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私会被发现

秦家主厅里,秦山岳跟朝中的几个大臣坐在一起喝酒。

这次的庆功宴请了很多人来,基本都是拖家带口,还有很多意气风发少年郎,不懂官场上的事情,只揣着满肚子风月,自然在前厅坐不住,全都借口吃完之后,在院中随意乱走——院子旁边便是女子坐席的地方,这种场合下,年轻男女撞见也不算失礼,若是遇到心仪的,还可壮着胆子上前共邀赏花。

别管那些大人们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这群少年们心里只揣的下一朵簪花。

那些碍事儿的孩子们没了,几个大臣喝着喝着就喝进了书房里,外头有秦山岳的亲信站着岗,屋子里的话头也从风花雪月转到了朝廷大事。

朝堂上的每一件事,字与字之间都夹杂着血泪与风尘,说出来轻松,可沉浮在其中的人却知道有多危险,坐在书房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副严肃的模样,袖口上那点斑杂的酒气都快被书房里的冷淡气氛给冲散了。

“圣上虽是摁着没说,但我等私下里已有了苗头了。”秦山岳坐在书桌后,面前摆着几封信件,随意递了出去,说:“当年掺和谋逆的,当是端亲王。”

端亲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当年端亲王与圣上也是手足同胞,后来因为同一个女人闹了决裂,简单来说,就是端亲王明媒正娶的正妻被圣上掳进宫里,改名换姓封了个贵妃,后来这个贵妃不知是跑了还是死了,总之将皇城里闹得人仰马翻,端亲王与圣上甚至拔刀互砍,兄弟情谊比那外头的细雪还碎,还冷。

当年这档子荒唐事儿被整个京城津津乐道,后来端亲王便去了边疆,杀出了功名来,后又在外封了疆,本该在外面颐养天年的,但是皇帝岁数大了之后,心病就起来了,总觉得端亲王要反,就把端亲王下令召回来,拘在京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以端亲王身子不好回京城疗养为理由。

养着养着,就养出来了个赵家谋逆的事。

全京城那些知道点内幕的人都在心里头想,这对皇家兄弟迟早死一个,不是上头那个临死之前不放心,把端亲王杀了,就是下头这个蓄积起了力量,反手把上面那个捅了。

也因此,这两边人更是听不得谋逆两个字,越是怕什么,越要查什么,闹得厉害的时候,据说每个朝堂大人的屋檐上都会彻夜蹲两个锦衣卫,谁敢提到这些,直接拿人下狱,北典抚司走一趟,就算是无辜的,半条命也没了。

“现下,想要为赵家平反,就要翻出来端亲王,可是要翻出来端亲王,怕是整个朝堂都要翻天了。”

“圣上既然已派锦衣卫查了,那便是已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眼下圣上龙体不康,太子又羽翼未丰,圣上估摸着是想为太子扫路了。”

下方坐着的一个大人是兵部侍郎,早些年是赵老先生一手提拔上来的学生,多年过去也记得师恩,这些年都在于秦山岳暗中调查赵老先生谋逆一事,眼见着有了方向,却又硬生生被卡住,不由得心思烦躁,说话也有些没顾虑,仗着外头的人听不到,那些隐秘的事啪啪的往外摔:“下官前些日子多方打听,还听了个秘闻,据说那端亲王前些年进京,一直在打听一个失踪的孩子。”

顿了顿,兵部侍郎压低了声音,说:“我听那线人说,丢了的那位是当年那个贵妃的儿子,只是不知道是端亲王的,还是——”

当年那位贵妃可真是把圣上和端亲王两个人迷的神魂颠倒,据说有一段时间,圣上隆宠不断,端亲王背地里还与贵妃私通,前脚这个离开了,后脚那个就爬上床了,曾有太监说,亲眼瞧见贵妃的床底下藏了一双男人的玉靴,最后那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也有人在暗地里传,贵妃当年失踪,就是太后看不下去动的手。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结果只有一个,圣上与端亲王两个血亲同胞把对方恨到了骨头里,太后和两个儿子都反目,三个皇城中最尊贵的人,却已经到了刀戈相向、手下的人互相搏命的地步。

秦山岳的手长在边关,对朝堂里的阴私之事了解的不多,现在听了只觉得荒唐。

兄夺弟妻,这也做得出来?

