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不到,梅予殊向谌祈年展示了什么叫做惊人的学习能力。
谌祈年原本打算自己上手教梅予殊开口说话,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没有当老师的天赋,便打开大厅的电视给她找了个学拼音的早教节目,之后便回去补觉。等他睡满意了点好外卖来大厅时,梅予殊才把目光从电视上挪开。
“你这是,一直看电视看到现在吗?”
本来也没想得到对方的回答,然而梅予殊出乎意料地出声了。
“对。”
嗓音和她的眼睛一样干净清澈,谌祈年拎着外卖袋子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你能听懂我说什么了?”
梅予殊垂下眼想了想,然后郑重地回答了三个字:“一点点。”
能听懂,但懂的不多,只能听懂一点点,再复杂的电视上就没教了。
谌祈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欣喜地扬起好看的眉毛。他表情愉悦地把外卖袋放在桌上,拿出里面包装精致的食盒,招呼梅予殊过来。
“饿了吗?过来吃饭。”
梅予殊挪到桌前,认真地观察着谌祈年布菜。之前几天里,谌祈年联系好附近一家精品菜馆每日送餐,因为道长也在便一直都是点的两人份。谌祈年把饭盒和筷子放到梅予殊身前的桌子上,温和地笑道:“尝尝吧,这家店味道还不错。”
梅予殊看着这几个花花绿绿的盒子,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解释:“我,不饿,也不用,吃饭。”
没有饥饿感而且也不需要像人一样进食,谌祈年默默端起汤碗往嘴里闷了一口,心想:话少还不用吃饭不用睡觉,这是什么天选打工人啊。得找个借口留下她,我要不让凌道长去提让她来做保镖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答应。
梅予殊不知道人类心里的弯弯绕绕,她看着谌祈年手里拿的两根小棍子在夹菜,便也试探性地把自己身前的小棍子捏在手里,学得有模有样。谌祈年见她对筷子感兴趣,刚想教她怎么用,潜在的学生就已经自学成才,轻轻松松地夹起来一颗醋溜肉丸子放进碗里。
梅予殊抬起头对上谌祈年惊讶的目光,她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小棍子。
“这是什么?”
“筷子,吃饭用的。”
“筷子,学会了。”梅予殊点点头,回到电视机前,谌祈年看着她自己拿遥控器换了个纪录片看,心中再一次被震惊到,这要是上交给国家,以后也不用研发什么智能机器人了,直接批量生产梅予殊,不仅会气波拳打鬼还能给自己安装补丁进行系统升级和程序学习,假以时日手搓核弹也应该不是什么梦。
凌道长不在的日子里,梅予殊白天就坐在院子里的竹摇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盯着工人修补三楼的墙,晚上就在大厅看一夜的电视。而谌祈年在疗养院远程工作,忙着上手他母亲交付给他的风投公司的业务,每天都在焦虑怎么把新公司做大做强,倒也没再多操心梅予殊的事情。
等到差不多过去一个周,凌道长终于杵着拐棍回到疗养院。乔海说凌道长是左腿粉碎性骨折,但他嫌弃医院住院费太高他又没医保,一直住医院会给自己本就不富裕的日子雪上加霜,所以坚持在疗养院休养生息。
谌祈年看着杵着拐棍一脸狰狞地走路的道长,疑惑地开口:“我当天不就给你打了三百万了吗?”
道长抬头望天,说那只是还了银行和借贷公司的钱。
“说来惭愧,贫道我私下里还欠了不少熟人的钱,就是因为一直还不上,才成了孤家寡人。”
“你之前云游是去赌博了?”
“当然不是,哎……说来话长,还是不说了。”凌道长看着躺在摇椅上翻字典的梅予殊,回过头对谌祈年问道:“之前你说找到一颗辟邪珠再打三百万,现在还作数吗?”
谌祈年点点头:“当然作数,带个人怎么也没有带一颗珠子方便吧。”
虽然梅予殊很强,不过对方这位大神能不能纡尊降贵地当他保镖还是未知数。
“不过……”
凌道长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迟疑,“小谌总,您有话直说,我听您差遣。”
“凌道长是个纯直的人,之前也尽力护我周全,我心里也很感激。要不这样吧,如果你实在缺钱,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辟邪珠,我便折中一下,我雇你当中介,你负责帮我找两个保镖,要能力强的,你知道,我这体质总招厉害的邪祟。”
凌道长循着谌祈年的目光看向一心一意读字典的梅予殊,心下了然。
“还有一个,小谌总觉得谁来比较好?”
