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睡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戚迷用一卷黑色贴纸将玻璃完全贴得不透光，闹人的飞蛾就散去了，没有再向玻璃冲撞，房间变得安静。
郑媛媛怕不保暖，将十个孩子小床分成左右两排，脚对脚对着睡，给孩子们盖了一床大被子。
不久，孩子们渐渐就没有了翻身的动静，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杜瑞和戚迷出门将走廊和厕所仔细收拾了一遍，还喷上了好几罐杀虫剂，希望能减少些虫子。整理好后，杜瑞就回到了豆丁班和郑媛媛作伴，戚迷则推着一购物车的废品独自去了对面的芽芽班。
一个小型铁皮桶烧着火，教室顿时明亮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杜瑞拿着一个装着热水的保温杯敲了敲门。
戚迷正坐在椅子上，认真的用电焊笔小心摆弄着铁皮。
“你在做什么？”杜瑞将保温杯放在一边，拉着椅子坐了过来。
戚迷头也不抬地回道：“做武器呢，那水果刀用不了几次。”
杜瑞想了想，一脸不解：“我看你之前拿了菜刀和西瓜刀回来，你不用吗？”
“那是给你们准备的，我用不惯那东西，我喜欢自己做。”她笑着回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抬头提醒杜瑞：“对了，那些东西可得收好，别让那些崽子看见。”
“放心，早就收起来了。”
杜瑞扶了下眼镜，探身仔细看戚迷手里的东西。
空心的椭圆圆柱体，大概有半米长，两根手指差不多粗细。
他正看得认真，戚迷突然放下电焊笔，用砂纸磨着椭圆柱的外皮。
安静中，刺啦刺啦的声音很响。她动作一顿，用手攥紧砂纸，慢慢但用力的摩擦，尽量不要吵到对面的孩子。
不等杜瑞张口再问，戚迷就率先向他解释了一下制作思路，拿起一个边缘磨得光滑的椭圆形的铁片，铁片正中间焊有一个圆形的铁环，她道，“我现在在做的就是一个刀柄，待会儿我就将这条细长的链子装进去，链子的一端连着铁环，另一端连着刀刃，这样一来，可以将近战武器随意变化成远程武器，别看现在还很粗糙，等明天你再看，跟工厂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说着，她得意一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起身去拿保温杯。
杜瑞若有所思，片刻后，叹了口气：“这次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们这么多人来到末世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他想，起码现在不会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这里聊天。
戚迷喝了一口水，笑道：“我是豆丁班的老师，职责所在嘛。”
杜瑞小声嗯了一下，身子微微前倾，将双手放在火堆上方取暖。
两相沉默间，只有戚迷小声擦动铁皮的声音。
几分钟后，她率先打破了沉默：“杜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杜瑞犹豫了一下，扶了眼镜：
“刚才听你说，这个世界的人类因为进阶分为了三种，一种是没有进阶的普通人类，一种是进阶失败的变成了怪物，还有一种是进阶完成的进阶者……我是想问，如果进阶成功的话，那些人身体会变得很特别吗？”
戚迷动作一顿，抬眸。
杜瑞抿了下唇，抬起头，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句话：“我的意思是……进阶成功的人类，还能称为人类吗？”
戚迷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沉默了片刻，她轻笑道：“应该……得看还存不存在人性吧？”
她不好说得太过绝对，毕竟她也没有见到过这个世界的【进阶者】，不知道这一类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而且，就连她自己也已经与杜瑞他们不同。
几经末世，她的身体也磨练出了特殊技能。
“其实严格来说，我应该也不能算是你口中的‘人’。”戚迷盯向杜瑞，扯了下嘴角，将人字念得很重。
毕竟正常人类，谁可能会拥有一下杀死怪物的能力？
杜瑞以为戚迷误会是在说她，忙摆手解释：“不是戚老师，我没有在说你，我只是……只是担心……”
“嗯，我知道你不是说我，我会尽快想办法找到【影】的，不用担心。”
“嗯……”
“郑老师一个人在那边太久会害怕的，你还是过去陪她吧？”
“啊？哦。”
