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灵?”蛛鬼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语气变得不确定:“你们也找下面那个大家伙?”
“也?”梅予殊指了指自己和江云津,问道:“除了我们,还有谁来了这里?”
蛛鬼努力回忆着,它抠了抠脑袋,说道:“之前那个向导老头也下去过,几天前还有一群道士也下去过……”
谌祈年很能戳蛛鬼的痛脚:“你不是看守地宫的吗?放这么多人进去开聚会呢?”
蛛鬼窘迫地把脸埋在地上,声音变得小小的:“他们是天师,看着就惹不起。”
谌祈年瞄了一眼梅予殊,对着蛛鬼不怀好意地笑道:“原来你觉得她是好惹的。”
蛛鬼紧张地看着梅予殊的神色,发现眼前的女人轻轻挑起了眉毛,连忙解释道:“哪儿有!我还没来得及看我就被打了。遇上之前那一拨我好歹还能躲。”
江云津翻了个有灵性的白眼,补刀道:“我师父留你在这有什么用?”
蛛鬼非常不服气,气得嘴都歪了:“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这群看守点秋山的鬼怪是有分工的好吗?我是守着石棺的,鼍龙是镇压水鬼的,那群水鬼是看守点秋山的大蛇的。这不是镇物倒了他们全跑了吗?你怎么就只怪我呢。”
蛛鬼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眉心上的赤纹,瘪着嘴委屈道:“要不是有灵契绑着,我早跑了。”
梅予殊捡起之前大熊遗落在地上的小刀,拿刀尖对着蛛鬼额头的花朵形纹路戳了戳,声音不轻不重,在蛛鬼听来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小蜘蛛,你跑题了。”
“别杀我!我……我只知道这些,这里过去有一条窄道,以前是暗河的一部分,连通着藏水洞的深渊,我和鼍龙不对付,我从来都没去过。前不久暗河改道,深渊的水流空了,鼍龙和水鬼都跑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饶了我吧!我就是弄丢了个石棺而已,想吃人我都还没吃到呢!这罪不至死吧!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老天爷!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蛛鬼的哭喊回荡在空旷的洞穴里,梅予殊深吸了一口气,把刀狠狠插进蛛鬼身前的地上。
“别吵,不杀你,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好的!”蛛鬼立马擦掉眼泪,八颗红豆子眼睛鼓得大大的,一脸期待地看着梅予殊。
“这个人身上的咒要怎么解?”
一般来讲,下诅咒需要咒物,而点秋山的镇物因为常年镇压邪祟,也沾上不详之意,带有极强的怨气。按照之前江云津的猜想,蓝潭里的六个石像是用来封印伏龙鼍的,也是镇压地灵和暗河水鬼的器物,需要六个活人分担积攒在镇石上的怨气,于是探洞队伍的六个人都受到了怨气带来的诅咒。
蛛鬼只知道镇物之前是悬浮在深渊蓝潭的水面不远处,关于咒怨一事它是一窍不通。
“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那地方我也没去过。镇物只能留在深渊,虽然水流走了,它们或许还留在石壁或者底部。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蛛鬼用蛛丝把自己再一次裹起来,只等梅予殊点点头就溜之大吉。
老杜被小蜘蛛折磨过,看到蛛鬼现在脸上又露出重获新生般的喜悦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
谌祈年也很不爽,但梅予殊并不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的人间正义使者,他也不能强求她把蛛鬼赶尽杀绝。
梅予殊倒也不是想放了蛛鬼,她还打算留着蛛鬼这个小别致问问江云津师父的事情。她之所以不再说话,是余光瞥到江云津从脚边那团漆黑的流体中掏出了一个琉璃块,放在手心里掂了掂。
她倒要看看这小子想干嘛。
江云津趁着蛛鬼喜滋滋地制丝裹起了半个身子,又快又狠地把手里的琉璃块砸中蛛鬼的额头。
蛛鬼愣住了。
琉璃块碰到赤红花纹的那一刻,变作一道光窜进蛛鬼的脑袋里,围观的众人都惊奇地打量着蛛鬼额头上的纹路,纹路改变了,成了一个浑圆的小点。
蛛鬼张了张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欺负鬼……太坏了!!!”
感受到梅予殊望过来的眼神,“坏人”江云津保持着自己的酷哥形象,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给灵契续个约而已。”
梅予殊点点头,用小刀轻轻拍了拍蛛鬼的脑袋:“开心点,这是好事,至少你可以跟着我们一起从洞里出去了。”
“我宁愿在洞里——”
江云津没等蛛鬼把话说完,就让脚边的画皮把蛛鬼一口闷了。
谌祈年嫌弃地看着那坨黑漆漆的油状物,询问梅予殊:“这又是什么东西?”
“江云津说这是画皮,可以当包用。”梅予殊顿了顿,又补充道:“能装很多东西的包,也能塞人。”
老杜惊恐地看着走向他的江云津,刚才他听蛛鬼说话听得入迷,没注意师缨等人此刻都不见了身影,看到江云津的画皮鬼把蛛鬼一口吞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人呢……你,你想干嘛?”
江云津不大喜欢作解释,他一向直截了当。
用手在老杜额头摁了一道血点子后,江云津回答道:“把你装起来。”
梅予殊猜测过画皮的用法,认真地向吓得腿打颤的老杜解释:“进入画皮鬼体内的空间应该是需要一个凭引,你头上的血可以看做是一次性的灵契,有灵契就能安全出入画皮体内。放心吧,师教授他们也在鬼肚子里。”
“可是蛛鬼也在啊!”
