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饮尽,她浑身瘫软,趴在地上咳嗽,如涸辙之鱼般享受劫后余生的空气。
只是让她放松的时间并没有多久,药性很快发作,她浑身开始燥热起来。
她一瞬间明白了。
——不是毒药,这是……
“不要。”宋徽云往前扑上去,抱紧谢偃的大腿,她浑身滚烫,像是肺腑间藏了一颗巨大的火球,烧得脑子晕晕乎乎。
心脏跳动速度加快,药物勾起的欲念一动,便疯了似的增长,一发不可收拾,她死死抓住谢偃的衣袖,那样紧,若是那料子质地再差一些,恐怕就要被她撕成裂帛。
谢偃捏着她的手腕,用力拨开她的手,“带陛下去主殿。”
身后有人来拉她,宋徽云如何肯依,她宛如溺水之人,视谢偃为救命稻草,一旦攀上,那细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死死不放。
但看在谢偃眼中,这不过是负隅顽抗,他正想要动手,突然听见她双眼迷离中喊了一句,“谢偃,这个不行……”
“求求你……”
“求求你……”
药性发作,她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声音软得像一只小猫,微微的颤音掩饰不住恐惧。
谢偃垂眸看着她。
她害怕?
方才还破釜沉舟地叫嚣着不如杀了她,连死都不怕,现在居然怕这种事?
察觉到这点,谢偃的心极其短暂地,微微地摇摆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再一次将她推开。
这是原本就计划好的事情,一旦打乱,后面很多事情都接不上,他居然会因为她的恐惧而犹豫,真是奇怪。
第二次推比第一次容易很多。
随着药效发作,她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轻轻一推,就倒下了。
后面的女官知道该怎么做,架起她就往主殿中去。
大门打开,红烛和纱帐,还有床上安静坐着的红衣少年一同映入眼帘。
宋徽云被推入屋中,大门迅速闭合,有人在外面将门反锁,她目光朦胧地抬头,旖旎的烛火中,看见面前的少年肤白如雪,粉面朱唇,安安静静地坐在榻上。
他身上还穿着封侍君时的礼服,虽然礼节端庄周到,但是眼中却是紧张和不安,大概是她娶入宫的几位公子中一位。但是具体是谁,她却分不清楚。
体内的火焰还在燃烧,情不自禁趋势着她向少年靠近,她的意念已经控制不了她的身体,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踉跄一下,撞到了旁边的花瓶,下意识抱在怀中。
她想着,如果他待会敢碰自己,就砸碎瓷瓶拿碎瓷片架在脖子上威胁他。
皇嗣固然重要,但没人敢不在乎她的性命。
可是还没等她靠近,突然间,面前的少年拔下玉冠上的金钗,墨发倾泻下来,他用最尖锐的部分对准自己的脖子,双眼通红地看着她:“你不要碰我,你要是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宋徽云:?!
他声音中哽咽了一下,“臣本无意入宫,是太后非逼臣不可,臣在宫外早许了人家,她与我青梅竹马,臣原本发誓此生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虽已无缘与她无缘,但臣发誓为她守全清白之身,还望陛下成全。”
还有……这种好事?
宋徽云一瞬间看到了希望,强忍着血液中的躁动,将瓷瓶递到他手上,“你拿着,砸孤。”
“啊?”
这下少年发愣了,他搞不懂这位陛下想干什么。
她指着自己脑袋,“砸孤,力气大点,把孤砸晕。”
“孤如你所愿。”
否则,她现在这幅模样,就算面前的少年不愿意,她没准难以挺过去。
……
谢偃在屋外站了许久。
夜深寒风更甚。
裴仲安过来,给他披上一件狐裘,“太后,陛下和沈侍君应当已经歇下了。”
“您不必忧心,这次给陛下用的是‘春宵一梦’,对人不会有什么伤害,只是一晌贪欢,如梦一般。”
谢偃点点头,此药最珍贵的地方莫过于没有人能够抵抗,欲念会蚕食意念,让人短暂地失去控制,这不是意念坚定不坚定就能抵抗的。
这药效,他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房中烛火跳动,窗花上倒映着屋中的红色帷幔。
谢偃的心,隐隐有些不安。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
最终他将这不安归咎于一时心神的扰乱,对裴仲安道:“回去吧。”
口口声声说着回去,他却陡然转身,走向正殿。
安静,太安静了。
她不可能这么安静。
见他过来,守门宫女连忙将门打开,烛火之下,他看见床前流淌着一滩血迹,瓷片碎了一地,女君双目紧闭,躺在床上,血顺着她的长发,一滴滴掉落。
红色的喜被晕染了血迹,浸透成了更深,更浓稠的红色。
谢偃呼吸凝滞,险些眼前一黑。
她的身侧,少年惶恐不安盯着谢偃,“是陛下…是陛下让臣做的……”
鱼死网破,绝不屈服,像是她的风格。
谁也没有办法对她用强。
谢偃走到床前,手挽过她的脖颈,将她抱起来,他的动作很轻,谨慎地绕开了她的伤口。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新封的沈侍君,“你知道当初你母亲为何选中你长姐而不是你吗?”
