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即便是粮食,也与西州有很大的关系,伯景郁担心西州的叛军卷土重来。
荣灏刚登基没几年,如今再大力推行新政,短期内都不可能主动发起对西州叛军的清剿行动。
若是真在短期内对西州叛军进行清剿,朝堂不稳西州也不稳,容易天下大乱,要打也要等到朝堂稳定,荣灏的位置坐稳,真正民心所向的时候,才能彻底对他们进行清缴。
由于西州的地形复杂,暂时采取的还是怀柔政策,从前西州的居民受南部部落和世家大族的影响,对胜国归属感并没有那么强,随着几十年来风调雨顺,朝廷大力援助西州,帮助当地发展经济,提高教育水平,基础教育抓得严格,西州起义镇压出生后的孩子,最大的如今已经有三十岁了,随着这些思想教育生根发芽,见识到西府百姓的美好生活,新一代对胜国的归属感很强,这些年西州参与科举的学子也是越来越多。
在这种节骨眼上,伯景郁绝不允许西州那边再整事。
“工会到了。”
呼延南音指着前方一个牌子说道。
庭渊和伯景郁一同看过去,看到门上挂的灯笼上写着工会二字。
走近后,呼延南音上去敲门。
不一会侧门的门上开了一个小窗,对方往外头看。
庭渊看着这个设计,莫名想到了保安亭,不同的是这是个古代简易版的。
见是呼延南音,那人立刻来给他们开门。
“会长,这三更半夜的,您怎么过来了?”
门房提着灯笼照明。
呼延南音道:“立刻传话给工会内所有的侍卫,叫他们封锁所有出口。”
“是。”
门房将鸣镝射向空中。
一瞬间整个工会好像都活过来了。
工会的院墙很高,少说得有五米高,在外头看不清情况,进了院子才看出来,这工会就像一个村内城一样,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瞭望塔。
随着鸣镝升空发出响声后,瞭望塔上的守卫从上头的火炉里面拿起火把不知道点燃了什么。
不过几息过后,整个院墙好似变成了一个火圈,顶层的火焰得有半米高。
火焰照亮了整个工会内部。
工会里的房子像是现代的整齐规划的居民楼一样,一排排建立,中间一条主干道,向两边延伸直至院墙,主干道左右各五间房屋,附带一个小耳房,上下一共二层楼,一眼望不到头。
直到围墙上所有的火线都被点燃,他们才能看到整个院子有多大。
庭渊问道:“这得有多少房子?”
呼延南音道:“背靠背建立的两栋房子为一组,一组上下两层楼加起来共有二十间房子,两侧各有一百三十组,总计房屋有五千二百间。”
房子建得十分密集,两栋房子之间的间隔仅有三米宽,中间的主路宽度也是三米。
“那这里住了多少人?”
呼延南音:“工会在册的工人基本住在这里,大约有三万人。”
伯景郁与庭渊再度惊了。
三万人要想查出少了谁,并不容易吧。
许多房间此时已经点了灯,亮了起来。
门房侧边一个人边走边穿衣服地跑出来,问道:“会长,您这是有什么吩咐。”
呼延南音道:“让各楼的楼长迅速去查看有多少人不在工会内,请假的有多少,没请假的有多少。”
“是。”
那人立刻往前奔去。
庭渊他们就在第一个院子站着等。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所有人都查清了。
庭渊看着这一套现代管理方式,是真的产生了怀疑,呼延南音莫不是传过来的吗?
他问呼延南音:“你真的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
呼延南音奇怪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庭渊道:“我觉得你的管理理念非常地超前。”
若说整个村子的模式是现代化管理,那么工会更像是军事化管理。
又或者是宿舍楼的管理模式,每个寝室都有一个寝室长,负责自己寝室内的人员,每栋楼都有宿管,负责传达上方的指令,管理日常的生活起居。
看着如此快的动员速度,庭渊是真的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驻军军营的管理也不过如此了。
呼延南音道:“只是为了更方便地管理,将原住民和农工区分开,可以让人口迁移更有规律,也能维护区域稳定,若是混居在一起,双方起了冲突,很难保证人身安全。”
只有实行严格管理,这些人才能服从规定,严格遵守纪律。
“再者出来务工的九成九都是男子,也怕混住出问题,引起当地居民不满,最好的办法就是两边隔离开。”
晚间严格限制这些人外出,就能避免外面的村民安全得到保障。
这里的大部分男人在西州都是有家室的,西府环境好,家家都有田地,难免会有人想要入赘过来,跑出去撩拨这里的姑娘,这样的行为非常不道德,胜国并不禁止不同种族之间通婚,却也不鼓励大肆跨种族通婚。
伯景郁道:“这样岂不是限制了他们人身自由?”
呼延南音叹了口气:“我这么规定也是无奈之举,每年西州出来一千多万男子,回乡时人数总会少一些,这些人很多觉得自己家乡贫瘠,不愿意返回家乡,许多与当地女子通婚入赘,甚至有些专门找没有儿子的农户入赘,等将来两个老人过世就可以吃绝户,再把远在西州的妻儿接过来。”
伯景郁皱眉:“竟还有人这么做?”
