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凝滞的空气似乎是突然流动起来。贾母本来不悦的表情缓和,拉着黛玉的手,亲切的说道:
“这是你表哥,唤作宝玉的。你们见了一定能相处好。”
黛玉点点头,她也曾听说过宝玉。据母亲说,这是个喜欢顽笑的。她心里忍不住提起来,生怕碰到个不好相处的。
春漫朝她笑笑,心里面也想看看这个似风流非风流的宝玉。
王熙凤迎到门口去,亲手帮宝玉掀开了帘子。
之间从外走进来一个小少年,他面容精致是春漫所见过所有人之最,眉梢眼角似乎都是细细打磨过。
可谓是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不愧是曹公笔下中心人物,其绝色实在再难见。
宝玉早就知道家中要新来一个妹妹,心中早有期待。此时不过才一进门,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放到了黛玉身上。
细看黛玉形容,他只觉得从未见过如此女子。不过小小年纪,却生的一股与众不同。
她如同旁人一般坐在那座上,却比旁人多出一股样子。
宝玉看她如此出众,却觉得有些熟悉,不禁笑着道:“这位妹妹我曾见过。”
贾母端坐上方,听到这话,笑道:“可是又在胡说,你又何曾在何处见过她?”
黛玉心中也有如此感受,一见到宝玉,似乎是故人似的,心中略有悸动。
宝玉说着说着,就往那边走。又看见了春漫,他也冲着春漫一笑,“见过这位妹妹。不知二位妹妹姓名?”
贾母打他一下,“两位妹妹的名字不是早叫你熟记了吗?怎的又去问她们?”
春漫和黛玉也有些好奇,双眼盯着宝玉。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想着两位妹妹亲自向我说说罢。”
他这话说的好笑又有些让人不知如何反应。王夫人有些想着捂住这混世魔王的嘴了,真是应该让他父亲来这儿看着。
贾母一把搂住贾宝玉,“好了好了。今日也算是见过了,日后你可又多了两位妹妹了。”
宝玉点头,陪着贾母好好说话。可他可不是一个安静的主儿,不一会儿又开始找着两个新来的妹妹说话了。
“两位妹妹可有玉?”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戴着的玉拿出来。
贾母王夫人心中一惊,这孩子不会又要来一次那样的闹剧吧。她们有心阻止,想着要阻止宝玉继续说。
春漫也是心中一惊,想要按住黛玉先别说话。可黛玉却是全然不知道这些事儿,她有些疑惑的回到:
“不曾有玉。想必是哥哥这块儿玉,是极好的吧。一般也见不得。”
可她却没想到宝玉最是听不得这话。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
“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被吓住了,赶忙去捡那玉,待到鸳鸯把那玉捡起来,交给了贾母。她有些愠怒,但到底没说出来,只是说:
“孽障!何苦要摔那玉?”
贾宝玉却哭着说话,
“家中的妹妹没有玉也就罢了,偏偏新来一个天仙似的妹妹,也没有玉。可见这玉,不是个好东西!”
迎春探春惜春看着他又是这副模样,都有些惯了。但黛玉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在她眼中,还以为这贾宝玉是特特的厌烦她。
她紧紧的抓住春漫的手。春漫本身对贾宝玉并没有多少恶感,毕竟他虽混不吝,却不曾做过刻意的坏事。
可现在黛玉紧紧抓住她的手,明显是被吓坏了。她也有些对于宝玉的厌烦了。只能也紧紧反握回去,身子扭向黛玉,小声安慰她。
贾母自然看见了黛玉害怕的样子,对宝玉有些不悦,但到底知道他只是一时间那痴狂病发了。
挥手让人送黛玉她们回去,还特意给了东西。怕黛玉多想。
可是宝玉这一出怎么可能不让黛玉多想。她自扬州到金陵来,本就对于这些从未见过的亲戚们甚是惶恐,如今被宝玉这么一搞,心里面的惶惶越发强了。
自贾母处回来,黛玉一双眼里溢满了泪。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近日在春漫眼前实在哭了太多。扭着头,不肯去看她。
自从贾敏死后,黛玉流泪的次数就多了。但春漫并不觉得厌烦,她明白黛玉已经在尽她的力量去忍了。
她见黛玉扭头不看她,她就主动去看黛玉。仍然是一副笑脸看着她,也不出言安慰她,就是直直的看她。
黛玉哭不出来了,用手帕把泪擦掉,终于出声,“你怎的这样看着我?”
