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予殊不用睡觉,她的休息方式是晒太阳,每次晒够阳光她就感觉精力充沛,凌道长还因为这个私底下询问过她。
“小殊啊,你本体该不会是植物吧?”
虽然梅予殊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啥,但她觉得自己和植物是不沾边的,植物生长也需要营养和休眠,但她可以一直不吃不喝不睡觉。
晚上客栈里的人都睡了,不用休息的梅予殊坐在一楼小客厅里,翻着不知哪个游客遗留在这儿的《点秋山旅游指南》。
江云津穿得一身黑,从楼上悄无声息地下来,跟个幽灵似的。
梅予殊抬起头,目光停留在他的左手腕。
“你的左手,附着的是什么东西?”
江云津撩起袖子,黑色的纹身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小臂。
“一只画皮,之前的乌鸦是它吃了尸体后变的。”
梅予殊点点头,把目光从江云津的手挪向他的脸。
“你独自下来,想找我说什么?”
江云津说话没谌祈年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开门见山道:“我不喜欢累赘,我要独自进山。”
梅予殊点点头,问道:“你现在就走?”
“嗯。”江云津往二楼的几间房门看了一眼,犹豫着开口:“我不觉得你和人有太多联系是一件好事。”
梅予殊不置可否,眼里清晰地映着江云津的脸,她轻声道:“关于我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江云津深深地吐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一点也不了解你,把你从点秋山的石棺里带出来,是我师父临走前嘱托我的最后一件事。”
“四年里,我一直给一部手机充话费,为的就是等一通电话。接到那通电话后,我需要按照留下来的地图,找到你,带到来鹤观。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江云津伸出左手,黑色的纹身从他的皮肤上剥离,团成一坨黑色的油脂,从里面吐露出一张满是折痕的手写地图。
相比眼前的地图,江云津口中的师父更让梅予殊感兴趣。
“我想知道关于你师父的事情。”
江云津抚平地图,指尖圈画在某一处,上面画着一个生动的人头骷髅。
“时间紧急,等处理完点秋山的事情,我再慢慢告诉你。”
梅予殊仔细地打量着纸上手画的骷髅,觉得眼熟。
“我后来想了想,你要找的东西,会不会是这个骷髅头?”
“有可能。”
江云津双手抱胸,眉头紧锁,表情十分凝重。
“给我两天时间,你留下来看着他们几个,我会尽量把骷髅头带出来,如果两天后我没出来,林昱那小子真变成蛇了……就说明我没找到降下诅咒的镇物,你们就回去吧,这里的地灵不是好对付的。”
梅予殊摇摇头道:“你去找骷髅头,我带他们去找镇物。”
江云津深深看了一眼梅予殊,没有反驳。他把手写地图递给梅予殊,“你拿着。”
“不用,我背下来了。”
江云津沉默地看了一眼他师父画的满是标记的纸,上面描绘着点秋山整个地下洞系和河流暗道,当初他就是凭借这个把梅予殊弄出来的。
算了,眼前这位并不能算作是人类,记忆力好点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手心那坨油状物质把地图包裹住,像是把纸张给消化了一样,之后又乖乖缠上了江云津的小臂。
江云津不是个擅长交流的人,所以他决定晚上悄悄离开,并把陈述他想要独自行动这一事件的任务交给同样不擅长表达的梅予殊。
“江云津走了。”
“他离开的时候有说什么吗?”谌祈年睡了一觉精神好多了,往门口笔挺地一站,外面墨绿的山朦胧的雾把他衬得清俊贵气,像个拍户外探险装备的模特。
闻言梅予殊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说了,不过那不重要,我们去找镇物解除诅咒。”
谌祈年看她那神色淡漠的眉眼,知道问不出什么东西,只得认命地和乔海一起收拾带的装备。
老杜看着他们很生气,这群人怎么就说不信了呢,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地方都塌了还非得去看一眼。对于这帮不信邪的,老杜拒绝给他们当导游,就算给再多钱也不干,有的钱挣来得有那个命花才行。
没约到导游的一行人决定去天坑前再顺路看望方家剩下的那个小孙子。
方家的民宿很好认,村东口就这么一家门前种满了雪白的月季。
林昱长了张理工科大男孩的脸,本科念的居然是植物学。他掏出相机“咔咔”拍照,一边拍一边感慨道:“这个导游别的不说,花养的是真的好,我上次拍完他的月季回去还专门问了老师,这应该是他自己培育的品种,枝软茎直,花量大形状美,香气清新不腻,更重要的是露天这么养着,风吹雨淋都不用怕,一点也不娇气。”
他的手轻轻触碰着花瓣,“可惜之前问他怎么养的,他都不肯说。现在方导游失踪了,这门技术可能也……”
“不许摘花!”