谌祈年摸着下巴假装沉思了一会儿,“我看之前和你电话联系那个就不错,是他把梅予殊带出来的吧。”
“我觉得小谌总的建议非常好,您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凌道长现在腿也不疼了,脸也不扭曲了,眼睛笑出了褶子。
“辛苦道长了。”
“不辛苦不辛苦,哦对了,我从医院回来还带回来几个人。”凌道长此刻终于想起自己有正事还没交代,他指着后院的二楼道:“谌董给我带了几个新病人来,能把二楼住满,看来我的疗养院要热闹起来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小谌总,你们一家真是我的福星。”
凌道长一般称呼谌祈年为“谌总”,只有谈到谌祈年他妈谌兰珍时才会说“谌董”。谌祈年找到这里也是谌兰珍给联系的,不过那位是个大忙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谌祈年也就能有两三天和她一起过。
“新病人,我妈介绍的?”
“对,听乔海说好像是钟家的,就是早些年做搜索引擎发家的那个大老板,一对儿女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坚持让他们去看精神科,可人家医院说了,脑子好好的,就是精神的问题,不知道钟老板怎么和谌总联系上的,反正下午就送过来。”
谌祈年回忆了一下,想到钟家的大儿子和自己似乎还是不太熟的高中同学,就是不知道中邪的又是哪个儿子。
等到下午,没先等来几个新病人,院子里倒是又来了一位陌生面孔。
当时谌祈年正在房间听乔海分析季度报告,就听楼下传来道长的惊呼声。
“住手,你们不要再打了!”
谌祈年和乔海赶紧出去查看情况。便看见一个黑衣服的年轻人灵巧地闪身躲开了梅予殊的一掌,掀起的灵力如风刃一般把院子里那棵被鬼刀弄枯死的银杏树削断。而黑衣年轻人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火球就向梅予殊砸了过去,梅予殊也不躲开,一拳怼向火球把火弹到之前卡着道长的枇杷树上。
枇杷树顷刻间就成了一堆碳灰。
“造孽啊!你俩等着赔吧!我这是祖师爷亲手种的银杏,百年银杏你给我劈了!这是我师傅悟道时种的枇杷树,每年都结果子呢,吃了解咳化痰,你居然给我烧没了!”
凌道长举着拐棍对两人指指点点,要不是有伤在身,估计得急得跳起来。
黑衣年轻人语气不屑:“那也是她烧的,跟我没关系。”
“火是你弄出来的就和你有关,你俩都别想赖掉。”
梅予殊看着“咔”一声掉下来的半截银杏,向凌道长诚恳认错:“对不起。”
凌道长扶着地上剩下的半截银杏,眼中带泪对梅予殊道:“你说怎么办吧。”
梅予殊沉思了一会儿,犹豫着回答道:“我不知道。”
“这样吧,我疗养院特别缺人手,你来打工吧,工资就当赔这颗非常宝贵的银杏树了。”凌道长又转头看向年轻人道:“小江,你也别想赖掉,来我疗养院打工抵债。”
“好的。”
“不可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凌道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宛如刺头一样的年轻人,“嘿,你小子——”
“要不你报警吧。”说着,年轻人抬头看向二楼,“刚好那里还有两个证人。”
两位证人走下楼,乔海看到年轻人的脸,非常惊讶。
“是你,你到京海了!老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人。”
对方点点头,目光投向谌祈年。谌祈年主动向对方伸出手, “你好,我叫谌祈年,这次幸亏你帮忙把她带出来,之前缠身的邪祟已经得到了处理,非常感谢。”
对方象征性地回握了一下,留下三个字:“江云津。”
说完又继续气势汹汹地和梅予殊互瞪。
谌祈年站在梅予殊边上,低头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梅予殊难得带着情绪回了一段长句:“是他打开了门,把我从里面带出来,我很生气,我本来在睡觉。”
想想鬼刀的下场,这起床气是真的大。
江云津冷笑道:“你以为我乐意把你带出来?给我添了一堆麻烦。”
一句话同时沉默了谌祈年和梅予殊。
梅予殊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所以你不是自愿的?”
“不然呢?”
“那好吧。”梅予殊轻描淡写地把此事翻篇,主动代入了疗养院员工的身份,按照电视上讲的那样开始干她上任后的第一件活:拿大扫帚把枇杷树的灰和银杏掉落的残枝处理了。
这下轮到谌祈年难为情,“不好意思,报酬你说个数吧,我会补偿你。”
江云津一愣:“没说你。”
“嗯?你说的麻烦不是我吗?”
江云津回头看着走进后院的一群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说的麻烦是他们。”
谌祈年看向钟家抬进来的几个人,面露疑惑。
“钟家?他们也去了点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