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你要做我徒弟?”无裘剑尊倒是没想到她会选择他,毕竟自己长年浸淫剑道,一身凛冽的剑意,几乎没有女弟子会选择拜在他的门下。
余菓菓果断点头,“因为你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无裘仙尊面色一松,饶有兴致地问,“哦?什么味道?”
“就是它。”余菓菓想拿他的配剑,却被无裘仙尊阻止,“我的斩水旁人触之即伤,不要乱碰。”
“不会的,我可以碰它。”余菓菓一脸认真,她可以感受到它的善意。
无裘仙尊迟疑,“这——”
“师弟,你姑且让她试试。”是高蕴。
无裘仙尊松开了手,将通体漆黑的斩水递给了余菓菓,双目紧紧盯着她的动作,想着以防万一还能救下她的手。
在众人屏息之间,她的手触上斩水,刹那间剑身“嗡”得叫了一声。
就在无裘仙尊准备出手时,余菓菓十分利落地将斩水抽了出来,纤细的手指摸上了黑亮的剑身,斩水又鸣叫了几声,似乎在回应她。
她举着手里的斩水,得意一笑,“看吧,我就说可以的!”
“哈哈,好!那你这徒儿我就收下了,我现在就传信你六师兄准备拜师礼用的东西。”无裘仙尊终年严肃的黑脸露出笑容,掏出传讯符联系另一个徒儿,着急的样子像是捡到了一个宝贝。
高蕴轻抚白须,含笑点头“那便恭喜师弟了。”
一时间堂内的众弟子纷纷向无裘剑尊贺喜,唯有胡霍怨毒地看着余菓菓,恨不得饮之血啖之肉。
拜师一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余菓菓顺利留在了青云宗。
高蕴没有提及余菓菓伤祁云长老一事,而是吩咐人将伤重的祁云送去了药峰,由药峰秋水长老替他医治。
余菓菓等人则被喊去了青云宗主殿,准备拜师仪式。
主殿在青云宗主峰最高处,表面终年被银装裹素,气温寒凉。
从踏上长阶开始,余菓菓就紧皱着眉,脸色不豫,浑身不适,这里冷冰冰的,她不喜欢。
她还是想呆在放师父神像的那个屋子,那里气味舒适,她还能烤一烤自己!
“你怕冷?”谢无祭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轻声问她。
余菓菓摇头,“只是不喜欢。”
谢无祭垂眸沉思,眼前之人,身体强悍无比刀剑不入,却不喜冰雪,究竟是何人...物呢?
他将如竹节般的大手,覆上余菓菓的手,感受到属于人的脉搏,他拉着她前行,安慰她,“坚持下,很快便到了。”
手心传来暖洋洋的感觉,余菓菓仰头看他,眼睛微眯,“男主”真的如命簿所写,是个温柔的大好人!
两人到达主殿时,殿中除了掌门和无裘剑尊,还有一张陌生面孔。
余菓菓立在谢无祭身边,伸着脖子好奇地打量主殿内的一切人和物。
主殿正中间有一处高座,殿内各处垂着淡金色的纱幔,每个角落燃着多枝灯,驱散了一室的寒冷。
陌生面孔的那人身姿挺拔,穿着褐色短打,肤色偏黑,身上的气息与即将要拜的便宜师尊同出一脉,自余菓菓进来后,他便一直盯着瘦小的她,流露出不解之意。
一侧的谢无祭拱手向几人见礼,“弟子阿祭见过掌门师伯、无裘师伯、六师兄。”
青云宗内门弟子分为记名弟子与亲传弟子两类,所有长老的亲传弟子共有十三人,季云是掌门弟子,按辈分排在第一,其余人按照入门时间排,谢无祭排第八,余菓菓入门最晚,排行十四,成了所有弟子的小师妹。
余菓菓回过神,学着谢无祭伸出两只小手向他们见礼。
哎,凡人的礼仪真是麻烦呐。
待行完礼,她那剑尊师父开口了,“菓菓,过来给你介绍下,这是你同门的六师兄涪陵。”涪陵是无裘剑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天生剑骨,于剑道一脉天赋卓绝,修为已达金丹后期。
“见过六师兄!”余菓菓冲新上任的六师兄甜甜一笑。
涪陵虽然很怀疑这么瘦弱的小师妹能否修习剑道,但听到软软的一声六师兄,憨厚的大个子颇为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挠了挠后脖,“小、小师妹好!”
简单的拜师仪式过后,谢无祭被留下,无裘让涪陵带余菓菓去剑峰安排住处,顺路带她熟悉熟悉青云宗内门。
余菓菓能感受到掌门和便宜师尊对阿祭没有恶意,她十分乖巧地跟在涪陵身后离开了。
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余菓菓走后,高蕴背过身子,“阿祭,你可知为何将你留下?”
谢无祭低眉顺目立在下首,双手垂于一侧,回道“弟子不知。”
高蕴说得又缓又慢,“无上师弟在外闭关养伤已逾一年,近日我却发现,他的魂灯暗淡...”
谢无祭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师尊不会出事的。”师尊已是大乘后期,世上鲜有敌手,又有谁能害他?
