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姑娘,我们走吧。”
听见小桃的呼喊,苏晚晚敛了敛神色,转身朝着小桃走去,主仆二人朝着东巷走去,风和日丽、晴色潋滟,刚刚到了东巷,苏晚晚就看见了宋倾之,因为今日是殿试的缘故,宋倾之穿着一袭绯红色长衫,不过是短短几日的功夫,他模样就憔悴了许多,迤逦的眉眼也逊色不少,没了往日里那种迷人心智的魅惑感。
宋倾之到这里原本是想要找沈郁的,可是想到他如今无权无势、就算想要讨回公道也是一件难事,再言沈郁此人自诩风光霁月,如何会承认自己做了这般见不得人的事情?自身力量微弱的时候,更应当隐忍不发,等寻到合适的时机后一击毙命。想到这里,宋倾之总算是恢复了理智,转身准备离开,却不想一回首就看见了苏晚晚。
一袭粉色纱裙衬的她肤白如雪、人比花娇,想到自己如今落魄的模样,宋倾之当即恨不得找条地缝躲进去,就在他纠结要如何开口的时候,苏晚晚却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了,仿佛他们两人从未相识。
他是地上的泥点子,而她是高不可攀的明月。
他只顾着怨恨,却忘记了这轮明月也曾入他怀,是他主动放弃的。
苏晚晚刚走过一条小巷,抬首就看见了沈郁站在远处等她,见她走了过来,沈郁神情柔和了两分、像是一块儿收敛了寒意的冷玉,看着宋倾之离开的方向,沈郁低低地叹了口气,话中有话道:“今日殿试,宋公子的表现有些不尽如人意……”
“祸福由天,他沉溺于声色犬马多日,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苏晚晚嗓音淡漠道,她笑盈盈地挽住他的胳膊,嗓音甜软的如同枝头沁香的桃花,“今日找我来又什么事情?”
看她这表现仿佛是真的对宋倾之毫不关心,沈郁眉眼挂上一道笑意,从袖中掏出了一根金步摇递了过去,苏晚晚并不觉得那金步摇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她多的是金银这样的首饰,只当是沈郁心血来潮送她的首饰,接过这金步摇看了两眼,她就随手别在了发间,沈郁原先在等着她开口,却不想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他看了她两眼,抬手替她整理了一番鬓边的乱发,“明日起早些,我们去清音寺还愿。”
“公子不是不信鬼神吗,好端端的干嘛要到佛寺还愿?”
沈郁但笑不语,不知道是不是苏晚晚的错觉,她总觉得沈郁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只是还没等她想明白,沈郁就朝前走去,她只能紧紧跟在他身后,东巷有许多糕点小吃,沈郁不知从哪里寻到的厨子,纵然挑剔如苏晚晚也觉得饭菜十分可口,用完膳后两人沿着长街逛了一会儿,按照往常的规矩,沈郁照常送苏晚晚回了丞相府,小桃和沈默远远地跟在后面,直到沈郁跟苏晚晚分开,小桃才一路小跑跑到了自家姑娘身边。
刚到姑娘身边,小桃就眼见地看见姑娘鬓发间多了一支金步摇,“姑娘,我们出门的时候也没有戴这支金步摇啊,怎么忽然多了一支?”
听见这话,苏晚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伸手拔下了发间的金步摇,仔仔细细看了一一遍,这才发现这根金步摇正是之前她当作报酬给沈默的那支,怪不得今日沈郁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的时候会是那样的神情,也怪不得好端端的、他明日非要跟她一起到清音寺拜佛上香。
轻笑一声,苏晚晚顺手将金步摇重新簪入了鬓发间,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身后,衬得她的背影也多了几分风姿绰约,鬓边的金步摇摇曳生姿。
翌日一早苏晚晚就醒了,不多时小桃就进屋传话说沈公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苏晚晚梳妆打扮过后也出了门,想到今日要去佛寺上香,她打扮很是素气简单,一根白玉簪挽起秀发,鹅黄色的纱裙层层缦缦荡漾开来,显得她亭亭玉立、端庄中不失俏丽。
待到上了马车,她便看见沈郁右手握着一卷书册,明明姿势随意率性、但却有一种可在骨子中端正和风雅,他分明听见了她进马车的声响,再言马车中平白多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这模样分明是生气了,想到这里苏晚晚颤巍巍地抬首看了沈郁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困惑道:“沈公子,说来奇怪,明明我才见了沈默没几次,可总觉得很熟悉,像是在什么地方早就见过他了一样。”
马车中静悄悄的,她声调清脆若珍珠落玉盘,只是听见她这话沈郁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泛黄的书册,不曾看她一眼。
“奴家忽然想起来了,有一日大雨倾盆,有位好心人送奴家回了丞相府,那时候是晚上大雨倾盆,奴家并未看清那人的样貌,如今觉得沈默说不出的熟悉,沈默该不会就是当日的好心人吧?”
