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衙役的话,沈氏顿时慌了神,想把唐文茵抱起来,但她这些日子身体大不如前,还没站起来,自己先站不住似的晃了晃。
唐云伯赶紧先把唐文茵接过去,并让儿子扶着沈氏,一旁的赵君琢开口提醒道:“唐伯伯,衙役们要过来了,我们先走。”
听见这话,唐云伯两人赶紧一人带一个,快步往前走。
沈氏半靠在唐文骐身上,不住地看向自己的女儿,眉眼之间尽是担忧。
唐文茵发现后,强打起精神朝她安慰性地笑了笑,她摸不出自己身上的温度,但醒来后意识还算清醒,走快点的话应该能撑到目的地。
其他人也想走快点,他们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为了唐文茵,依旧走的飞快,隐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那些衙役见他们没停留,反而脚步飞快,便只大声呵斥两句。
所有人目标一致,竟是硬生生在第三天中午到了白石镇,这几天所有人都围着唐文茵转,生怕她病情加重。
她本就被长达两个月的流放折磨的瘦骨嶙峋,一场大病下来,更是看起来马上要夭折似的。
他们想带唐文茵去看大夫,却被衙役制止,他们还要先去登记,分配好住所,请示过人后才允许他们去。
唐云伯几人心里着急,却也没有办法,只能希望这些流程能走快一点。
在他怀里,唐文茵脸颊绯红,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只凭着一股求生欲强撑到现在。
幸好这边的官吏还算靠谱,瞧见队伍里有个小女孩在发烧,动作便利落不少。
旁边二房一家熬过了两个月的路,忍不住在心里松口气,等着落户的时候,陈氏看到又病了的唐文茵,想到之前沈氏给她的没脸,忍不住开口奚落。
“不是我说,大嫂啊,这落户后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你要是早听我的,这时也不必这么窘迫。”
沈氏一听便知道她想说什么,气得通红的眼睛猛地瞪过去,仿佛她再多说一句,就要撕烂她的嘴,就连唐云伯面色也十分不好看。
陈氏一下子被唬住了,张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来。
见她不再说话,唐云伯夫妻这才恨恨地瞪她一眼,随后不理睬她了。
陈氏自讨没趣,见状转身回到丈夫身边,嘴里却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众人等了约莫一刻钟,点完人,那管理户籍的人突然开口问他们:“出银子可以自己选住所位置,你们有没有人要选?不选的话,就是随机分配。”
有人问道:“这随机分配的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有的地方土地肥沃收成多,有的地方比较贫瘠,权看你们怎么选。”
所有人听完,皆是面面相觑,有人身上有些银两,但是不多,于是小心问道:“这要出多少银子?”
“上等十两,次等八两,再次等五两。”
顿时有人闻言惊呼道:“这么贵!”
坐在案前正拿笔的官吏眉头一挑:“嫌贵可以不出钱。”
那出声的人顿时讪讪的缩回去,不敢再冒头。
而唐云伯听完,虽然也想要一处土地肥沃的居所,但他们手里的银子要留着抓药,便准备等他随机分配。
其他人还在犹豫,陈氏却高高兴兴的拿出八两银子,在她旁边的唐二伯却没那么高兴,这八两银子几乎是他们全副身家。
他倒不是担心后面没钱过日子,而是想拿这些钱买点儿酒喝,他两个月没喝过酒,心里馋的慌。
陈氏拿着钱正准备交出去时,突然开口问道:“大人,我出了钱后,受分配的只有我家吧?”
她心里认定唐云伯一家别说八两,五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怕他们赖上他家里,于是想问清楚。
那人听到这话,抬头看她一眼,随后又瞥了一眼唐云伯他们的方向,心里了然:“你放心,只有你们家。”
陈氏听到这话,喜笑颜开的把钱递出去,然后看着他把一家人的名字写下。
唐云伯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发青,虽然他没准备蹭弟弟弟媳的,但见她撇的这么清,还是觉得十分令人不舒服。
等陈氏退回去,下一个上前的却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正是赵君琢,他顶着众人惊异的目光,施施然地递出一根簪子。
“这根簪子约莫值三十两银子,劳烦大人给我和唐伯伯两家选一个合适的去处,顺便请一个大夫来。”
那人接过簪子,一瞧就知道这是个好物件,不仅做工精细,上头还镶嵌着一块小拇指大的玉石,品质上佳,绝不只值三十两,说是四十两可能都不止。
他眉开眼笑的收下簪子,边遣人去请大夫,边大笔一挥将两家人分配去宝泉村,还让人把他们送到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落脚。
唐二伯一家从看见他拿出一根簪子时就移不开眼,发现他带着大哥一家人去好地方,顿时就坐不住了。
“怎么能让别人代付?”