他刚想开口说一句“那就把那个失踪的孩子的事情也查一查”的时候,就听见兵部侍郎又说:“那孩子从小就丢了,也没什么特殊的,便是后背上有个蝶形的胎记,据说与贵妃身上的一模一样。”

秦山岳捏了捏眉心,问:“多大岁数了。”

“据说,是二十一了,该授冠了,但长在外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模样。”兵部侍郎摇头,他话才说到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还有丫鬟的喊叫。

“何事?”秦山岳立刻带着各位大人从书房内走出来,他们所商讨的事情太过隐秘,必须要小心为上。

“回将军,说是外头有一间厢房走水了。”门口的心腹亲卫双手抱拳道:“末将不敢擅离职守,便一直在守着。”

“你且先去看看。”秦山岳随口吩咐了一声,然后就先带几位大人回了宴上,他前脚到了宴上,安置好了几位大人,后脚便去了走水的地方。

今日大宴,来往的人都多,他怕此次事出匆忙,白青柠一人忙不过来。

但等他到的时候,却意外发现那处厢房外绕了很多人,不止白青柠在,京中一些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在,还有一些未出阁的姑娘,都好奇的围守在门口,而这处厢房已然被火苗吞烧过半了,门窗却还都死死关着,门口还站着个丫鬟,拦着所有人不让进。

“我家姑娘正在歇息。”丫鬟嘴里反复说着那几句话:“谁都不能进去。”

“休息?难道休息比命重要吗?”钱碧玉站在人群堆儿里,她脸上带着关切的神色,但眼底里却压着一撮跳跃的邪火:“火都烧了这么大,你不去救你的主子,反而在这拦着我们,你是不是想害死你的主子?”

丫鬟是赵红珠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认识钱碧云的,她脸都涨红了,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钱碧云爽的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舒服的要命。

她当时在窗外看见了一捧干柴,还有火折子,那简直是神来之笔,她直接就在屋后放了火,初时火不大,没多少人看见,她就多放了一点,恰好这边有人过来赏花,很快就引来了一大帮人,人群来了之后,她又混进了人群里,把人群带到了此处来。

她生怕这里头的俩人要跑,所以动作分外利落,兴许是老天助她,她的计划竟然进行的无比顺利。

“好了。”一旁的白青柠发了话:“先将厢房的火扑灭了,然后寻两个壮实的嬷嬷进去找人,不管寻没寻到,进去了便有赏。”

眼见着主子发了话,剩下的人自然不敢多说,赵红珠的丫鬟眼见着瞒不住了,便白着一张脸,走到白青柠面前小声说:“还请夫人移步。”

白青柠便与丫鬟走到一旁去,听见那丫鬟哀求道:“还劳烦夫人发善心,遣散人群,我们姑娘被火烧到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怕是衣不遮体,恐失礼,叫人看了笑话。”

在此泼水救火的都是秦家人,就算看见了什么,也都能把消息压下去,可是外头这群贵女就不同了,她们的嘴,别人可堵不上。

白青柠做出来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转头便去驱散人群,但是她开口、做事的速度都太慢了,四周的人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救火的嬷嬷就已经冲进去了。

这两个嬷嬷都是粗使嬷嬷,人壮实,胆子也大,早些年一个是屠夫家的姑娘,打小就杀猪,一个是嫁了捕快的女人,听了不知道多少杀人事,都是豪爽性子,还有几分鲁莽,见了火也不害怕,只要夫人一吩咐,她们俩闷头就往里冲,结果才冲进去没几步,屠夫家的那个嬷嬷就折返回来,拍着大腿喊:“夭寿啊,里面两个人,衣服都脱光啦!在床上抱着滚呐!”

就这样一声喊,原本绕在屋子旁边的姑娘们都炸开了,一个个以团扇、帕子掩面,但双眸之中却带着异样的光彩,全都紧紧的盯着厢房。

“有两个人?”白青柠惊讶的瞪大了眼,看向那边的丫鬟问道:“怎么会有两个人,谁在里面!”

