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鹤疗养院

谌祈年愣住了,他一时分不清道长是在调和紧张气氛还是真的把这个当成破局的法子。

“你什么毛病!”

凌道长此刻用掉最后一张驱雷符,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往楼上跑,边跑边喊:“哦豁,打不过了打不过了。”

雾鬼把铁链收回身后,慢悠悠地把目光投向三楼。

“臭道士,你也就这点能耐?都说了,先天灵体我势在必得。”

被称作“臭道士”的凌某人已经跑到三楼,他从身上摸出一面小旗子,抛向院子中央那光秃秃的银杏树。

旗子与银杏树相撞的一刹那化作金色光点消失,明明是空空荡荡的枝桠,却能听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响。

地上浮现出一个金光阵,将院子罩了起来。

道长拉着谌祈年回屋,一边走一边向他解释:“这是祖师爷给来鹤观设的地灵阵,以院子里的百年银杏为阵眼,令旗为镇物,形成金光笼净化其中邪祟。这只鬼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地灵阵没法净化它,甚至可能困不了它多久。”

回到301的屋内,凌道长把门关住,咬破指尖用血在门上画了一个符。

“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谌祈年一直沉默地看着道长画符,见他写完最后一笔收尾后出声问道:“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凌道长这会儿终于腾出时间复盘,他浓密的眉毛耷拉成一个八字形,语气有些哀怨:“我知道这只鬼会不简单,但我真的没想过它能这么强。”

“我派祖师爷曾经受神霄派天师点化悟道,晚年自成一脉,被尊为白鹤道人。我虽然学艺不精,但外出云游的二十多年也不是混过去的,妖魔鬼怪七七八八见了不少。外面这个,少说也是宗师级别的鬼了,方才你见我俩打得火热,那哪叫打啊,他纯粹折磨我玩呢。”

“小谌总,我现在得重新审视一下我的工作。之前想着挣钱嘛,不要多嘴去套顾客的底,但现在这个局面,我希望你能真诚地告诉我,那颗碎掉的辟邪珠,是谁给你的?”

“这只鬼和给我珠子的人有关系吗?”

“和这只鬼有没有关系我是不知道,但我敢肯定就是那个人委托我师父等你上门后帮着打电话开棺材的,我们师门绝对被坑了。”

凌道长看向谌祈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大麻烦,又像是在眼巴巴地瞧着一袋金砖,谌祈年从里面读出又爱又恨的意思。他回答道:“我母亲只告诉我这珠子是她怀孕时一个大师给的。”

“啧,怀孕的时候就能看出怀的先天灵体,这已经不是大师了,在道门就算是天师也不能隔着肚皮看相啊。”

“刚才那只鬼说,我是什么先天灵体,道长你能看出来吗?什么是先天灵体?”

凌道长在和谌祈年说话的功夫里还准备往窗户上也画一道血符。他一边动手一边说话:“您可抬举我了~我就看得出来你有钱,搞定你的事我就能把那一屁股债给还干净。至于先天灵体我也只是听说过,历朝历代总会有些凡间生灵受到天道的眷顾。这些被天道眷顾的人,总是在某些方面额外突出,比如有的是被紫薇星看中,就算出生时是个乞丐最后也能当上皇帝;有的被财神爷当亲孙子,一路追着把钱塞兜里,像我,属于是给财神爷当狗都没地方去;还有的人一辈子倒霉的,这也是先天灵体,衰到一定程度也算是天道另类的偏爱了。至于你,我大胆猜测,可能是专招邪祟喜欢吧。”

看到谌祈年皱紧了眉头,凌道长暖心地安慰道:“小谌总,你也别急。既然曾经有高人隔着肚皮就把你的灵相给看出来了,又是给你珠子,又是给你留我们道观的地址,还塞来一个——”

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女子,接着道:“非人非鬼非妖,超脱凡世三物的东西。我的道心告诉我,外面那只鬼啊,它就只能算是个开始。”

谌祈年随着道长的手指看向了床上女子脖子上挂的小牌子。疗养院是上个世纪的建筑,设施老化严重,室内灯光非常昏暗,谌祈年一时没法看清牌子上的字。

“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她的名字。”

谌祈年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名字,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道长搓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大声冲门外骂道:“才关多久啊就出来了,就不能让我拖到天亮吗!”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巨响,这个巨响来自301房间门的哀嚎。

一把鬼气森森的黑刀从外面捅了进来,谌祈年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铁门啊……

“又见面了我的小玩具,不过咱俩的事情先放一放。”鬼拎着刀从外面踏步进来,笑眯眯地同谌祈年打了声招呼,然后转头恶狠狠地瞪着道士,恨得獠牙都冒出来了。

“本来没想怎么你的,竟然敢把本大爷关笼子,害我挨了三道雷鞭,我今天非得让你也挨三下鞭子。”

凌道长正了正神色,握着桃木剑冲谌祈年作揖嘱托道:“小道命中该有此劫,若此劫不过,请谌总把我尸骨收敛火化,将骨灰撒在院中银杏下,也算全我守护道观一世的梦。”

谌祈年看着凌道长那一副准备坦然赴死的神情,忽然感觉良心过意不去:“怪我,是我把你拖下水的。”

凌道长赶紧趁热打铁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握紧拳头放在心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谌祈年主动进了套。

他关切地问道:“道长,你还有什么想告诉我吗?”

