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宁本把她忘了,现在听沈默说起,双眸一亮。
是了,虽然方丙被锦衣卫带走没了证人,可这姑娘既被他们抓进了大牢,估计是知道些秘密的。
于是上前一步,问道:“姑娘,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在此处?”
我是谁?我是你情郎的未婚妻。
宋简云在心中恶趣味的答了一句,不过也仅限心中吐槽,嘴上却不敢说。
“姑娘?”
谈宁见她眉目纠结,似乎自己刚才问了什么繁难的问题,不免疑惑。
眼见拖不下去,宋简云便清了清喉咙,皱着眉,一脸严肃开口。
“其实,我是贺大人三姑妈家表弟媳妇的妹妹的大嫂的女儿,我姓宋,这次来是受了贺大人母亲所托,来带信的,不想路遇水匪劫船,我侥幸逃脱,就暂时入了漕帮当丫鬟挣银子,不信你可以问贺大人是不是认识我。”
她一口气不带停的说完,便见谈宁微张着嘴看她,神情愣愣的。
“你说你是......你是......”
谈宁你是了半天也没捋明白关系,只记得个三姑妈,还有什么带信,至于其他的,她前头还没转过弯,后头的也没听清楚。
宋简云见她卡壳,十分贴心的又复述了一边,说得一字不差。
谈宁仍旧没听清,却是转头看了一眼贺传阶,以眼神询问他是否真的认识这个姑娘。
贺传阶早已听到了宋简云的胡诌,她哪是自己什么七拐八拐的亲戚,两家人做邻居也不过才几年的光景。
可他也不能拆穿对方,只好默认了。
“好吧,宋姑娘。”谈宁这下也不纠结她的身份了,直接捡重点的问。
“那不知宋姑娘在漕帮呆了多久,又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地牢的?”
这就问到关键了。
宋简云不好再胡乱瞎编,毕竟对方要查清楚很容易,于是只得老实道:“漕帮里死了个丫头,他们怀疑我是什么水匪的同伙,就把我关了起来。”
“哦?”谈宁听她说到水匪,长眉微扬,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沈默,问她,“你可看清那水匪的模样了?”
宋简云亦偷偷觑一眼沈默,却见他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并不怕自己供出他来,便道:“没看清,不过对方使的是绣春刀,想来应该是锦衣卫吧。”
闻言,不止谈宁,就连贺传阶的眉头也紧锁了起来。
他们是听到消息后才开始怀疑漕帮的,之前查案,那些河标兵们的死状就与钱家众人十分相似。
若是锦衣卫冒充水匪潜入漕帮引蛇出洞,那方丙确实该由锦衣卫带走。
“姑娘,你可还记得那名锦衣卫的长相?”谈宁犹不死心,还要再问,却见贺传阶朝她摇了摇头。
“既是锦衣卫先布局,那人便暂时交由沈大人看管吧。”贺传阶捂着胸口轻喘一声,“只是,若沈大人问出了口供,还请......还请将人送还大理寺。”
没有人能活着从诏狱出来,沈默闻言便只笑笑:“若是贺大人要口供,到时他们问出来了,我定然也给贺大人送一份。”
贺传阶紧抿着唇,知道此事若要沈默配合,恐怕要皇上下旨,只得隐忍道:“如此,那就多谢......多谢沈大人了。”
沈默不置可否,谈宁见贺传阶额上冷汗涔涔,知道是那暗器作祟,便想运功帮其逼出。
却不想她这一运功,贺传阶面上痛苦更甚,之后更是直接晕了过去,那暗器却未被逼出体外。
她吓了一跳,立刻就要带贺传阶去医馆。
还未等官兵们把担架抬来,一直号称病重无法理事的老帮主却出现了,且身边还带着一个大夫。
“草民见过各位大人。”田重先是朝沈默行了礼,后又朝领着官兵的军校行礼。
宋简云打量来人,便见对方约六十岁左右年纪,须发皆白,身材干瘦,一双眼亮得惊人,根本不像常年卧病在床,无法行动的半瘫。
“你是何人?”谈宁皱眉发问,而场中士兵则纷纷举起长/枪。
“姑娘勿惊,草民正是这江南漕帮的帮主,名田重,此来是为协助各位大人办案的。”他一报身份,场中气氛更加紧绷,就连沈默都看了过去。
田重却似未察觉到众人的防备一般,开口道:“这位大人有恙,此时要再送医恐来不及,若是各位不嫌弃,里头客房尚算干净,也可让这位大夫先瞧着,姑娘同时再去延请名医不迟。”
他语气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帮中内斗而将祸及自身的惶恐,反而十分从容,提出的建议也细致周到。
“这......”谈宁有点迟疑。
她不知这老帮主的底细,更不想欠他人情,可是贺传阶的脸色已十分难看,甚至连脉搏都开始弱了下去。
最终权衡再三,她还是点了头。