在戚迷的逐客令下，杜瑞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戚老师……”
戚迷抬头。
杜瑞绷着脸，一字一句道：“你是人，是又美又强的人。”
说着，还认真严肃的点了下头。
戚迷怔了怔，反应过来后扬起嘴角。
要么说外甥随舅舅，平时都是沉默寡言没表情，但认真夸起人来，还真是能让人暖死。
她眼眸一转，忽然笑得玩味：“那是我美啊，还是郑老师美啊？”
杜瑞：“……”
戚迷挑眉：“杜老师？”
杜瑞停滞了几秒，面无表情转身。
虽然他说得小声，但戚迷的听力灵敏，还是听见了淡淡的两个字——
是她。
一时间，戚迷唇角勾得更深，不自觉哼起了轻松的小调。
她哼得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窗外，还有一人。
少年虚倚着墙，眼眸含笑，指尖在墙上一点一点帮她打着拍子。
有几只飞蛾瞧见了窗内的明火，扑闪着翅膀急速飞来，在少年抬眸的瞬间就化作了灰烬湮灭。
他似乎是怕被戚迷察觉，赶忙偷偷看了眼屋内，见她一点没动的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那眼神，缱绻温柔，像被牢牢缠了一根线，久久都收不回来。
突然一阵风来，少年收回目光，表情陡然变得冷冽。
依依不舍的再望了一眼屋内，他摇身变成了一只黑尾凤蝶，翩然飞走。离得幼儿园远了些后，才恢复了正常，清贵的面容不带一丝波澜。
召唤他的是两男一女，穿着黑色的板正西装，领子上别着一个特殊的鸾鸟纹胸章。一见到少年，三人马上将手背身后，跨步低喊：“审判长。”
少年点头，轻嗯一声。
“我们回去查了一下这次末世玩家的资料，的确没有幼儿园的那十三个人，这次可能是发生了一些未知的bug。”为首的女人报告道，她高扎着马尾辫，戴着一副红框眼镜，鸾鸟的胸章上面刻着她的名字——零。
少年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表情依旧淡然，默不作声地等着零接下来的话。
零紧皱眉头，试探性地询问少年：“审判长，您看要不要派些人过来，暗中保护他们？”
“不用。”他回道。
零犹豫了一下，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被少年打断：“这里交给我。”
零听完，不敢相信地扶了下眼镜，如果不是训练有素，此时她的嘴巴一定会张得老大。她隐藏下脸部的惊讶神态，轻咳了一声，问道：“您、您是打算要亲自护卫这里吗？”
少年扫她一眼：“嗯。”
他刚想离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这段时期，没事不要来找我，有事……也让机构自己处理，明白？”
零立正点头：“明白！”
少年在原地站了两秒，上下看了看她：“那还不走？”
“是！”零恍然大悟，马上带着两个手下离开。
三人身手轻盈矫健，像猫一样几步跃上房顶，没过多久就消失在了黑暗。
芽芽班。
戚迷制作的刀把手已经初具模样，现在到了焊接铁链的时候。这种使用电池的电焊笔虽然方便轻巧，但还是不如直接插电的电焊笔好用，盯得她眼睛都发了干，才焊好了刀把手与链条的一端。
她将它小心放在旁边，起身敲了敲肩膀，活动了一下，打开手机屏幕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怕明天一早来不及照顾那些小家伙起床，她在屋里走了两步便又坐回位置，加快速度。
她拿起一把弯刀。
是无意中在路上捡到的，看上去很像是少数民族用的那种腰刀，刀刃是弯弯的月牙状，可惜把手裂了一个好大的缝，也没有配套的刀鞘，于是只能找回来自己加工。
刚用工具撬开腰刀的废旧把手，忽然间，窗外传来一声脚步声。
大概是踩到了枯草，发出细微的响动。
戚迷马上起身，手握着弯刀靠近窗边。
一手推开窗户的同时，另一只手的弯刀已经干脆利索的刺了出去。
刺啦！
金属摩擦发出了一声刺耳，力度之大，短短几秒钟就擦出了几点火光。
定睛看去，一把足有一人高的宽大长刀横在她面前。
戚迷眉头紧皱，一手用弯刀与大刀对抗，另一只手快速撑住窗沿跳了出来。刚去摸腰间的水果刀准备再给这鬼鬼祟祟的人一击，就听见那人出口叫停。
“Oh my god！等一下！我不是坏人，我只是看见这里有光就过来看看！”
戚迷顿了一下，抓着刀没有松。
借着昏暗的火光，她看见来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穿着一件性感的军绿色吊带衣，迷彩的工装裤，胸口纹着一朵娇艳的玫瑰花。
看起来她的确是被吓到了，眼睛瞪得老大，一再晃着手里亮着光的手机证明自己清白：“别冲动，pretty girl，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