林昱吓得手一抖,连忙撤离花丛,站到梅予殊边上。
木制的院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紧跟着门被彻底打开,一男一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短发女人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不施粉黛的脸上能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明明是皱纹,在她身上却像是优雅的记号。
这是一个气质独特的学者。
她身后的男孩和林昱差不多大,被晒得有点黑,看着高大硬朗却像个犯错的小孩一般,蔫蔫地缀在女人后面。
一个小男孩蹿到花丛前,张开双臂昂起头冲梅予殊一行人奶声奶气地喊道:“不可以摘花!”
林昱手摆得快生出风来,他连忙解释:“你误会了,我只是看花好看,想拍几张照片。”
男孩狐疑地审视着眼前的几个“巨人”,垂下手不再说话。
短发女人走过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看向眼前几个驴友装扮的年轻人,这身装备,看着还挺专业,至少她呆过的地质队穿的戴的都没那么齐全。
“点秋山的景区关闭了,请问几位这身打扮是?”
这种需要用嘴的时候,一般都得靠谌祈年。于是谌祈年又把之前对付老杜的那一套说辞演了一遍,这次林昱不用谌祈年捏他肩膀,入戏很快,配合完美。
女人听完后低下头瞧了眼小男孩,打发他回屋子去。她转身正式介绍自己:“我叫师缨,隶属G省地质队。先说回你们的第一个目的,方导游以前和我们地质队有合作关系,是一名探洞经验丰富,熟悉点秋山洞穴群的老村民。我不认为他会主动带人去一个没有被开发也不被景区允许开放的野生洞穴。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说的赔偿,孩子还小,他什么也不懂,我已经申请成为他的监护人,领养手续还在进度中,你要是想给点钱安心,那我给你发个卡号,把钱当做孩子的教育金吧,你可以在G省留守儿童关怀协会查到这个卡号的每一笔资金流向。”
“至于第二件事情,你们外来的可能不清楚,点秋山六天前发生了一场三级地震,天坑已经塌陷了,地质队用仪器勘探过,天坑附近的洞穴都遭到一定程度的毁坏,你们说的藏水洞,在天坑最深处,很可能已经埋进去了。而且,盲目地还原当时的场景反而会造成二次应激。综上,我的建议是:换一家医院治疗你弟弟的心理疾病。”
梅予殊没来由地对眼前的女人产生亲近感,她喜欢这种有事说事,麻利爽快的人类。梅予殊这会儿忽然产生了一种看热闹的心态,她想看看“大忽悠”谌祈年是什么反应。
虽然碰上硬茬了,但谌祈年脸上依旧挂着从容得体的微笑。
“您说得对,谢谢提醒,我们这就回去换一家医院治病。”
说罢,让乔海记了一下卡号,推着林昱和梅予殊就往回走。
梅予殊一时有点震惊,问道:“这就走了?”
谌祈年回望她一眼,苦着脸耸了耸肩说:“不然呢?对于道德感和社会责任感都很强的聪明人,花样太多对方反而不喜欢,道不同不相为谋咯。”
他还贴心地给梅予殊解释道:“做人是门学问,对于不同的人,交流方法是不一样的,没有必要强行去博取认同。对于刚刚那位,不管我们怎么说,她肯定都不会让我们去天坑的,说太多万一把她惹急了,上报景区工作人员把我们抓起来丢出点秋山怎么办,这就得不偿失了。”
梅予殊看着谌祈年那似笑非笑的眼睛,慎重地点了点头,继续给他贴标签:“人精”,备注:“值得学习”。
谌祈年拍拍手,拿出一张点秋山的地图,找到天坑的位置。
“行了,导游的孙子也见到了,可惜对方身边有人,不能打听出什么东西。我们还是去天坑附近看看吧,虽然塌了,但运气好的话附近应该有线索。”
梅予殊轻轻晃着脑袋,说道:“运气啊……那我们运气很好。”
林昱十分好奇,他瞪大眼睛问梅予殊:“殊殊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点秋山的洞都是相通的,只要在天坑找一处缝隙进去就行。”
她迈开步子走在最前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回头,对谌祈年说道:“你刚刚说错了。”
谌祈年一愣,不解道:“我刚刚说了很多,哪一句错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一句。”梅予殊瞄了一眼从远处走来的老杜,说:“昨晚我听到老杜打电话,他称呼对面的人为师教授,他们要去取天坑的仪器,从一处裂开的山缝进去。”
“道是相同的,我们不用自己找路,谋他的道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贴士:
在地质活跃期间就不要进行危险的户外探险了哦~
感谢在2023-01-10 22:50:55~2023-01-11 22:1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啊!这条咸鱼竟然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