春漫故意拖长语调,“我看这小娘子哭得可美哩。”说完,她又去给黛玉擦眼泪。林黛玉只是撇她一眼,随她动作。
“好了,莫要哭了。明天我给你做玉莲春饼。”
林妹妹脸色一僵,“你还是先多练练吧,我可不愿意给你尝味了。”她停了片刻,
“你若是硬要坚持的话,我,姑且试之。”再同春漫闲话几句,她明显有些累了。洗漱完后,就上床睡了。
春漫退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院外却传来了通报声,过后一个小丫鬟跑过来给春漫说是宝玉院里面的袭人来了。
春漫点头让把人放进来。
院门打开,袭人端起笑脸从外面走进来。早就听着贾母处说过陪着林姑娘来的还有个伴读,她却没想到一来此处就看到了。
春漫就站在黛玉门前,整理整理面上的表情,只让脸上只露出点点微笑。毕竟这件事情是她们理亏,要是上赶着原谅,反而显得不好。
袭人走近春漫,向她一福礼,面上有些歉疚。“见过春漫姑娘。不知道林姑娘可还好?”
细细打量过去,春漫理解了为何王夫人放心将此人放在宝玉身边。
她在这贾府算不上出色,只是比寻常女子好上一些。细条身材,容长脸面,但是胜在气质温婉。
她轻轻一福礼,倒也颇有风姿。
春漫也微微一回,只是比袭人要轻一些。袭人一看就知,只怕这位姑娘对刚的事儿很有几分计较。
“黛玉已经睡了,若是姐姐有何事不如明天再说吧。毕竟我们这一天也是累了。”
袭人听着这有些不客气的话,因着是自己这边的错漏,也只能赔笑道:“姑娘们从扬州而来的确是辛苦了。那就先如此,我明日再来打扰。”
春漫轻轻点点头,淡淡道:“那我就不送姐姐了。”
说完,春漫带着小丫头转身离去。
袭人看着有些恼火,却知道此事是宝玉的问题,又没法子向别人发牢骚。
只能自己从院子里面退出去。走到宝玉屋子里的时候,她才终于能把自己的表情略微收一收。一如往常在宝玉前。
贾宝玉此时正等在碧纱橱中,换上了中衣。他面上有些担心,看着袭人回来,在床上一爬,等着袭人说话。
“怎么样了?黛玉妹妹怎么样了?”
不说这事还罢,一说这事袭人有些生气的睨他一眼,“林姑娘在我去时已然睡下了,只怕心中伤心的很。不过是春漫姑娘见的我。”
贾宝玉神情一滞,“春漫妹妹可说了些什么?”
“不过是敷衍了我几句,就把我赶出来了。”
贾宝玉一听神情有些沮丧,闷闷的说:“此事实在是办错了。”
袭人本来有些怨他,看他神情黯淡下来却又有些心疼。细声哄着他,
“无事。明日我们去向林姑娘她们那处说明白也就算了。今日先睡了吧。”
说着,她把宝玉的通灵宝玉用帕子好好包好,放在他枕下,怕明日起来戴着的时候给他冰着了。
日头刚亮,春漫早早的醒了,去到黛玉房里和她一起洗漱。黛玉眼睛又有一些红肿,春漫为了不让外人看了,只能吩咐大厨房那边拿几个热鸡蛋过来。
将煮熟的鸡蛋趁热剥壳后,春漫用干净的纱布将热鸡蛋包好,让黛玉将眼睛闭上,然后在眼睛肿胀的地方轻轻的打圈按摩。
黛玉微微仰头,让春漫更好给她弄。嘴里说着,“等会儿我们得去给外祖母处请安了。你可得再好好收拾收拾。”
这府里面多是看外貌来应对着的。黛玉昨日晚膳时见不过给春漫戴了几朵好珠花,她敏感的感受到那些人对于春漫明显更恭敬了些。
她知晓春漫的身份其实此时有些尴尬,所以必须要让那些人知道春漫不是家底薄的,不然她还得担心春漫是不是会被着府里的下人嚼舌根。
春漫给她揉眼的手一顿,没想到黛玉还能说出这种话。
应承道:“我一定把黛玉给的首饰戴好。”
贾府里面风向见天转,说不得哪日就被那些下头的给嚼舌根了。若是能让他们安静些,自然更好。
片刻之后,黛玉眼睛上一些肿已经消了下去。
春漫重新挑了一身料子好些的。贾敏初亡,黛玉自然要守孝,只能挑些颜色淡雅些的。
去到荣庆堂时,探春迎春惜春已然到了,正坐在椅子上。见她们二人来了,对着她们一笑。
迎春是这之中最大的一个,却没有说话,而是探春主动和她们攀谈。
“两位姐姐昨晚睡的可还好?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可记得同琏嫂子说。如今府里的大小事宜,都是她在管着。”
和她寒暄几句的时间,宝玉从门前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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