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慎见陈芜朝自己扑来,脑子里的弦骤然断裂,他抱着陈芜调转身体,两人双双跌倒在地上。匕首擦过谢慎的肩膀,直直钉入前方字画,发出‘铮’的一下声响。
谢慎单手护着陈芜的脑袋,撑起身子看她,本能反应比所有思考都快。
果不其然,陈芜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木簪掉落发髻披散,眸子盈盈水光,失神且脆弱。
谢慎连忙将陈芜抱在怀里,急问她道:“药呢!”
陈芜只觉天旋地转,不待她应答,谢慎便已熟悉地从她束腰中掏出纸封药丸,递到她嘴边。
陈芜茫然服下,她泄力在谢慎怀中,逐渐聚拢思绪,缓平急跃的心脏。
陈芜下意识抓着谢慎的衣裳,迟钝地发现他肩膀受伤了。
“慎郎!快叫府医……”关心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口,陈芜刚缓和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没事。”谢慎抱着陈芜的肩膀安慰,确定陈芜没事,心思便全落到外头刺客上。
谢慎神色冷冽地注视着外面情况,直到刺客全部倒下,终于有护卫进屋禀报。
“主子,刺客一共七人,全部伏诛,没有活口。”
“严查此事,弄清楚他们是从哪来的,还有没有同伙。”
“是!”
“找大夫来!”
护卫刚要领命去办,陈芜便出声急叫住他。
“主子受伤了!”护卫担忧地望向谢慎。
“召府医来,不要外传。”谢慎冷静地吩咐道。
“是!”
护卫领命离开,陈芜担心地抓住谢慎手臂,她这才发现,谢慎为护她脑袋,五指指节有擦伤的痕迹。
陈芜垂眸,事后慢慢回忆,刚刚如果不是谢慎护她,那匕首就扎到她身上了。
陈芜担忧道:“慎郎,我给你看看伤吧?”
“此处不安全,你现在回宫。”谢慎扶着陈芜起身,虽然已经确定陈芜无伤,但还是抓着她的胳膊,下意识看了看。
陈芜拒绝道:“刺客刚刚伏诛,尚且不知有没有监视的眼线,我现在回宫,也不会安全。”
陈芜说得没错,谢慎关心则乱,误了判断。
谢慎心生懊悔,他明知谢府处于风口浪尖,却因为怀疑陈芜对新帝的处置,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要她来到府里。
此时府医也已经赶来,谢慎没有再多说什么,留下陈芜一同听诊。
……
匕首擦伤了谢慎,伤口并不深。
刺客用器,必定会有毒性,好在并不是什么特别刁钻难解的毒,加之伤口不深,暂未侵入肺腑。府医医术高明,处理完伤口,开了两副药,喝过后便会好转。
府里正因刺客的事在搜查,护卫找到后门守卫和马夫的尸身,廊道还有两个婢女被人扭断手臂抹脖,可见刺客是强闯进府,计划突然,进府后还逼问过婢女,并未多加打探。
虽如此,护卫还是对府里下人严密审问,为避免谢慎受伤的事泄露,府医直接在谢慎的寝屋外间搬炉起火,为谢慎熬药。
陈芜照看谢慎躺下,虽然伤口不深,但府医剜肉洗毒,还是令谢慎虚弱了很多。
陈芜坐在床沿,难过地俯身在谢慎身上,没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谢慎抚摸陈芜侧脸,安慰她道:“我的伤势无妨,此事是我疏忽,我已让人往外探查,确认安全后会尽快送你回宫。”
陈芜没说话,像是有些生气了。谢慎莫名有些心虚理亏,久未言语。
两相沉默,陈芜终于开口道:“我为慎郎看药。”
谢慎哪能拒绝陈芜,轻轻‘嗯’了一声,看着陈芜走了。
府医也很识眼色,没拒绝贵人相帮,见陈芜过来,嘱咐完需要注意的,便顺势退出屋子。
那晚陈芜也未能久留,等煎完药,陈芜唤醒谢慎喝下,随后便要走了。
谢慎躺下时陈芜还抓着他的手,谢慎见她神色憔悴,多叮嘱了句。“回去后让太医给你看看,身体要紧,别拖着。”
便是再也没问,新帝之前为何一反常态,突然想要支持夏家了。
……
夏家毕竟是世家大族,他们认定谢慎不敢明着与自己抗衡,派出刺客也没想多遮掩。
的确,谢慎也没有拿刺杀说事,只是他都记在心里,以另外的方式处置了夏家。夏一闵成了对付夏家的一个口子,刑部越审越深,趁着民怨未消,谢慎直接将夏家刮下半条命来。
夏家急得开始四处寻求帮助,但世家多龌蹉,谁家没点见不得光的东西。如今民怨正对夏家,没有世家愿意冒险掺和进来。
如此,夏家也算是彻底倒了。
新帝因为夏家的事,有些脸上无光。虽然他最后听信陈芜的劝慰,‘力挽狂澜’重惩了夏家,可还是难消自己在百姓心中的年轻浑碌形象。