梅予殊点点头:“是的。”
“我才不进去!”老杜斩钉截铁道。
“但是前面有深渊,我们是一定要下去的。”梅予殊看着老杜皮开肉绽的脸,有些不忍:“听说人讲究尊老爱幼,你年纪太大了,还是去画皮肚子里吧。”
老杜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得那叫一个步步生风。
他一边快步走一边说:“我好着呢!那小子不是快变成蛇了吗?时间紧急,赶紧出发。”
江云津扫了一眼谌祈年。看到这不信任的眼神,谌祈年虽然心里不爽,但脸上仍旧挂着礼貌又疏离的笑:“谢谢关心,我走得动。”
梅予殊指着脸上长满鳞片,呼吸非常微弱的林昱对江云津说道:“把他装进去吧。”
画皮似乎能听懂,非常鸡贼地钻进了江云津的袖口。江云津摇了摇头,说:“皮皮……画皮它不愿意。”
谌祈年心里的不爽已经变成不忿:“它口味还挺挑,脏的坏的不吃。”
梅予殊不是很理解,问道:“为什么呢?”
江云津看着手上“哼哼唧唧”抗议的画皮,翻译道:“它说它不吃脏东西。”
谌祈年把林昱软绵绵的身子从地上捞起来,蛇化似乎使得他身体都柔软了不少,就像一滩黑色鳞甲覆盖的肉泥一样。
江云津把林昱背起来,在解开诅咒之前,他得和谌祈年换着背身上这一坨一百多斤的蛇形肉胎。
梅予殊顺着蛛鬼之前所述,找到通向第三层级藏水洞的窄道。
这里之前是地下暗河的某一段,水流光后,露出底下的情形。
老杜小心翼翼地从被泡成白絮的蛇尸边踮脚走过,一边走一边惊叹:“好多蛇!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点秋山见到蛇。”
梅予殊摸着一旁的石壁,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石壁上的纹路。
谌祈年走在一旁向她科普道:“这应该是珊瑚化石,我虽然没师教授那么专业,这个还是知道一点。几亿年前的地球是一片汪洋,点秋山以前也是海洋的某一部分。”
梅予殊点点头,她摸着冰凉的化石,觉得这触感还蛮亲切的。
窄道不算太长,他们没用多久便走了出去,很快就来到探洞视频里蓝潭的所在地。
不过之前林昱和钟存义他们是划着充气桨板从窄道上方进入的藏水洞,暗河改道后,梅予殊几人从窄道下方走出去看到的场景与视频里的截然不同。
窄道尽头是一个大平台,平台就像是一个悬崖峭壁上的一处突起。像这样的突起密密麻麻还有上百个,它们背后延伸出去的裂缝或者窄道几乎连接着点秋山地下的每一处洞穴。
梅予殊仰起头,手电在极度黑暗空旷的地方光线非常发散,堪堪照到洞顶。她发现他们离所谓的崖边少说也是三十米。
而脚边的深渊仿若真的如老杜的故事里所讲的那样,通向伸手不见五指的幽冥。
一处水流从某个缝隙里不断喷涌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瀑布挂在另一方的石壁上。风夹杂着冰凉的水汽在长条形的深渊形成了狭管效应,风大得来老杜几乎站立不住,不得不蹲下身子。
老杜的体温在巨渊里下降得很快,是深渊里呼啸而过的冷风吹的。
他的心凉得也很快,是被看不到底的深渊吓的。
梅予殊正蹲下身打量着挂在石壁上的铁链。铁链锈迹斑斑,看得出来,它被泡在水里很久了。
这样的铁链数量非常多,几乎每一处突起的石台边都挂着这样的链子,像铁质的爬山虎,盘综复杂,蜿蜒向下,通向不知尽头的地底。
谌祈年扯了扯铁链,发现它意外地结实。
他疑惑道:“这是人工痕迹吧?什么情况下能搞出这么多铁链?只是封印一个……额,什么鼍来着,需要这种大手笔?”
梅予殊摇摇头,打算先问问江云津:“你对这个地方有了解吗?”
江云津回答得还是那么干脆:“没有,第一次来。”
“你师父没和你讲过?”
江云津垂下眼睛,难得有些伤感:“关于这些,她什么都没告诉我。”
梅予殊挺无奈的,她担心背包里那些绳子够不够用。
晃了晃铁链,她意外地发现铁链下藏着同样被水泡烂的木板,看起来这里以前是个栈道,人应该是一边攀着铁链一边行走在栈道上,相当于双重保险。
“把带的绳子一端锚在石壁上,另一端扣在身子上,我们跟着铁链爬下去。”
梅予殊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睁大眼望了过来。
她回应得轻描淡写:“不然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老杜身体打着摆子,一半冻的,一半吓的。
他往江云津身边拱,声音也发着颤:“小伙子,你之前的提议,我仔细考虑了一下。”
老杜握着江云津的手腕,脸上涕泗横流,糊在烂掉的皮肉上看着好可怜。
“我老了,腿不利索,还是去鬼肚子里和那蜘蛛一样的丑玩意儿待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皮皮:想不到吧!我挑食~
年糕:想不到吧,这把换你主子背~
皮皮:……
酥酥:要不这样吧,下一章把小林叫醒让他和我们一起爬下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