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直让她这般跪着也不是个事,唐云伯再次开口:“你先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另一头,唐文茵见爹爹半天不回来,也跟着跑出来,好奇的看向被村民拦在外头的女子。
见她不听人言,只一股脑跪着求收留,心下反应过来。
这人是瞧见她爹爹答应管这私塾,还没收多少束脩,以为他心肠好,好欺负呢。
而且他身为先生,若是出言赶她走,便是无视弱小,传出去不好听,这才有恃无恐的逼人收留她女儿。
不过她来得倒是不巧,她现在只有五岁,她爹爹不能说的事情,她说倒是正好。
“爹爹,她是不是聋子呀?怎么都不听爹爹说话?”
唐文茵天真的声音响起,让那女人的身形一僵,这才讪讪地爬起来,嘴里依旧哭喊着,只是终于能听的进人话了。
唐云伯被她哭的头疼,之前拦着她不让她进私塾的村民,现在正站在她前面,生怕她冲撞了先生。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我收留你女儿?”
那女人先是悲泣一声,这才开口:“先生,小女子命苦啊。”
“自从我丈夫前些日子病故,我们母女两个就时常受村子里的流放混混欺负,如今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可怜了我女儿,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只求先生能收留收留她。”
说着她又想往地上跪,幸好被一旁站着的汉子拽住,没让她跪下去。
她见状伸手一扯旁边的小姑娘,唐文茵个子不高,正巧看见那女子偷偷在小姑娘身上拧了一把,耳边顿时响起小女孩的哭喊声。
她眼睛一瞪,赶紧开口:“爹爹,她怎么掐那个姐姐啊,那个姐姐做错什么了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那女子,恰好看见她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
“你这人,怎么这么对你自己女儿?”那些汉子顿时炸开锅,其中一个人甚至伸手把小姑娘拽了过去。
其他人打眼一瞧,那小姑娘脖颈后头都被掐的发青,可见她下了多重的手。
“你到底是不是她娘,好好的小女娃,脖子都掐青了。”
另有人闻言狐疑道:“她不会真的不是这小女娃儿的娘吧?隔壁泗元村我也去过,怎么没听说有什么人叫张二?”
那女人发现情况不对,小姑娘都不要了,转身就想跑,却被村民拦住。
“甭管是不是这女娃儿她娘,先把她抓起来再说。”
那人见自己跑不掉了,突然朝一处大喊:“大哥二哥!救我!”
唐文茵往她喊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瘦高的男人从一旁无人的草丛出去,也不听那女人的求救,转身就跑。
等村民们追出去,那几人早已不见踪影,等有人把里长叫过来,他们这才知道,这女人是个骗子。
她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过来卖可怜,假意让人家收留她的女儿,普通人哪里会要别人的女儿,但又看她可怜,就会给一些钱财。
和她一伙的还有三四个人,之前在槐东镇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这边来,还盯上了唐家人。
唐文茵听到这些后,不免有些唏嘘,这不就和她上辈子说自己没钱回家的人差不多吗。
都是说自己多可怜,钱包被偷了回不了家,然后利用路人的同情心,赚了钱跑路。
在她上辈子这种人被骂的可惨,利用别人同情心的人都不值得同情,不过她想到那女人带过来的小女孩,皱着眉头问道。
“里长爷爷,那个婶婶是不是姐姐的娘亲呀?”
里长本想直接说是,话到嘴边却忽然住口,这女娃儿是不是那骗子的女儿还真不一定。
想到这里,里长走到那个小女孩面前,指着一边的女人,轻声问她:“那个人是不是你娘亲啊?”
小姑娘似乎是被吓傻了,只知道哭,里长问了两遍都不回答,正犹豫间,那骗子嚷嚷到:“她就是我女儿!”
在大靖,若是个骗子最多罚完钱关一些日子,可若是查出拐卖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唐文茵看里长问不出所以然来,松开攥着她爹的手,哒哒两步走到那小姑娘不远处,奶声奶气道:“姐姐,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那小姑娘突然听到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哭声一滞,只觉得这个妹妹的声音真好听,忍不住泪眼婆娑的看过去。
唐文茵趁热打铁,继续开口说:“姐姐你见什么名字啊?”
“我叫莲莲,杨莲莲。”那小姑娘说话还带着鼻音,嗓子都哭哑了。
“我叫唐文茵,莲莲姐姐你认识那个婶婶吗?”唐文茵一边说,一边指向那个骗子。
杨莲莲顺着她的手,看到了那个骗子,嘴巴一瘪,眼看着又要哭。
唐文茵赶紧阻止:“莲莲姐姐,是我说错了吗?”
