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专心致志地哭着,房门口突然晃悠悠地斜敞开个巴掌大的缝隙,一颗狗头鬼鬼祟祟地挤了进来。
浑身雪白的哈士奇看见缩在床边角落里的女主人,嗷呜一声,摇着尾巴拱开房门,就欢快地冲了进去。
路安鸣绅士的背对着门拉着门把手,视线丝毫没有失礼地乱飘,刚等琥珀进去,就将门合上了。
他规规矩矩地守在外面,想着宋知秋看见琥珀或许会很开心。
宋知秋格外喜爱毛茸茸,又可爱到冒傻气的琥珀,可惜因为宋太太不允许无法养在宋宅。
他看不得她失落,便拿自己喜欢当做借口,哄着她将狗要了过来养在自己家里,一有时间就带过来给她看。
今天带琥珀过来就是为了哄宋知秋开心。
可他把刚琥珀放进去没过多久,却耳尖地听见房间里宋知秋带着哭腔喊“不要过来!”。
他的啾啾哭了?
路安鸣脑袋空白一瞬,整个人像受惊的猫一样,动作迅速地一个转身就从走廊围栏处,重新移到了房门前。
他惊慌失措地大声问着:“你怎么了啾啾?”不管不顾地推开门大步冲了进去。
一系列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反应。
前后不到两秒钟,飘在空中的话音还没完全消散,路安鸣回过神,自己已经扒开扑在宋知秋身上的傻狗,单膝跪地跪倒在宋知秋身前。
“你怎么了?”路安鸣无措地看着宋知秋,伸手想要触碰她,又不敢触碰。
宋知秋此时的状态太过反常,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身上仅穿着白色睡裙,小小的蜷成一团,缩在床边与床头柜之间的角落里。
纤细瘦削的肩膀还在微微颤抖着,看着可怜极了。
路安鸣看见自己平日捧在手里、小心呵护着的小青梅状态如此脆弱,心都要碎了。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想法,快速寻找导致她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所以问题是出在起床以后?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还是被宋太太责罚了?啾啾非常在意宋太太,很容易因为宋太太的话难过。
但她从小被宋太太用各种标出来的条条框框锢着,已经锻炼的情绪内敛很少失控。尤其是近几年,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些难听的话,也能做到波澜不惊地笑着回应。
路安鸣至少已经快五年没见到宋知秋哭鼻子了,这时看到,怎么能不慌乱。
宋知秋抱着腿,脸埋进膝盖里,不肯抬头看他。只是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颤意地小声让他出去:“你……你先出去……带着琥珀出去……”
刚才琥珀哈着气欢欣雀跃地朝她直扑过来,五十多斤的重量一个飞跳将她扑倒在床边,甩着舌头狂舔她脸上的眼泪。
宋知秋哭得久了身体失力怎么也推不开,悲哀又愤怒,气得忍不住呵斥出声,结果却又将对声音敏感的路安鸣引来进来。
他进来做什么……又不喜欢她……没有人喜欢她……
宋知秋光是想到这点,就难过的快要无法呼吸。
从小到大,路安鸣总是最受欢迎的,收到的情书礼物多的能淹没一栋别墅。歌手出道火起来以后,喜欢他的人就更多了。
只有她没人喜欢。
她也好想被人喜欢啊……宋知秋仿佛要把这几年存起来的眼泪消耗干净似的,自闭地又开始掉眼泪了。
琥珀歪着狗头,好奇又乖巧地蹲坐在旁边,围观两个主人的互动。
路安鸣听见宋知秋的话,非但没有出去,还扬声喊了句:“琥珀,关门!”
琥珀听到主人命令,吐着舌头哈着气,哒哒小跑到门后,脑袋顶着门板一个冲刺。
——砰的一声闷响,门合上了。
突然响起的关门声,吓得宋知秋身体一颤,环抱膝盖的手臂更用力了。即使没有抬头看,她仍能感觉到身前笼罩过来的阴影。
带着熟悉到令人心安的新鲜橙子的气味。
宋知秋发现自己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理会路安鸣了,可当路安鸣靠近她时,她的身体仍是条件反射性地渴望他的触碰。
她怎么这么没出息啊……情绪宛如坠入无底洞般持续直降,宋知秋缩在角落里,没有发出声音的,独自安静地哭。
路安鸣对声音敏感,察觉到她不稳的呼吸,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啾啾?”
琥珀乖巧蹲在门后望着床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也想被主人喊名字。
宋知秋的身体正在发抖,路安鸣手掌触碰到她瘦弱的肩膀时,清晰感觉到了这一点。
他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放软声音连哄带问:“怎么不理我呀啾啾?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我好不好?”