丫鬟的脸涨得比姑娘嘴上的胭脂还要红,死死的咬着嘴唇,却一句话都辩驳不出来。

旁边的钱碧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她的团扇盖在脸上,遮住了高高勾起来的唇角,却遮不住眼底里汹涌着的恶意,下颌一昂,头顶的步摇都跟着微微地晃:“快说啊,谁在里面?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家伙吧?你这丫鬟推三阻四的,是在帮着你的主子偷人吗?”

丫鬟自然也是认得钱碧玉的,她知道这个人当初跟她们家小姐有仇怨,自然就也知道,今天这件事情只要有钱碧云在,就绝对无法善了,丫鬟被逼的手足无措,看着钱碧云的目光像是要把钱碧云都给活吞了一样。

钱碧云却依旧在旁边煽风点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是谁家的小姐,又是谁家的女儿?竟然与男子公然勾结私通,做出来这等下作的事情,简直丢尽脸面。”

钱碧云这话说得刺耳,但又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今日来了此处的都是秦府的客,几乎全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跟谁都是见过面、搭过边的,眼下这个屋子里的女子到底是谁呢?

正在这时,两位嬷嬷已经拖扛着一个女子出来了,对方身上裹着衣服与被子,狼狈不堪,头发凌乱,露出大片肌肤,嬷嬷显然没时间给她穿衣服,当这个女子被拖出来的时候,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这不是赵姑娘吗?”

“天啊!赵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那里面的男人是谁啊?”

“赵姑娘居然跟人做这种事。”

“要我说,漠北流亡三年,赵红珠恐怕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了,做出这等事不稀奇。”

“我听人讲,漠北那地方乱的很,蛮族时常掳掠侵犯边界,还有很多流寇土匪,赵红珠保不齐会碰见什么呢。”

被拖拽出来的赵红珠已经是昏过去了的样子,只是昏过去的时候眉头也是紧紧蹙着的,显然刚才她遭遇了很大的痛苦,又被烟熏火燎,人昏迷过去也正常。

被拖出来时,那俩嬷嬷都嫌这事儿脏手,囫囵的把人给丢到了地上,然后又在白青柠的授意下进厢房去找剩下的男人。

而赵红珠,这位衣不蔽体的姑娘,就这么被丢在地上,被所有人用目光鞭挞,用最恶毒的话评论。

眼看着这群人越说越难听,丫鬟忍不住了,她飞快扑上去护住赵红珠,然后挡在赵红珠的前面,大声和所有人喊道:“我们姑娘没做过那种腌臜事,你们不要胡说八道!”

“没做过?今日的事就摆在众人面前,你还有脸说没做过?”钱碧玉一见到赵红珠的脸,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被人从湖上捞出来的样子,钱碧玉激动的握着拳头,高声喊道:“你家小姐早已是这幅模样了,你居然还敢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如赵红珠这般人尽可夫的女人,说起来真叫人恶心,保不准里面的人是谁呢,如此隐秘行事,保不齐是谁家的夫郎!”

钱碧玉喊了这么一嗓子,在场的姑娘们眼睛都利了几分。

她们都是待嫁的姑娘,家中姊妹也都有了订婚的夫郎,若是谁家的未婚夫,或者是夫君做了这档子事儿,那可真是恶心死人。

“不是,不是别人的夫郎!”丫鬟被逼急了,也开始口无遮拦,跺着脚喊道:“我们家小姐未曾和旁人的夫君有联系,这里头的也不是有未婚妻的人,这里头的,这里头的是——”

“是将军!”丫鬟却终于受不住了,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豁出去了的声音高喊道:“是将军!我家小姐与将军一直都是互相倾慕的!将军这么多年也从没忘记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一直在为将军守身!他们俩一直都是互相记挂着对方的,我家小姐,从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赵红珠的丫鬟这一番话吼出来的时候,原本还剑拔弩张、瞪着眼睛的姑娘们顿时卸掉了满身防备,只是再抬起眸来看向人群最前面那个清丽温婉的夫人的时候,目光中难免带着点同情。

这个丫鬟信誓旦旦的说赵红珠与秦山岳两厢情悦,彼此多年都未曾忘掉过对方,那,已是将军夫人的白青柠又被置于何地呢?

果不其然,当众人看向白青柠的时候,这位夫人已经捂着脸、一脸不敢置信的后退了几步,脚下一个踉跄,竟险些摔倒,那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四周的姑娘们都难免心生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