“我只负责收银子。”那官吏瞥她一眼,脸上高兴的神色淡了不少,像陈氏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不过是个爱贪便宜又见不得别人过得好的小人。
而赵君琢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任由陈氏在那里焦急后悔。
陈氏一想到长房一家以后可能过得比她好,一股酸意直冲心头,对站在后头的赵氏道。
"他年纪尚小,不懂事,你个做母亲的怎么任由他胡来。"
"你哪里看到我儿子胡来,怕不是你见不得别人好,在这里胡搅蛮缠吧"
那赵氏瞧着柔柔弱弱的,说话却绵里藏针,扎到人心头上。
陈氏听到她的话,脸色一黑,又想开口,却听砰的一声,唐云伯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吓得她赶紧住嘴。
唐云伯因为女儿等得心焦,知道赵家帮他出了落户费,还找了大夫,本就感激不尽,这下听到弟媳说的话,顿时怒火冲天。
但他还没做什么,就听见那官吏咳嗽一声,想起这是什么地方,这才冷静下来,没在这里闹事,而是转身回去朝赵氏道歉。
他们因为赵氏的援手,不仅有了一处落脚的地方,连大夫都不用自己请,一时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不断道谢。
赵君琢看着年纪小,但行事利落,说话有礼让人舒服。
“唐伯伯不必太过感谢,我家中如今只有我一个男丁,以后可能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唐伯伯搭把手,而且在路上的时候你们也帮了我们很多。”
赵氏也道:"我与文茵颇为投缘,不忍心看她这般受罪罢了。"
唐云伯闻言,虽然还是十分感激,但也接受了这份好意,只在心里想,以后一定要多帮帮他家。
落户的事情解决后,两家人来到客栈,就看到有一位背着药箱的大夫已经在等着。
赶紧把唐文茵放到床上,摆好凳子,让大夫看诊。
片刻后,大夫把完脉,将小姑娘的手放回被子里。
沈氏见状着急地问道:“大夫,我女儿她怎么样?”
“我瞧着,应当烧了不止一日吧,若是再烧久一点,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沈氏闻言,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嘴里不住的喃喃道:"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求求你。"
话音刚落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唐云伯赶紧将她扶到床上。
大夫把完脉后说:"令夫人这是气急攻心,我开些养身的方子,平常多补补就行了。"
说完他把唐文茵的药方也写出来,并嘱咐说,让她多盖些被子,出过汗便好了。
他一一给所有人看完病,才拎着药箱离开。
唐云伯把几个小孩留下守着,自己带着女儿生病前拿出的二十两银子,准备去抓药。
他还没走,就被赵君琢拦下,赵氏从怀里掏出一对做工精致的镯子。
"劳烦唐大哥帮忙典当些银子,顺便给我也抓些药材来。"
唐云伯答应两声,接过镯子转身出去,很快就带着剩下的银子和药材回来。
赵君琢接过药材,同客栈里的掌柜说一声,借厨房熬药。
沈氏喝过药后,没多久就醒过来,看见躺在床上还烧着的女儿,忍不住又哭起来,但好歹没再晕过去。
和那大夫说的一样,喝过药后,唐文茵发了一身汗,当天晚上就慢慢醒转。
她醒来时,沈氏正好被劝去吃点东西,于是耳边又响起熟悉的喊叫声。
"娘!妹妹醒啦!"
唐文茵不由有些苦笑不得,怎么她每次醒来都是哥哥在喊着同一句话。
沈氏听见儿子的声音,急忙放下手里的粥,过来看女儿怎么样。
直到她看见女儿好端端的坐在床上,还转头冲她笑,提起来的心这才勉强放下去,随即就是鼻头一酸。
唐云伯见状无奈地叹口气,将妻子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我们茵儿大难不死,以后一定是个有福气的。"
唐文骐见状也跟着抱住自己的母亲。
沈氏摸着儿子的脑袋,憋了半天的眼泪还是淌下来,她只要她的儿女们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满足了。
在这略显温馨氛围里,突然有人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所有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唐文茵捂着肚子半坐在床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