“一年前,师弟替你稳定魔种,耗损了精元,需在极北之地罔山闭关修炼。他虽闭关,却也从未失去过讯息。如今联系不到他,且魂灯暗淡,还有一种可能...”高蕴顿了下,“便是他此刻不在修真界,魂灯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掌门师伯...您是指,师尊在魔界吗?”谢无祭垂于身侧的双拳紧了紧。
“无法定论,一切还要等我与无裘师弟查明。”高蕴叹息一声,转过身来,面前的少年身量颇高,身形却异常瘦削,目露不忍道,“此次我们前往蓬莱岛正是为了此事,只是没料到你差点出了事...舒脉丹一事我知与你无关,但你身怀魔种毕竟...这段时间你就跟着无裘师弟修习。”
一直未吭声的无裘剑尊素来刚毅的眉峰缓和下来,语调生硬透着隐晦的关怀之意,“明日一早,你来剑峰报道,与你六师兄、小师妹一同修炼。”
谢无祭垂着眸,紧握的双手,松了又紧,抿着唇不语。
高蕴见他这样,摇了摇头,抬手放在他肩上,劝慰他:“阿祭,师伯知你心中所想,但是,魔界你不可以去,不然这么多年你师尊所做的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他加重了声量,“你可明白?”
“弟子...知晓了。”谢无祭扯了扯嘴角,低声应了,“往后有劳无裘师伯费心了,弟子先退下了。”
“去吧。”高蕴拍了拍他的背。
无裘剑尊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通过层叠的纱幔,少年的背影逐渐远去,挺直瘦削的脊背透着孤傲与寂寥。
“内门十峰,师兄为何独独将他托付于我?”无裘剑尊向来追求登峰造极的剑道,很少管弟子之事,涪陵入门几十年来,他也仅仅教授过他几年的时间,其余时间都是涪陵自己修炼。
高蕴抚着胡须,不答反问道“你可看出他体内的魔种今日异动过?”
“什么?”无裘讶然,一年前魔种异动,只有修习净心一道的无上师弟才能压制,他不在门内又是谁替他压制下去的?
“你可曾想过你新收的小徒儿,余菓菓来自何处?”高蕴又问,一脸的高深莫测。
“师弟愚钝,还请师兄明说。”看出自己这个师兄又在逗自己玩,无裘脸黑了。
“我那大徒儿传信时,将今日发生之事告知于我,就是余菓菓守在阿祭身边。我观她周身气息,非妖非魔,若说是凡人那必不可能一击碎了祁云师弟的本命灵剑,因而她只能来自世外仙山,亦或者是..”说到这,高蕴指了指头顶。
无裘剑尊瞳孔紧缩,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兄可确定?”他本来以为这个小徒儿只是同老六涪陵一般在剑道上有异于常人的敏锐,是个好苗子,却不料原因竟是如此!
高蕴面色肃穆,点头,“十之八九,百年前,朝夜魔尊被我等仙门百宗联手封印,如今封印未破,魔种降世,突变横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余菓菓处处护着阿祭,留下她,于青云宗、于阿祭都有好处。”
“我明白了。”接过两块烫手山芋的无裘剑尊妥协了。
殿外寒风瑟瑟,夜色渐深,积雪上的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层覆盖,殿内多枝灯上的长烛燃至尾部,灯芯的噼啪声清晰可闻。
“师兄,十五年前,无上师弟找到阿祭的时候,为何没有直接..”杀了他呢?毕竟直接消灭魔种就可保修真界太平,聪慧如无上师弟不会不明白。
“魔种宿主即使死亡,也无法消灭它。”高蕴走向殿内的高座,声音飘忽不定。
高蕴看着眼前的高座,伸手摸着扶手上雕刻精致的云纹,苍老的眸子里沁着无奈,若是如此就能消灭魔种,就算是无上师弟怪罪他,他也会出手。
这是他身为仙门百宗,正道魁首肩上担的责任,而今他的师弟们,在替他分担。
余菓菓跟着涪陵逛了大半个内门,却没有见到厨房,她问了才知,内门弟子均已辟谷,不另设厨房,因此只有外门才有。
她只能打消了搬到厨房住的想法,不然离“男主”就太远了!
兴致缺缺的余菓菓随涪陵回到剑峰,随意选了一间房。
在剑峰待了不过一刻,余菓菓就坐不住了,她想去找阿祭。
本来余菓菓可以直接御空飞行前往出云峰,但是涪陵要跟着,她只能随他一同坐鹤。
仙鹤即将到达之时,余菓菓一眼就看到了立在驿点烛灯边的阿祭,以及身边一位鹅黄破仙裙的高挑女修。
他们站在一起,似在交谈,阿祭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男俊女美,很是登对。
“欸?二师姐回来了。”身边的涪陵喊道。
“二师姐是谁?”余菓菓转向涪陵,面露疑惑,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鹤羽。
“二师姐是秋水长老的亲传弟子,她和内门弟子关系都不错,平日里对阿祭师弟挺照顾的。”涪陵没有察觉,还在在一旁侃侃而谈,“没想到二师姐历练一回来,就来看望八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余菓菓:嗯?“男主”在和谁说悄悄话?
谢无祭: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