,偏激、暴力,固执又愤怒,我……”
“是这样的。”珀希芙打断他的话:“你是这样的,但这样的才是你。”
“或者说,这样的、但依旧坚守底线的才是你,马特。”她注视着他:“那是你赋予自己的崇高,希望你永远不要失去它。”
下一秒,珀希芙听到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来不及查看,马特突然用力地抱住她,就像哪怕赴死、也无畏最后一次炽烈灼烧的飞蛾。
“我爱你。”他喃喃说:“我爱你。”
在沉默之中,马特听见珀希芙笑了一声。
然后她拍拍手,关掉了灯。
“说的不如做的。”珀希芙反手回抱住他:“证明你自己。”
*
“还好。”珀希芙瘫在床上和032唠嗑:“难度也不过如此。”
马特正在琢磨伊森带来的文件,他用手指触摸纸张上的油墨痕迹来文字,时不时还会皱眉。
“……老板。”032疲惫叹气:“我说真的,您的良心都不会痛的吗?”
“暂时还不会。”珀希芙沉思了一会儿:“因为我是冷酷无情的资本家。”
“没有良心,就来玩《资本家模拟器》。”她抻了个懒腰——然后又摔回了柔软的被子里。
马特不用抬头就知道她在干什么。
他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
“接下来呢?”032问道:“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珀希芙想了想:“我知道马特和他的朋友们正在和负责金并的FBI探员头子接触,对方叫雷……”
“雷·纳迪姆。”032适时提醒道。
“是的,他们已经和地检官商量好,要在州立大陪审团离开法院之前让这位探员先生出庭作证,指控金并的罪行。”
在教堂被袭击那晚,靶眼就已经落网,再加上“差点丧命”的韦恩也牵扯其中、近期一直在为此案奔走,如果此刻再有雷出庭作证,金并的案件将毫无争议地重新进入更高等级的调查流程。
“那金并肯定就能被抓进监狱啦,”032雀跃道:“这么一看,我们的任务也不算很难嘛!”
珀希芙哼笑一声:“你以为金并会坐以待毙吗?”
“大陪审团的陪审员早就掉进金并的网里了,”她说:“只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而已,如无意外,陪审团会宣布金并无罪。”
“正义从来就不公平,”珀希芙说道:“它掌握在财富和权力同时拥有的少数人手里,马特最终会发现,天平之所以不曾倾斜,是因为有利剑高悬。”
“所以呢
?”032沉默:“您还是没有放弃收割金并的性命。”
“当然。”珀希芙痛快地回答:“他选择天平,那我只好高举利剑——马特说得很对,菲斯克死了,还会有新的金并出现。”
“但那又怎么样?”她干脆翻身坐起来,抱着被子抓了抓头发:“我哪管洪水滔天。”
“所以我们合作。他要追求正义,就让他尽情地去踢钢板。”
珀希芙淡淡地说:“有些人是这样的,撞了墙也不会回头。”
……
马特丝毫不意外珀希芙会知道他们的计划和行动,反正他已经孤注一掷地相信珀希芙,所以他也并没有隐瞒夜间行动所得的情报。
他还带珀希芙去拳击馆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朋友见面,弗吉和凯伦疯狂感谢第伯戎提供的帮助,珀希芙就笑得温柔又随和,庄重地和他们挨个握手。
然后她就坐在拳击台边玩手机回复消息,看着地狱厨房的朋友们聚在一起为这个城市的未来而努力。
“其实我挺羡慕他们的。”珀希芙和032说:“……算了,还不如看看我的钱。”
“呜呜,今年福布斯榜排名肯定又能往上爬一点了!”
“真是质朴的快乐。”032评价:“不过老板,你有我呀。”
“你还有可爱的鸵鸟乌龟和大鹅,”它说:“虎皮小蛋糕也无条件地爱着你。”
“是的。”珀希芙正色道:“我非常喜欢我的振金猫猫。”
后来马特还邀请她一起去乔茜酒吧,但珀希芙婉拒了他的邀请。
她亲昵地亲吻他唇角,像所有坠入爱河里的人一样缠绵不舍:“大陆酒店那边还有事情没忙完……我已经给自己放了一下午假了。”
“下次再一起。”珀希芙甜蜜地说:“再见,马特。”
礼宾车离开,弗吉走过来,把手搭在失神的好兄弟肩膀上按了一下。
两个人沉默着并肩而立,注视着鲜红色的尾灯彻底消失在霓虹灯闪烁的街头,过了一会儿弗吉才开口。
“这不是很好吗?”他说。
“至少以后你喝酒的时候不会想起她。”
*
这次珀希芙没有骗马特。
温斯顿找到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完美方法,即,依照旧法,令约翰·威客向侯爵提起决斗,以换取中止他对高桌会的一切义务的权利。
“那还等什么?”珀希芙摊手:“难道他还怕输吗?”
区区一个一米九几的柔弱侯爵,铅笔战神杀他还不是速刷?
“但同样是依照旧法,发起挑战者必须拥有家族徽记,即,寓意着他归属于高桌会、有家族势力为他提供担保。”温斯顿解释道:“很遗憾,乔纳森已经撕毁了俄罗斯罗姆帮的门票。”
“那就让他加入第伯戎。”珀希芙说:“但……”
“加入家族,需要双方用烧红的烙铁烙印下同生共死的徽记。”一直沉默的威客突然出声,他比划了一个铅笔盒类似的大小:“大概有这么大。”
珀希芙光速变脸:“……但第伯戎家族除了我似乎命都不太长,我的意思是这个人选还可以再商量一下。”
威客好像笑了一下,但那个表情太过怪异,比哭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要去德国,重新获取家族的认可。”威客说道:“然后我会做我最擅长的事。”
“好吧。”珀希芙耸了耸肩:“我要求你活着回来,因为我还有一件事要你亲自帮我去做。”
“口头约定。”她伸出手掌,注视着威客。
威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握住了她的手,双方紧箍彼此手掌,如同立下了誓言。
“啊。”温斯顿点了点头:“一份未以鲜血铭誓的血契,那必定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是否可以得知代偿者的姓名?”
“当然。”
珀希芙说道:
“他的名字是威尔逊·菲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