那小姑娘被她打岔,一时没哭出来,这才嚷嚷道:“我不认识她,她也不是我娘亲,我要我娘亲。”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唐文茵这次看见没法儿制止,只能放弃,不过重要的已经问出来了。
里长他们都听到杨莲莲说不认识这骗子,看来这人不仅是骗子,还是个人贩子。
那女人在杨莲莲说出不认识她时,脸色一下子灰败下去,也没再挣扎了。
大靖朝对人口拐卖管理非常严格,她是跑不了了。
见事情尘埃落定,里长也不再打扰唐文茵他们,一行人带着骗子和杨莲莲两人,轰轰烈烈地来,又轰轰烈烈地走。
唐文茵忽然哎呀一声:“爹!饭菜都凉啦!”
唐云伯闻言笑了一声,弯腰把小女儿抱进怀里:“没事儿,凉了也能吃。”
随着这件事情过去,唐文茵后来听说那杨莲莲的爹娘找到了,而且她爹娘似乎是个什么大人物,同镇守边疆的周将军有旧,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唐文茵目前最关注的事情,是鹿鼎商行跑商回来了。
那天已经是腊月初九,而唐文茵的生辰是腊月十七,沈氏正琢磨着要给女儿过生辰。
却突然有一个自称是鹿鼎商行的人上门,说商行的大当家请唐云伯去一趟。
唐云伯那会儿还在私塾,沈氏赶忙差文骐去同他说一声,恰巧被唐文茵听见。
她顿时有些坐不住,被唐云伯训斥两声这才安分下来,昱日,便央求爹爹带她一起去镇上。
沈氏见了,担心一对儿女在家里憋得狠了,让丈夫干脆把两个都带去镇上逛逛。
全然忘了他们整日在村里后山撒欢,一点也不像憋闷的样子。
随着年关将至,白石镇比往常热闹许多,已经有不少家门口挂上了红灯笼。
唐文茵满脑子都是要发财了,没注意到四周一副新年气象,反倒是唐云伯和她哥哥注意到了。
两人一个琢磨着等会买些灯笼红纸,也给家里装点装点,另一个琢磨着要给小妹买些好吃的好玩的。
该说不愧是父子两个,已经开始想拿到钱要怎么花了。
三人很快来到鹿鼎商行,跟着仆役来到堂屋,这次鹿鼎商行的三个当家的都在。
几人互相介绍认识后,唐云伯却见那几人面色不对,似乎碰见了什么难题,不由心里咯噔一声。
“可是那琉璃杯有什么问题?”
大当家杜覃闻言摆摆手:“这倒不是,琉璃杯好好的,而且卖出了一千二百多两的高价。”
“这是好事啊,杜当家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杜覃犹豫一瞬,还是叹口气道:“我们商队一路走去南方,想把琉璃杯卖到最富贵的,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谁知回来时,就听说西北番邦小国联合起来,若是不出意外,年后便要开始打仗了。”
唐云伯几人一听,顿时面色冷肃起来,对如今的他们来说,打仗就意味着征兵,他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家,又要开始动乱。
从鹿鼎商行出来后,一行人再没有来时的欢快氛围,仿佛大冬天被人浇了盆水,个个凝着张脸,匆匆往回赶。
几人路过一家首饰铺子,唐云伯想到几个小孩来时对过年的期待,深吸一口气。
“就算要打仗,那也是年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要好好过完这个年。”
他说着,伸手朝苦着脸的儿子狠狠拍了一巴掌:“丧着脸干嘛呢,你爹我还在这儿呢。”
“马上要过年了,趁着现在有钱,你们想买什么就去买,今儿个爹满足你们!”
唐文茵两人知道,爹爹这是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于是收起心底的不安,努力装作高兴的样子。
一行人在镇上逛了一天,下午才回到家。
回去后唐文骐一直嚷嚷着累坏了,要赶紧歇息,随后把妹妹拉到房间里。
唐文茵哪里不知道,他这是想让爹爹和母亲好好谈谈。
等其他人都不再面前,她的笑脸也撑不住的垮下来,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叹气。
若是她爹爹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她都不至于这般担心,可偏偏唐云伯是个文臣,身板也就比纸厚实些。
之前在流放路上,他就已经伤了根子,若是继续去充军,就得从最低下的小兵做起,若是不小心碰到一个磋磨人的将士,怕是没过半日就要去了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