沈肆愣住了。
“哀家给过你机会,可你却自己放弃了。”
出乎意料,谢偃并没有责罚他,话说完,就抱着宋徽云离开了紫阳殿。
……
御医院的医官忙半夜被叫起,赶到了惊澜殿,替天子包扎治伤到了深夜。
幸好沈肆还有些分寸,伤口并不算特别严重,谢偃榻前守了半夜,等将近天明时,他才转身离开。
君王娶夫,隔日无需早朝,但每天的政务还是那么多,他无法假手于人,要赶回平惊宫处理政务,加上昨夜扫荡了宋徽云的藏兵时,出手太快,难免有遗漏,今日还得细细收拾残局。
沈家势强,昨日的事情,自然不能传出去。
紫阳殿离知情者都是他的人,可宫中人多口杂,宋徽云受伤的消息,很难完全掩盖。
他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对外面说,陛下昨日喝醉酒,在紫阳殿中不小心摔倒撞到额头,就留在惊澜殿中好好养着,等养好了再出去。”
“紫阳殿的沈侍君没有照看好陛下,一并禁足,陛下什么时候养好身子,就什么时候再出来。”
“陛下受伤,定然怠慢了其他三位侍君,让承宁拟一份礼单,一个个送过去,当作补偿。”
他转身看了宋徽云一眼,床上的她眉头紧皱,睫毛轻颤,似乎就要醒来。
“哀家离开后,让承宁过来照顾陛下。”
裴仲安跟在他身后,心中叹息,陛下起兵又如何,呵斥他又如何,太后最终也是轻拿轻放,到最后可又不是落回到了禁足上。
真如宋徽云所说,他可真是没新意。
“孤对他还有用。”
宋徽云喝着淡如清水的白粥,“孤的姨母当中没有省油的灯,孤更没有年幼的表弟表妹,没了孤,他可摇不来人,碍于史书千古骂名和诸侯叛乱,他又不敢迈出那最后一步,现在呀,能当他傀儡的就只有孤,只要孤没有生下孩儿,他就不敢对孤怎么样。”
“无论孤做什么,他都不会要孤命,孤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
谢承宁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总归她和谢偃敌对,他两头不讨好,她谈起谢偃,承宁不知作何评价。只是看头上还裹着纱布,怎么这么多话呢?
他提醒道:“陛下,小心不要牵动伤口。”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宋徽云不知碰到哪里,突然后脑一痛,痛感让她端不稳碗,只好将粥放下,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候青仪进来,禀告道:“陛下,三位侍君听闻陛下手上,特来觐见。”
侍君……宋徽云迟疑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原是谢偃给她选的公子。
紫阳殿中禁足了一位,还有三位,这会儿组团来了。
她还没回应,谢承宁就已经开口,“让他们进来。”
“是。”青仪领了命令出去。
话罢,才转身对宋徽云解释道:“见一见吧,今日不见,以后也是要见的。”
宋徽云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对谢偃的安排她自然不满,但见过沈肆后她也明白,这些公子入宫兴许并非他们所愿,或许都和她一样,身不由己。
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何还要为难人?
要怪全都怪谢偃,她不会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在他们进来前,还是调整了一下表情,将脸上的烦躁和厌恶暂且压了下去。
很快,他们的身前就跪了三位公子,“拜见陛下,君后。”
“起来吧,让孤看看你们的脸。”
三位公子抬头,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他们脸上。
昨天她还没有认真看呢,如今仔细观摩,真是端方公子。
谢偃本就是世家公子出身,世家注重气质礼节,他本人更是这方面的翘楚,格外看重这一点,面前三位公子加上昨日的沈肆,样貌或有差异,但总归气质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柳祁玉先行开口了,声音清脆如铃:“陛下,臣今日知晓陛下受伤,今日炖了补血的药羹,望陛下品尝。”
“药羹?”
柳祁玉回头招来随自己入宫的男官,“朱年,拿给陛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男主已经定下
但是,还是想写争宠
看美人们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