“说来奇怪,那日奴家用金簪当作报酬,那金簪跟公子昨日送给奴家的金步摇倒是一模一样。”
见沈郁还是没有反应,苏晚晚侧首神情揶揄地看了看他,忽而伸手夺过了他右手中的书册,言辞迟缓、一字一句别有深意道:“公子怎么不说话了,还是公子觉得心虚?”
“在下有什么可心虚的。”沈郁面容仍旧是一贯的云淡风轻,他侧首视线轻飘飘落在她身上,动作轻飘飘地就重新夺回了那本书,不紧不慢地翻着,那模样看着当真是丝毫不在意她,一副圣人贤者的做派,可他若真是无欲无求的圣人,他又何必跟她定亲呢?
被他如此冷待,苏晚晚倒是不生气,她一双桃花眼扑闪着看着他,忽而装作体力不支的模样靠近了他,淡淡的胭脂香沁入他的鼻中,苏晚晚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根金步摇,递到了沈郁眼前,语气含嗔道:“沈太傅怎地如此小气,奴家在此感激公子前些日子命沈默相送,这金步摇既然送给了公子,断然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昨日不是认不出来吗?”沈郁目不斜视,翻过一页纸嗓音淡淡道。
苏晚晚觉得这人有些不知好歹,她都这般放下身段哄他了,可他还是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这般想着,她慢慢悠悠重新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动作不由分说地将那金簪扔到了沈郁腿上,不耐烦道:“公子若是不想要便扔了。”
言毕,她就懒洋洋地靠着马车墙壁闭目养神了,今日起的这样早,待会儿还要爬山,还不如休息片刻,想到这里她忽然反应过来了,她方才同沈郁吵了架,都这样了还有爬山的必要吗?
“沈默,送我回去,今日不爬山了。”
也不知沈默是不是存心跟她作对,她才刚刚开口,马车就忽然停了下来,沈默掀开马车帘子、清秀的面容上挂着一道笑,佯装做没有听见方才苏晚晚的那句话,老狐狸似地笑眯眯开口道:“公子,我们已经到清音寺山脚了。”
沈郁轻点了一下头便是应答,放下书卷就下了马车,起身的时候倒是没忘记那支金簪、动作极为自然地将金簪放进了袖中,他下了马车见苏晚晚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弯腰探进马车右手拽住她的手腕,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她拉下了马车,苏晚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打横抱下了马车。
苏晚晚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正准备吩咐沈默将她送回去,一回首却发现沈默早就驾着马车逃之夭夭了,那模样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沈默摆明了是故意的,还真是老狐狸,主仆二人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人。
恨的牙痒痒,她正欲与沈郁争论一番,却没想到趁着她回首的功夫,他居然直接开始爬山了,苏晚晚如今真真是进退两难,她总不能一个人走回京城吧,况且她也不认路,站在原地生了一会儿闷气,她最后还是妥协了,沿着沈郁的足迹跟了上去。
沈郁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做派,可爬起山来倒也是轻松不费力,苏晚晚爬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可他仍旧是呼吸平稳,心中着实气不过,苏晚晚索性直接伸手会拽住了他的衣袂,理直气壮开口道:“公子,奴家走不动了,你背我。”
“姑娘不是在生闷气吗,原以为姑娘这辈子都不愿意同在下说话了,”沈郁眼眸含笑看着她,嗓音带着淡淡的揶揄,似乎是看破了苏晚晚的心思,说完这话他就动作极为自然地转身弯腰对着她,“姑娘若是不嫌弃,那就上来吧。”
苏晚晚正欲反唇相讥,看见他的举动,心中的火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她温软的身子贴着他的背,在沈郁起身的时候,她忽然嗓音清脆道:“驾。”
纵然看不见沈郁的神情,可是单单从那一瞬他僵硬的身子,她也能想象出他如今的神情,一报还一报啊。
大快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