路安鸣说话间,左手慢慢地探过去,要安抚性地摸摸宋知秋的发顶。
可刚碰到宋知秋柔软蓬松的发丝,就被她反应激烈地一把推了开。
路安鸣毫无防备地被她推倒跌坐到地毯上,正错愕着,就见宋知秋拼命向后蜷缩身体,磕磕巴巴地说,“……不要靠近我,你走、走开,不要碰我!”
路安鸣眼神受伤,看她哭得发红的眼尾隐隐透露出一股狠劲,像是出现应激反应的小动物一样,异常抗拒他的接近。
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僵住动作,直等到宋知秋不再蹬着地毯向后蜷缩身体,拼命地躲他,才敢再次开口。
路安鸣声音发哑,轻轻地说:“你不能赶我走啾啾……你不能怕我,也不能躲我,你这样我害怕……”
害怕这个词触碰到了宋知秋濒临崩溃的理智神经,她拥有的东西屈指可数,路安鸣是其中之一。她极为珍惜这段相伴长大的情谊,不能就这么失去。
犯病时的宋知秋卑微极了,她想着,只要路安鸣愿意留在她的身边,无论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飘在半空的系统文字没有关闭,提示惩罚时间还有五分钟。
宋知秋抱着膝盖的手臂松懈些许,弓起的脊背微微挺直,露出整张精致的脸庞,桃花眼水光潋滟,安静注视着路安鸣。
两人视线对上,路安鸣被看的晃神一瞬,紧接着反应过来,仿佛受到鼓励般重新有了动作。
他缓缓向前倾斜上身,伸手过去触碰她的脸颊。
这一次宋知秋没有挥开他的手,比他还要小心翼翼地,猫儿似的轻轻蹭着他的手心,哽咽着说,“你也不能、不能怕我。”
只要是个人都能从她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出她此时的脆弱不安。
这样的神情在宋知秋脸上几乎可称之为罕见,路安鸣看着她的模样,心脏仿佛被只无形大手猛地攥住,疼得直犯抽抽。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忍不住一把将人拽进怀里狠狠拥住。
路安鸣埋进她脖颈间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发什么毒誓一样咬字用力地说:“不怕你,永远不怕你。”
温暖的怀抱赶走了跳舞的千万蚂蚁大军,宋知秋头发发麻,身体过了电般打了个战栗,又想掉眼泪了。
这次是舒服的。
“是你主动抱我的。”宋知秋脸颊贴着路安鸣颈侧,呜呜咽咽地说着,已经停下的眼泪重新蓄满眼眶。
她手臂颤抖着,慢慢伸入他敞开的运动夹克。
路安鸣里面穿了件手工白衬衫,体温将布料暖的热热的,她的手沿着他劲瘦的腰身一路向后,手指在他脊背上胡乱的摸着,手臂用力蹭着。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
宋知秋已经将自己整个缩进了他的怀里,可隔着布料的体温带给她的满足感过于稀薄。
就像是沙漠里缺水的旅人好不容易遇到了水源,却发现水量只有半口,只够润湿唇面。
旅人将水喝进嘴里,结果非但没有解渴,反而引起了内心更多的渴望。
宋知秋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个沙漠里喝了半口水,却感觉更渴了的旅人。
她难过极了,边委屈巴巴地蹭着路安鸣的脸颊,‘路鸣’‘路鸣’地喊他,边在他的怀抱里不安分地拱来拱去。
想要获得更多,却又始终不得章法。
路安鸣只是安静又用力地抱着她,低垂眼睛,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浅浅呼吸着,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在怀里乱拱。
直到她因为昨晚受伤没好全的膝盖出现痛感,想要换个姿势,刚一抬腿,就察觉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僵住动作的同时又屏住呼吸,宋知秋眼睫轻轻颤抖,受到惊吓导致心脏砰砰剧烈鼓动着,安静环境下声音大的出奇。
路安鸣在她耳边低低地笑,由于身体仍还严丝密合地贴在一起,宋知秋甚至能感觉到他笑时胸腔的振动。
她感觉自己快要因为窒息昏厥倒地了。
就在这时,路安鸣有了动作。先是侧过头轻轻啄吻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后扣着她脊背的手臂下移,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抱起。
继之前的许多次,宋知秋今天再一次的切身体会到了,路安鸣平时自律健身获得的力量有多强。
他只用一只手臂就托稳了她,另只手臂斜斜锢着她的后背,就这样抱着她起身,小心温柔地把她缓缓放倒到了柔软的床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