新帝对陈芜有所埋怨,他觉得自己与闻名青史擦肩而过,毕竟一开始,他是支持谢慎的。但陈芜当初只是跟他分析了利害,并未怂恿他去拉拢夏家。新帝本能地不想怀疑陈芜,他势单力薄,被几次打压,除了陈芜,已经没有任何依仗。即便不满,他也希望陈芜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就像陈芜说的,都是谢慎的错。如果不是谢慎写那篇赋,如果不是谢慎携百官罢朝,煽动无知百姓,事情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新帝开始对谢慎不满,即便谢慎表现恭敬,但除了夏家的事外,新帝一再地找谢慎麻烦,故意敌对他。
谢慎当然察觉到新帝的报复,因为新帝对朝政的反对,原本想与新帝缓和关系的谢慎,变得很是被动。
新帝闲散皇室出身,缺乏朝政智慧,得寸进尺,你越是退让,他便越觉得你怕他。
谢慎被新帝刁难,此后又过了几个月,在那年冬天,谢慎被新帝传召御书房议事,却被新帝故意忽视,被迫在御书房外候了半个时辰。
彼时张贵妃已经成为新后,娴妃也被封为李贵妃。与牢记世家教养的端庄张皇后不同,李贵妃娇气可人,小性子深得新帝宠爱。恰巧那天李贵妃前来送补汤给新帝,新帝便接见李贵妃,故意让谢慎在外候着。
新帝也没想到,谢慎不过是在雪地里站了半个时辰,竟然晕倒在了御书房外。
新帝当下一惊,连召太医来给谢慎看病,随后又觉得谢慎是假意为之,便将太医和谢慎一同送回了谢府。
新帝当谢慎给自己使手段,恶心得不轻。殊不知,谢慎却是真病了。
太医给谢慎开了治疗寒症的药,谢慎将人礼貌送出去,府内府医再诊,却是道了句奇怪出来。
谢慎脉象不对,五脏六腑皆有损象,竟是毒发之兆。府医自认学识浅薄,直言谢慎,查不清什么缘由,只能暂时开方治疗表象。
谢慎中毒,首要怀疑,便是当初刺客匕首的余毒未清。
谢慎让人从夏府寻找解药,开方治病,并未对外声张,便是陈芜也没有告知。
但是谢慎的‘病情’,显然有些瞒不住了。御书房晕倒后,谢慎染上了咳疾,身体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朝廷中清流党因夏家一案得势,谢慎一赋也赢得不少世家欣赏,放眼天下,谢党风头正盛,他们本就有意趁机推行一些田赋改革,如今新帝处处刁难,还逼得谢慎染病,清流党自然不愿善罢甘休。
他们的确斗不过世家,可怎么也比无权无势的新帝强啊。
如此,谢慎病倒后,手下就有人变得不再安分。
如今谢慎率领的清流党,多是从谢元那接手的人。这些人久经官场,多年来各有各的心思。不可否认,他们愿意跟随谢元,也确实是想为天下百姓办点实事,怎么也比世家们强。可他们已经站得太高,就好像一个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哪怕会对灾民心生怜悯,救灾的时候也会闪躲百姓双手,避免他们弄脏自己的锦服。
谢慎危急时刻接纳了这些人,也得到了他们的敬佩和忠心,可总有些人以长辈自居,对谢慎指手画脚,不满谢慎主张。原本谢慎稳坐相位,众人也服他,可眼见他被无权的新帝折腾病倒,这些人的心思难免就活跃起来。
于是,有人越过谢慎,当朝上书,言之凿凿地请求新帝推行改革。寒门清流还未曾如此得势,他们被一时的成功迷惑,遗忘了世家深浅。
没等下朝,这个人就被世家群起攻之,当即下了狱。此人行事鲁莽,本身就不是个善思之人,他见自己临难,连忙攀咬谢慎,拿谢慎刚赢来的百姓信任为自己挡箭,在朝上丑相百出,令谢慎彻底陷入被动。
世家们不可能任由谢慎推行谢元的改革之法,他们草木皆兵,即便谢慎已经妥协修改过改革条例,他们也不愿再听。
手下人擅作主张坏了谢慎的计划。新帝因为害得谢慎‘病倒’,私下被陈芜指责了一番。张皇后还趁机打压了李贵妃,新帝心中烦乱,脾气全撒在谢慎身上,对谢慎更加咄咄相逼。
世家有了可预见的威胁,也开始提防起谢慎。
如此困境持续到第二年,情况对谢慎有了威胁,以陈芜对谢慎性格的了解,谢慎应该已经谋划着行动了。
只是如今新帝与谢慎水火不容,不知谢慎准备用什么方法,前来毒死她。
陈芜为应对可能的结果,做了许多准备。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谢慎会邀见她,主动告知她德妃之子在自己手上。
谢慎暗示将对新帝动手,他道:“秋猎行宫,你觉得怎么样?”
谢慎说完轻咳两声,他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将陈芜数颗黑子围杀。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告一下,下个故事女主是异瞳公主哦,属于情感冷漠的那一挂,男主是男宠,但属性是个杀神。
嘿嘿嘿~
留爪、留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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