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想到,陈芜是在去良王府的路上、在禁军眼皮子底下,会见的定安王世子。
常虎说到底只是一把刀,与良王有着本质的区别。就拿乾安宫的里衣风波来说,良王受先帝恩惠,只忠于先帝,他可以揣摩上意,在发现陈芜与人私通时做出除掉她的决定。
但常虎却不行,刀不能思考。常虎只信先帝,他坚信,先帝将禁军交到陈芜手中,必有其深意。即便常虎也怀疑陈芜私通,却会听从陈芜的命令行事。
这并非意味着常虎愚笨,反而是这样的为将之道,让他走到了今天禁军统领的位置。
这些年,常虎始终堵着口气。他们是天子近臣,先帝将禁军交与陈太后使用,却因陈太后更加信任良王,至使禁军不得不忍耐着皇室宗亲的指手画脚。
如今陈芜瞒着良王,私下差遣常虎,即便她的命令有多离谱突兀,常虎也乐意去办。不仅要办,而且要办得完美。
马车出宫前往良王府,途径京都大街,停在开源酒馆买了一食盒的糕点。买糕点的禁军护卫、与暗中等候的定安王世子换衣,借着送食盒的功夫、掩人耳目顺势进入马车。
马车复行,陈芜与定安王世子开门见山,倒也没有耽搁多长时间。
……
定安王世子沈奕,陈芜以往与其并无交集。
先帝忌惮定安王,将沈奕召入京都后曾派人监视过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无非才学平平,谨慎怕事两点。
这些年,沈奕也是这么伪装的,他素来低调恭顺,平时很少外出见人、宴席几乎都不参加。这次去求知书院,他也是打着游山玩水、四处散心的名号前往。
谁能想到,最后就是这个人,覆灭了北朝江山。
沈奕对陈芜会面的要求多有猜测,陈芜与谢慎的关系,沈奕早就有所怀疑,只是一直未能得到什么切实证据。今日一见,沈奕本以为,陈芜是替谢慎来的,除此之外,真的很难解释。
但陈芜却出乎意料,一语道破他当下困境。
“听闻定安老王爷早就为世子定了亲事,只可惜先帝将世子留在京都,耽误了世子。”
沈奕入京那年已然加冠,为避免先帝赐婚留沈奕一辈子,定安王府只能以早有婚约为由,借口催促沈奕回南郡。后来,沈奕被困迟迟未归,蹉跎至今,眼看就要变成第二个谢慎了。
沈奕起先还当陈芜是想要强媒硬保,有意与之周旋一番,却听陈芜提起谢诗茹,言语间仿佛早已掌握他们的关系。
“世子回了南郡,就不怕与佳人分离,再难相见吗?”
沈奕为陈芜了如指掌的态度感到心惊,越发确定陈芜与谢慎的关系。
其实谢慎不知道,沈奕刚入京都,就与谢诗茹见过面。
起先两人各自隐瞒身份,以朋友的关系往来。很快沈奕就发现谢诗茹的身份,原本他是想要利用谢诗茹,但相处间沈奕对谢诗茹心生敬佩,生了情愫。
沈奕暗中不停地接触谢诗茹,好不容易让谢诗茹对自己动了心,却一时不察暴露了身份。谢诗茹不喜束缚,对皇室宗亲、世家大族都十分避讳,偏偏沈奕踩了她雷点,后来更是一言不合就甩了他。
是的,拥有世袭王位的世子爷,被个教书的女夫子给甩了。
对方理直气壮,说得沈奕都忍不住自我怀疑,觉得自己真是个一无是处的烫手山芋。那个女人,说分手就分手,害得他只能以真实身份跑到求知书院哄,久居在那里。
这样一来二去,沈奕就引起了谢慎的怀疑。
沈奕当然看出谢慎觊觎自己的‘女朋友’,可惜那个独具一格的女夫子,非说那是纯洁的兄妹之情,还指责他多疑乱吃醋,害得他十分被动。
果不其然,谢慎为了赶走他,竟然主动联系他父王,说要帮助他回南郡。他父王为了促成此事,更是许下侯关五万兵马当谢礼。
沈奕心知,这或许是他光明正大离开京都的唯一机会,父王和长姐不可能由着他性子胡来。
可是那个固执的女夫子,不知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歪理,说什么‘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然后他就是被她抛掉的那个。
沈奕越想越气,却拿谢诗茹毫无办法。
这段时间,他受困于此,情绪低落,许久未曾展颜了。
陈芜见沈奕因为提及谢诗茹而触动,难免觉得新奇有趣。
梦里谢诗茹对沈奕有顾虑,沈奕独自回了南郡,直到新帝遇刺身亡,独掌朝堂的谢慎与谢诗茹有了分歧,谢诗茹这才有了离开京都、游历山河的想法。
只是山河那么大,谢诗茹走着走着,还是去了南郡。当她发现沈奕没有娶妻,一直等着自己这个‘负心人’的时候,两人终于说开,走到了一起。
陈芜对谢诗茹并无成见,相反,她作为女子,非常敬佩谢诗茹的才华和勇气。梦里,如果没有谢诗茹相助,沈奕未必能如此顺利地笼络天下民心。
这个沈奕,能文能武,心性坚韧,却偏偏在谢诗茹和家人面前,显得有些孩子气。
陈芜嘴角不自觉扬起笑容,随即心底不免有些苦涩。
美好的感情,总是令人羡慕。
在梦境里陈芜看得清楚,知道谢诗茹在顾虑着什么。在她看来,沈奕与谢诗茹当下的矛盾,只需简单两句话就可以消解。
“世子,哀家困守后宫,自由的珍贵,没人能比哀家理解得更加透彻。哀家能猜悟你的心上人为什么不肯跟你走。”
沈奕抬头看向陈芜,表情认真,多了几分审视。
陈芜道:“自由只是追寻快乐的一种方式,如果已经拥有了快乐,又何必再拘泥于形式呢?”
