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马车内静悄悄的,苏晚晚阖眼靠着马车,耳边若隐若现传来雨珠滴答滴答的声响、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来了,苏晚晚并未着急下马车,她伸手掀开了侧边的马车帘子、抬眼看了看外面,只见一间阁楼立在原地,依稀从阁楼中穿出姑娘家欢笑的声音,那股浓郁的脂粉气伴着细细雨丝扑面而来,虽说从未见过这个地方,可是一瞬间她还是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暖香阁,温香软玉入怀、莺歌燕舞娉婷,她在风雨中苦等,宋倾之却在这里寻欢作乐,他好的很。
心中嘲讽,可苏晚晚面上却是一片凛然姿态,在意识到那阁楼究竟是什么地方的时候,她就立刻松开了手,冷声道:“公子为何要带奴家到这样的地方,公子自己寻欢作乐还需要奴家在一旁喝彩不成?”
“苏姑娘还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不是要等宋公子吗,在下不忍心姑娘经受雨淋风吹之苦,索性带姑娘直接找宋公子,”沈郁根本不在意她的话语,他慢慢悠悠抬眼看了眼苏晚晚,微微侧着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压过,就在苏晚晚想要出口斥责他的时候,沈郁忽然抬手掀开了马车侧面的帘子,眼神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外面,这才松开手、任由棕褐色的帘子如同流云一般遮掩而下,几朵雨花飞了进来、惊起一阵涟漪,“怎么姑娘如今又不想找宋公子了吗?”
闻言,苏晚晚刚想要回复,哪料一转身就对上了沈郁揶揄的视线,他似笑非笑的视线、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若是这般心虚地转头难免不甘,思索片刻,她还是开口道:“宋公子品行高雅,如何会到这样的地方?”
倒不是这样的地方不好,她并不认为这暖香阁是见不得人的地方、也不觉得里面的姑娘品行低劣,只是昨日宋倾之刚刚同她定情,今日他却来寻欢作乐,总归是显得刻薄寡恩。
“在不在姑娘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莫非姑娘是在担心宋公子在里面啊?”
沈郁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恰好中了苏晚晚的心思,如今她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刚好需要个名头同宋倾之断绝关系,沈郁还真是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苏晚晚似乎是在思考沈郁这番话,终于她下定了决定,抬眸定定地看着他道:“好,奴家就下去看看,若是宋公子不在里面,还请公子当面向宋公子赔礼道歉。”
不等沈郁应答,苏晚晚就径自走下了马车,细雨如织飘落、她白衣如雪飘飘,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清透的嗓音自马车中飘了出来,“带上油纸伞,若是淋雨恐怕又要生病了。”
闻言,苏晚晚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侧身接过了沈默递过来的油纸伞,撑伞超前走去,胭脂香和着风雨传来,不足半盏茶的功夫,苏晚晚就走到了暖香阁门口,许是风雨飘摇的缘故,阁楼外并没有小厮看守,倒是正好给她行了方便,可她不知道的是,这里原先是有人的、是沈郁提前派人打点。
沈郁坐在马车中,良久过后,他才伸手掀开了帘子,看了眼暖香阁的位置,他是使了些手段想要她同宋倾之分开,可是宋倾之昨天可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今日也是他自己来的这地方,从头到尾可没有人强迫、算计他。
苏晚晚进了暖香阁,大堂中站着几位打扮妖娆的女子,见她进来也只是冷嘲热讽了两句,像是根本不担心她会闹出什么事端,又像是看惯了这样的事情,一个已经出来寻花问柳的郎君,变心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也就这些大家闺秀会傻乎乎地进来找人,还真以为把人带回去了、心也就带回去了?
天真又愚蠢……
权当做没有听见这些冷言冷语,苏晚晚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二楼雅间众多,说是雅间、可一件件吵闹的很,根本没有半分文人雅致,她冷着脸推开一件件房门,终于在一间包厢里找到了宋倾之,他今日仍旧穿着一袭白衣、右手提着一壶酒模样看着很是颓废,看见苏晚晚走了进来,宋倾之的神情中出现了一丝慌张,他周身坐着三个舞姬,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饮了一口酒、伸手揽过一位舞姬抱在怀中,那模样当真是坦然至极。
见此,苏晚晚冷笑一声,虽说早就猜到了他在这里,可她却也没想到他能做出来这么荒唐的事情,他若是借酒消愁、她只会鄙夷他,可如今她只觉得恶心,他在这里花天酒地、留她一人在风雨中苦等,谁给他的胆子?