"小谌总,你记不记得我承诺过,这只鬼要是想靠近你,就得从我尸体上过去。这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希望你能看在我这份赤诚之心的份上,帮我一个忙。"

“来鹤观是道观,它不该是疗养院,还它清名这件事情看来我是做不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这件事拜托给你。”凌道长心里想的是希望金主看在他拼命挣表现的份上帮他把债还了。

谌祈年正被道长悲伤的情绪感染,差点就点头了。然而此时鬼怪粗粝的声音响起破坏了气氛。

“有完没完啊,本大爷杵在这儿这么久,假装看不到把我晾一边好玩是吧?再说了,我也承诺过你,我就不杀你,废你一条腿,再吃了先天灵体去转生,如此就没人付你钱,你就没法还债。”

凌道长这下也懒得煽情了,骂骂咧咧地挥舞着桃木剑砍向一旁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鬼。

“你这鬼怎么能这么坏呢?上辈子心眼太小睡觉的时候把自己给闷死的吧。”

“谁跟你说我就是鬼了,看到这把刀了吗,这才是本大爷。是鬼刀不是鬼,我身上那么多黑雾纯粹是刀下亡魂太多怨气给缠的。”

谌祈年只感到面前呼啸过一阵阴风,五感都跟着模糊了起来,他扶着沙发稳住身形,等重新清醒过来,便看到凌道长悲痛地抱着断成两截的桃木剑坐在地上哀嚎。

“师傅啊,师祖啊,我对不起你俩,传了两百年的桃木剑被我毁了,我没脸见你们啊!”

“区区桃木剑,死物罢了,怎么配跟我比?能断在本大爷手下,它得感谢我让它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兵。”

炫耀完了,鬼刀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冲坐地上的凌道长拍拍手,提醒道:"我很公平的,我挨了三下雷鞭,你也挨我三下铁链。"

说罢身后的链子一甩,谌祈年下意识闭上眼睛,耳边响动着铁链摩擦空气产生的刺耳的爆鸣。

三响之后,世界一片安静。

谌祈年睁开眼,冬夜的冷风灌进来,吹得脸疼。他扭头看过去,发现301靠走廊的墙都给打穿了,屋子并里没有凌道长的身影。

鬼刀收起链子,走到它心心念念的玩具跟前。

“你是不是好奇那臭道士哪儿去了?”鬼刀笑的时候露出了那一嘴白森森的獠牙,谌祈年心都凉了半截。

“飞出去了,应该掉院子里了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对你,我会温柔地吃掉你,毕竟你看起来比臭道士顺眼多了。”

谌祈年退到床边,定了定心神,指着床直视鬼刀:“你知道她是谁吗?”

鬼刀知道眼前的玩具在拖延时间,不过它把这当成一种乐趣,因为它并不认为躺床上那个不明物体能阻碍得了它。

“你要和我介绍她吗?”

谌祈年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说:“她很厉害的,非人非妖非鬼,超脱凡物。”

鬼刀点点头,跟着念了一遍:“很厉害,非人非妖非鬼,超脱凡物,那不就是我吗?刀灵也是非人非妖非鬼啊。”

眼见此路行不通,谌祈年抓住鬼刀自恋的性格立马改变策略。

“你看起来这么厉害,我却还不知道你的名讳,既然要被你吃掉,也该让我知道我最后落入的是谁的肚子里吧。”

鬼刀得意地把刀亮了出来,在谌祈年眼前展示一番,看到对方眼里掩饰不住的欣赏心里非常满足。

“听好了,本大爷的名号——裁风,本来是神刀裁风的,杀孽太重,硬是被这群怨魂给缠成了鬼刀。”

倘若谌祈年不给他家生意当接班人,也能去混个演员当当,这颜值演技比好多小鲜肉都强。

“那……你刚刚说吃掉我转生又是什么意思?”

鬼刀一步步逼近谌祈年,把他逼到床头柜边跌坐着。那张可怖的脸探到谌祈年跟前,张开血盆大口,似乎要把人生吞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确实畏光,但现在离天亮还早呢,就算你把我侍奉的历代刀主都问个遍,我还是会赶在太阳出来前吃了你。”

谌祈年沉默了,他看了眼依旧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底牌,开始认真思考怎么把她弄醒。

难不成真得像道长说的那样亲一口?

他摇晃着梅予殊的胳膊,试图把她摇醒。

鬼刀见谌祈年不再搭理它,心有不爽,冷哼道:“你还指望她能救你?一个空空的死物罢了,我这就断了你的念想。”

说着举起刀劈了下去。

谌祈年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便被一股大力推到了一边。他脑袋磕在墙上,撞得眼前都似乎出现了幻觉。

灯之前就被鬼刀震碎了,满月的清辉从断墙外照在女子身上,衬得她寒泠泠的。一张惨白的脸,看着就轻飘飘的素衣,配上漆黑如墨的长发,笔直地坐在床上,冷冷地盯着一旁的鬼刀,一副恐怖片标准女鬼的模样,比一旁的黑脸壮汉更有灵异的感觉。

如果说有着高破坏力的鬼刀是物理上的恐怖,那么这一个则是中式恐怖片洗礼下穿透人类精神的恐惧所在。

谌祈年摸着脑袋上磕出来的包,心道这尊大神还得靠外界杀意强制开机呢,那刚刚把她肩膀都快要散架了岂不是跟按摩一样,越摇越想睡,怪不得一直醒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一句话小剧场:

酥酥:谁家主角第四章出场的?还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