说到底,谢诗茹只是怕自己嫁人后受到束缚,担心世俗对她抛头露面有成见,怕自己的书院会受到影响。
陈芜能猜到谢慎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谢诗茹。一位理想远大,哪怕放弃一切,也要教书救世、开启民智,改变天下的女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敬佩。更何况谢慎和谢诗茹所为、本就有共同之处。只是谢慎的那些手段,终究得不到谢诗茹的理解。
“世子,你会拘束你的心上人,让她变得不快乐吗?”
陈芜一句话点醒了沈奕,明白了谢诗茹的症结所在。
陈芜看沈奕眼里有亮光,料想他明白了。
梦境里,沈奕对谢诗茹非常敬重。两人成亲后,谢诗茹不仅没有被困守后宅,反而还在南郡开了个‘附属’书院,造反起义时,沈奕将后背托付给谢诗茹,完全是交付性命的信任。沈奕这个胆大妄为的,还哄说过谢诗茹,等她当了皇后,官学学子都得是谢诗茹的门生。可见,即便最后他们走到了皇宫,谢诗茹都会是‘自由’的。
被点醒的沈奕心如擂鼓,面上还强装着镇定。他出生尊贵,从小就明白,任何好处都是需要支付代价的。
“臣不知,太后为什么要帮臣?”沈奕终于卸下伪装,神色戒备地打量着陈芜。
陈芜浅浅一笑,打趣道:“总不会是为了谢相吧?”
沈奕心生震撼,看向陈芜的表情愈发严肃认真起来。
陈太后看出了他的猜测,也知道他在怀疑她和谢慎感情不简单。
沈奕本以为,陈太后说到底只是个女子,最有可能的、无非是看出了谢慎对他女夫子的感情,在那里呷醋。
陈芜道:“侯关那五万兵马,哀家要了。”
她连侯关的事都知道!
沈奕眼下更是心惊,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对待陈芜。
一向刚愎自用的谢慎,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事告诉陈芜。他们之间,难道不是简单的利用关系?沈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了谢慎与谢诗茹的兄妹情。
沈奕试探道:“可此事,并非是臣能够决定的。臣的父王,最重信义。”
侯关只认他父王的私印,而父王已经和谢慎交易好了。
陈芜嘲讽一笑,道:“老王爷交易的条件是助你平安回南郡,谢慎办不到这点。”
怎么可能?沈奕微微蹙眉,斟酌道:“可据臣所知,许氏已经败了。”
陈芜看得出沈奕是个聪明人,观他言语,知他虽受困京都,却一直关注着朝局,有自己的一番筹谋。
陈芜开始怀疑,梦境里谢诗茹和谢慎不欢而散,有没有沈奕的手笔。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生在王室,哪有什么纯善之人。
陈芜道:“许氏败了,谢慎却不会助你回南郡。”
陈芜拿起开源酒楼的糕点,轻咬了一口。她拉开马车帘子看向外面,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能让你携心上人回到南郡的……”
陈芜放下帘子,回头将视线落在沈奕身上,道:“只有哀家。”
沈奕眉头一蹙,道:“臣不愿逼她。”
陈芜道:“哀家何必强人所难?你是让她开心的人,她自会选你。”
沈奕认真地朝陈芜行了个礼,道:“如若娘娘真能依言办到,臣会亲自修书父王,向他禀明原由。”
陈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她敲了敲马车车板,对沈奕道:“世子可以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看了眼原男女主,再低头看看自己。
女主:终究是炮灰罢了。
……
看到有人说皇帝太多有点晕,胖妈大概总结一下吧。
戾帝 良王(戾帝最小的弟弟,除了良王其他兄弟都被戾帝杀了)
戾帝七子,其中分为太子党和武王党。
太子党:废太子、辰王
武王党:武王、建王
十三皇子(先帝)【最后这货扮猪吃虎,继承了戾帝的皇位,女主是他的皇后】
九皇子(路人甲)、十六皇子(路人乙)
十三皇子(先帝)没子嗣,他过继了闲散皇室、戾帝堂弟的孙子,也就是新帝。
其实大概知道就行了,因为除了良王和新帝,以上这个叫、北朝皇室死亡名单。
原男主是定安王世子,定安王是外姓王,北朝开国皇帝赐的世袭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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