神色冷淡了两分,苏晚晚朝着宋倾之走去,右手拿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将酒水泼在了他头上,做完这一切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宋倾之微微一愣,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继续饮酒作乐。
出了暖香阁,大红色的灯笼高高挂在房梁上,接着橘黄色的暖光,苏晚晚站在屋檐下看着乱雨纷飞的景象,就在她看得出神的时候,一把油纸伞忽然笼罩在她的头顶,她抬首就看见了沈郁精致如玉的面容,雨花朵朵飞来、沈郁撑伞带着她离开了这个地方。
两个人如同来时那样坐上了马车,马车内仍旧是静悄悄的,苏晚晚垂首沉默不语,雨势变小、雨珠声也小了许多,入耳只有“骨碌碌”的马车声,就在她思索要不要主动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了沈郁清冷如玉的嗓音,清泠泠的比雨丝还要飘逸,“就这般难过?”
“为了不值得的人难过,没有必要。”
听这话他倒像是在安慰她,可若是不是他,又怎么会闹出这么多事情?看破了他的心思,苏晚晚倒也不主动戳破,沉默许久后,她才开口道:“不是难过,只是觉得自己识人不清。”
“人心易变,本就不是能够轻易看破的。”沈郁嗓音清淡,自有一种君子如玉的淡然。
苏晚晚默不作声,半响过后,她忽然开始落泪,明明已经伤心到极致、可她还是在尽力控制着自己哭泣的声音,那模样倒像是伤心到了极致。
她哭了?
察觉到苏晚晚哭了以后,沈郁的眉心不着痕迹地微微蹙起,还真是情深意重,他以为自己性子淡然、有些事情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嫉妒,嫉妒、他也需要嫉妒旁人吗?
眸色幽深了两分,沈郁伸出右手抬起了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他,苏晚晚哭的梨花带雨、模样很是楚楚可怜,他用左手替她擦了擦泪,语气状似无意道:“苏二姑娘就这般喜欢他吗?”
若是如此,宋倾之的命也不必留着了。
苏晚晚挣脱了他的桎梏,眼尾发红看着他,一边掉泪、一边愤恨道:“不然呢,奴家应该喜欢公子吗,似公子这般眼高于顶的人,恐怕只觉得我是目的不纯、另有所图,宋公子人很好、自然是良配。”
听出了她话语中的隐含意思,这些年他谨小慎微习惯了,初遇的时候他确实觉得她另有所图,可若是因为他的多疑而伤了她的心,这也并非是他的本意,沈郁学富五车、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替她擦了擦泪,淡然的语气中难得多了几分不知所措,“官场风云易变,在下行事谨慎惯了,并非是怀疑姑娘。”
苏晚晚也不接话,自顾自垂泪沉默不语,忽而她伸手掀开了侧边的帘子,夜深了、外面也是一片漆黑,只是看了一眼她就松开了帘子,扭头看向沈郁,眼尾泛红、语出惊人询问道:“沈公子,你喜欢我,对吗?”
“是,在下心悦姑娘,此生生死不离。”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了哭泣,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缓了口气后接着道:“沈公子愿意娶奴家吗,若是愿意,明日我们就可以定亲。”
沈郁设想过千万次她可能会说的话,却始终没有想到她会直接这样问,他拿捏不准她的心思,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可见他迟迟不肯开口应答,苏晚晚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她赌气似地甩开了他的衣袖,语气忿忿道:“沈公子若是不喜欢奴家,何必做出这样让人误会的事情,若是宋公子不愿意,那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话音未落,沈郁就反客为主捏住了她的手腕,幽深如同百年枯井的眼眸定定看着她,一字一句颇为认真道:“姑娘当真想好了吗,在下对姑娘是真心的,若是姑娘答应了,今生今生都要跟在下在一起,生死不离。”
滚烫的温度从他指尖源源不断传来,苏晚晚垂眸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上,许久都没有给出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啦,一日不见甚是想念,爱你们呦,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