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越的嗓音十分动听,一股寒意却直直从她脚底升起,窜入心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眼前一晃,视线里的黑靴消失不见,宋简云终于长长的吐出口气,喉间的痛意让她忍不住喘了喘。
“谁在那边?!”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举着火把过来。
等来人见到躺在地上的尸首后,立刻引发一阵骚动。
宋简云被关进了大牢,同时,有匪徒混入漕帮并杀了一个丫鬟的事也迅速传开。
“说!那人是不是你的同伙!现在藏在何处!”
地牢里,干瘦的男人手持软鞭,在空中迅速一甩,空气摩擦发出响亮的噼啪声,威胁的意味十足。
宋简云被绑在木架上,张了张嘴,刚想说我真不知道啊,突然想起看过的电视剧。
凡遇严刑拷问,只要说了不知道的犯人,几乎就没有不挨打的,于是她立刻改口:“我知道他在哪里!”
看守的人有些愣,放下手中鞭子,将信将疑的问:“那你说,他在哪?”
“他在......他在......”宋简云脑子飞快的转着,却还没想好要说个什么地方。
眼见对方快要不耐烦了,最后果断道:“他说他这几天就会来劫狱,救我出去!”
“呵,你们倒是很嚣张啊。”
干瘦的男人冷笑一声,又问:“说!什么时候来劫狱,有几个人?!”
宋简云舔舔嘴唇,她哪里知道?要不是沈默离开前说还会来找她,这个劫狱的借口她都想不出。
不过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只说这几天就会来救我,倒是没说具体的时间。”
见对方瞪眼,她赶紧又道,“他还说这几天会派人盯着这里,若是有人敢对我用刑或者干些什么,等劫狱时,就要把那人剁碎了掉进江里喂鱼!”
宋简云半真半假的恐吓,干瘦男人本想打她一顿,让她老实些,这一下却是迟疑了,同时忍不住抬头朝四周张望。
他们这些看管地牢的,最怕就是有人劫狱,因为凡是劫狱,那么最先死的就是他们。
“他们为何要来救你?你有这么重要?”
见对方已是有些信了,宋简云松口气,继续面不改色的瞎编。
“我当然重要了!因为我就是压寨夫人,看见我脖子上的掐痕了吗?正是跟我家那死鬼吵架,他见我吃醋掐的。”
“他既是掐了你,又嫌你嫉妒,为何还要来劫狱救你?”男人还有些怀疑。
虽然这压寨夫人长得确实不错,但男人嘛,老婆长得再漂亮也喜新厌旧,更何况还是只醋坛子?他就看自家那个黄脸婆不顺眼很久了。
宋简云已经入戏,闻言柳眉一竖,瞪眼道:“他敢不来?!要是以后我孩儿知道了,肯定放不过他爹!”
干瘦男人被她唬住,又自觉问出大秘密,马上就要立功,激动得双眼发亮。
“哼,你等着,等我报告了二当家,到时再来审问你!”言罢,他把宋简云重新关进牢里,自己则兴冲冲出门去了。
李二刚从密室出来,脸色一片惨白,身上却无外伤痕迹,只额角冒着涔涔冷汗。
体内有尖锐的疼痛游走在四肢百骸,让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东西一旦入心,他必死无疑。
“堂主,鱼儿上钩了。”手下见他出来,立刻上前禀报。
“怎么回事。”
听他问,手下立刻就将帮内有人闯入,并杀了一个丫头的事说了。
“杀了个丫头?”李二皱起眉。
三当家那边要干什么,他们已然清楚,王虎故意放出的风声,不过就是为了把人引来,而他们也打算将计就计。
可是据他所知,对方并非噬杀之人,为何要杀一个丫头?
“是,听说是卫队巡逻时发现的,还抓住了一个同伙。”手下继续道。
李二眉头一挑:“哦?可有问出什么了?”
“看守的人已经等在外头,说是对方已经招了。”说着,手下就将方老三领了过来。
“李堂主。”方老三弓着背,满是褶皱的脸谄媚笑着,“小的已经问出来了,那女的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李二止住他。
等带着人回了住处书房,他这才让对方继续。
于是方老三便将自己盘问出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说了。
当然,这过程中,他也没忘了添油加醋的说对方是如何的狡猾,自己又是如何的目光如炬,最终识破对方阴谋诡异,得到了重大情报。
李二初时还有耐心,后来却越听越不对劲,最后脸色古怪的问道:“你是说,她自称是那伙水匪头目的压寨夫人?”
本就没什么水匪,三当家想要引来的人,是受皇命追查盐商钱家灭门案的贺传阶。
对方身边倒是一直跟着个美貌的姑娘,不过听说武功不错,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抓到?