“好吧,那就麻烦阁下了。”
她一应允,随即便有官兵小心抬着贺传阶进了客房,老大夫也开始把脉。
“谈姑娘,此番我等受长官指派出来擒贼,时间日久,需得回营报道了。”
要犯已被锦衣卫带走,此刻要破案立功也难,军校不想自己的人再添损伤,便开口告辞。
谈宁不是官府中人,不好挽留,那军校便领着人去了,只留了两个小兵帮忙。
床边大夫还慢悠悠捋着胡子摸脉,谈宁一边分神看床上,一边握紧长鞭警惕着。
照理说她这样留下是很危险的,可是贺传阶等不得,若想此番无虞,只有依靠同为官府中人的锦衣卫了。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用余光看了外头立着的十数人。
宋简云见贺传阶与谈宁留了下来,知道沈默定然也会留下,虽然她不知原因为何,不过书中就是这样写的。
于是也就找了个门槛坐下,顺便捶了捶自己酸麻的腿。
院子里站满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个个浑身染血,刀光血气逼人,就如暗夜修罗一般。
跟着田重来的丫头小厮们全都缩着脖子,远远站着,不仅不敢靠近,就连抬头也不敢。
“这位大人,如今城中多数客栈皆已闭门,草舍虽是简陋但尚算干净,大人不妨先在此处休息片刻,而后再办案不迟。”田重似没察觉到场中肃杀的气氛一样,立于沈默身前,垂首恭敬道。
黑沉的眸子扫他一眼,沈默淡淡开口:“既是如此,那便留一间房吧。”
田重还未反应过来为何是一间房,其余锦衣卫已迅速退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番动作,让原本心中尚算镇定的田重反而提起了心,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将属下遣散,这才是真真的暗藏杀机。
于是他态度更加恭敬:“大人请随我来。”
沈默还没动,宋简云见他果真要留下,也站起身,走到田重身边,问道:“老帮主,那我住在哪里呢?”
田重听她脚步似不会武功,看着也不想官府中人,却不敢怠慢,仍恭敬答道:“姑娘不必担心,我这就让人领了姑娘去休息。”
言罢,他随即叫了个丫鬟近前,道要对方好生伺候。
宋简云刚要跟着对方走,却见是个熟人,讶异出声:“咦?这不是红玉姐姐吗?”
她这一开口,面前的丫鬟也抬起了头,见是她,吓得脸都白了。
“你......你是小云?!”
之前自己曾多次刁难过对方,如今昔日的丫鬟小云变成了掌握他们生死的人,这不得不让红玉绝望。
田重看出两人认识,又见红玉一脸惊慌,猜到此二人恐有嫌隙,刚要发作红玉,那边的沈默却先开口了。
“你不必给她准备屋子,她与我住在一起就行。”
语气仍旧是平淡得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是光这话中的内容就已十分暧昧了。
众人闻言,皆不由自主的看向宋简云,就连原本全部精力都集中在贺传阶身上的谈宁都看了过来。
在这些目光里,同情有之,羡慕有之,惊讶有之,不赞同亦有之。
她虽知沈默不是那个意思,恐怕还是要捉弄自己,但被这么多双眼睛灼灼盯着,还是不免红了脸。
且因不好在人前与他那奇怪的脑回路做斗争,她只得呵呵干笑两声:“我怕黑,一个人睡不惯,隔了帘子睡小床还睡得着些。”
这理由明眼人一听就知是借口,但也没谁这么不识相的出来拆穿,红玉更是难得松了一大口气,立即便要退下去。
“你留下。”
清越的男声传来,红玉却只觉惊雷打在头上,身子立刻就僵直了,她想到了那晚看到的绿叶。
宋简云跟着沈默走了,红玉被留在了外头,见屋中再没其他人,她这才开口。
“虽然之前你说我这只手是你的,我也还没想到要怎么胜过你,但是刚才在这么多人面前那样说,对我很不好。”
她细细的皱着眉,唠唠叨叨的样子与之前在林中时如出一辙。
沈默本来见她乖乖跟来,心情本来不错,现在眼尾却又往下沉了沉,“你为什么叫那红衣女子做大哥?”
宋简云被这问题问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于是她也没多想,下意识的就回道:“因为我叫的其实是贺传阶啊。”
“为什么呢?”有一道声音在循循善诱,就跟沾了蜜糖的蛛网一般,诱人深陷。
宋简云没有察觉到危险,一头撞进去:“因为我是他未婚妻嘛。”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是病娇,病娇前期症状就是病态,非善茬,非常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