方老三见他面色有异,心中涌上不安,但也不敢隐瞒,如实道:“是,她说那水匪头子这几天就要来劫狱,还派了人在暗中盯梢呢。”
听到这儿,李二算是彻底明白了。
地牢里的那个女人在说谎。
三当家当初杀了河标兵的事,虽知道的人不少,但也仅限于当事的水手以及少数心腹,漕帮人多口杂,并非人人皆知,方老三这是被人骗了。
刚想吩咐方他继续严刑逼供,突然又顿住,因为他想到,即便这女人不是正主,只要三当家的相信并动手了,那事情就成了一半。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就上前给了方老三一锭银子。
“多谢李堂主!多谢李堂主!”方老三拿着银子,喜不自胜,朝他连磕了好几个头。
果然,这事就该先来找二当家的汇报,若是先告诉了三当家,那定是没这许多好处,方老三心中乐滋滋的想。
只是高兴了没一会,他又担心起自己的小命来。
毕竟李二虽知道了这事,却没提布防的事,而水匪这几日就要来劫狱了......
李二见他眼珠滴溜溜的转,就知此人打算脚踏两只船,不过对方的打算也正中他的下怀。
于是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笑非笑道:“此事事关重大,再说帮中人事向来都是三当家在管,人既由你看着,你问出了消息,自然也该禀告三当家知晓。”
方老三被他盯着,只觉落在身上的目光冰冷黏腻,心中所想全被看穿,后背不禁有冷汗冒出。
“小的不敢!小的对二当家忠心耿耿!”又连磕好几个响头。
“我说了,这事你该向三当家报告。”李二受了罚,本来心中就有怒气,此刻也没有与人周旋的心,脸立刻就冷了下来。
“是是!小的知道了。”方老三擦了擦额头的汗,从书房退出。
等出了屋子,身上的压力减轻,见后头没人,他又忍不住偏头轻啐一声:“黑了心肝的下流种子!在爷爷跟前逞威风呢?我呸!”
说完,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嘻嘻的揣进怀中,又往伏虎堂去了。
李二说了这半天话,脸色已愈发的煞白,额上的冷汗也密集了不少。
可他不敢懈怠,要解除这痛苦,还得二当家亲自出手,如今事情已按计划发展,他更不能让其有丝毫闪失。
于是仍强撑着道:“吕用那边怎么样?”
手下看了他一眼,后又低下头,答道:“属下已跟吕用联系过了,他说那两人还被关着,只是三当家与王堂主过不了多久就要动手,他怕被发现,想在事发前找个地方躲起来,要银子呢。”
“哼,这没用的东西!不过看个人而已,就这样的没种!”李二眼露鄙夷。
手下自然明白口中说的没种是什么意思,闻言面上也带出些不屑。
原来这吕用当初还在家时便嗜赌成性,在外头欠了钱不说,还偷东西偷到了王捕头家,慌张逃跑时打碎了屋中的花瓶,又被人上门索债。
钱他自是拿不出的,又兼平日在父母面前总做了个勤学上进的模样,却不想除了装点门面的一本书之外,其余的银子全被他挥霍了。
事情闹开,二老当场就被气死,而他拿不出还赌坊的钱,对方便踹断了他一根肋骨,拿了房子抵债。
至于王捕头,则是要抓他关进牢里,吕用跪地苦苦哀求,王捕头便说要他自己跺下一根指头。
吕用哪有那个血性?最后他以要挣钱安葬双亲为由,自己拿刀在脸上划了一下,此事方才作罢,而他也在家乡待不下去,入了漕帮讨口饭吃。
却不想,这样一件腌臜的事,竟被这个没脸没皮的颠倒了说法,他倒成了至孝的好汉。
“那,这银子给他吗?”手下又问。
“给,为什么不给?”李二冷笑一声,“只怕他到时候有命拿,没命花!”
地牢。
昏黄的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跳动的光晕被间错的栅栏和刑具阻挡,在墙上留下残缺的阴影,如鬼魅一般扭动着身躯。
空荡荡的地牢里只关了宋简云一人,因为牢房的位置偏僻,连残影也照不到,更显阴森恐怖。
地上铺着的稻草早已发黑发臭,还有老鼠在里头吱吱吱的爬来爬去,她有些害怕,便来到栅栏边上,抱着木柱喊道:“喂,有人吗?”
喂,有人吗?
地牢里传来空荡荡的回音,缥缈又幽远,将地牢的气氛渲染得越加诡异。
“去!吵什么吵?!嗝~再吵就把你舌头割了!”方老三打着酒嗝走过来,身体一晃一晃的。
总算见到个活人,虽然对方态度不大好,宋简云却没那么害怕了。
“我不是重要犯人吗?你怎么不就近看着我?”她期盼的看着对方。
却不料方老三闻言哈哈大笑两声,嗤笑道:“还重要犯人?三当家的说了,叫你那同伙尽管来,到时候一并将你们砍瓜切菜!如果不来,那就先杀了你!嘿嘿,到时大爷我也能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牢了。”
说完,方老三又提着酒瓶走了,留下呆住了的宋简云。
不会吧?她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正在她怀疑人生的时候,地牢上方阴影处,一个身穿玄衣的男子正抱着短剑,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