听到呼延南音说有的男的吃绝户,杏儿心里十分不舒坦,“我一个女子都知道要自力更生,吃绝户的男人也太恶心了。”
杏儿现在有房有地还有钱,还是受人尊敬的女夫子,将来回了居安城,她还要回希望书院继续任教。
平安认真地跟杏儿说,“软饭男什么的真的很恶心,你找男人可要擦亮眼睛,别找这种软饭男。”
一路上都没听到这两人说话,如今听到他二人义愤填膺地讨论这个事情,呼延南音朝他们投去视线。
看平安一脸认真严肃地劝说杏儿的样子,呼延南音心中是很欣慰的。
呼延南音与伯景郁说道:“我成立工会,为他们提供工作的机会,减免利息,大批组织人口有序迁移,也是希望西州的居民生活水平可以提升,但我不是让他们出来搞事情的,在我的地盘,就得遵守我的规矩,要是觉得我这工会的要求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他们完全可以不来。”
庭渊赞同呼延南音的观点:“他们既然来了此处,便应当遵守规矩,事先是有给过他们选择的,也不是强制增加的霸王条款,我觉得这样的规定就很好,若真像呼延公子说有男人专门找独生女家入赘吃绝户,再把自己老家的妻儿接过来,这种行为也确实恶心又可耻,把人家姑娘当成什么了?”
“公子说得对。”呼延南音很赞赏庭渊,经过今夜的相处,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两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有相同的观点,让他很开心。
很多人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限制。
他道:“早年逃荒过来的人很多,许多都被编入当地户籍,随着西府这些年收成越来越好,如今的西府是名副其实的人口大府,如今想要迁户到中州,得在当地买地建屋舍后才可以。”
“西州贫瘠许多祖上是猎户或渔夫,再加上土地是公有的,农户名下没有财产,早年在西府买地也就五两银子,如今想要在西府买一亩地得要五十两银子,于是就有很多人起了歪心思,选择直接入赘,将户口迁出入女方的户籍,等到女方家中长辈去世,户籍自然就落在了他的头上,到时候再休妻将家中的妻子接过来,或是以平妻的名义将老家的妻子接过来。”
之所以会有人会这么干,就是钻律法的空子,入赘的男人算半子,女人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自然也就没有继承户籍的权利,若是家中无男子,户籍和财产房屋都要落在旁支的头上。
律法又允许男人一妻多妾,不许女人休夫,准许男人休妻,十个休妻的十个都能批准,便有很多男人以这样的形式空手套白狼,若是女子被休弃没了娘家撑腰,那就真的无路可走,多数女子只能自降身份委身为妾,好好地正妻成了妾室。
呼延南音这么一说,庭渊真的被恶心透了,想吐。
“这世道对女子也太不公平了,你这样做是对的,这样的制度确实限制了他们的人身自由,却也保护了更多女子。”
庭渊简直是举双手赞成呼延南音的规定,“若是多一些人像你这样尊重女子,这世道会更好。”
呼延南音笑了笑,“若是能多些像公子这样理解我的人,这世道会更更好。”
两人相视一笑。
庭渊与伯景郁说:“王爷,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吗?”
伯景郁虽嫉妒呼延南音与庭渊之间可以如此高度统一意见,却也没有让嫉妒冲昏自己的头脑,他道:“我知道,我们也在努力恢复女子的地位,只是还需要时间,经历了一百多年的不对等,想要女子的地位恢复如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给我一些时间,给我和荣灏一些时间。”
如今正在推行新政削弱权贵的权利,又要恢复女子的地位,荣灏刚登基四年,天下百姓对这位君王的印象仅停留在免税三年上,还未做出任何政绩,此时便强行推行男女平等,只会让朝堂内外动荡。
无论要推行什么,都得要把权贵的权力先削弱,这样政令才能有效推行。
呼延南音道:“王爷既有如此打算,已经是世间千千万万个女子的福气,希望有朝一日,女子能够恢复女君在位时期的地位,可以入朝为官,可以身着戎装保家卫国,亦可自由决定自己的每一件事。”
伯景郁道:“只要本王活一天,我便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人人不一定都能平等,男女却可以平等。
庭渊心中甚是欣慰,他看向伯景郁,“希望你可以做到,这次我选择相信你。”
伯景郁朝庭渊笑了一下,心中舒坦不少。
其实在民间男女之间多数人都不会在意男女之间是否平等,大家都属于社会的最底层,都是被压榨的穷苦百姓,都在为了温饱而努力。
饱暖思□□,有了一定积蓄的钱财,就会产生这种男女间的落差。
穷人家能娶到媳妇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两口子都在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好,把儿女养大成人。
呼延南音道:“不管别处如何,在我这里我的规矩必须遵守。”
别处怎么看这事呼延南音管不了,但在他的工会里这种事情不能发生,不能让这些软饭男败坏了西州百姓的名声。
若真的是真爱,这些人得退出他的工会,永不录用。
哪有这样那样既要又要的好事。
杏儿为呼延南音竖起大拇指,“你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如此尊重女子的人。”
呼延南音看向她,“第一个是庭公子吗?”
杏儿点头:“是,我家公子也希望女子能够自己做决定,不被束缚。”
呼延南音看向庭渊,“我还真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庭渊:“现在也不晚。”
那头所有去盘查的人已经到了他们的跟前。
管事地说:“会长,已经查清楚了,这个人并不是我们工会内的成员。”
伯景郁问:“你确定?”
管事的那人十分肯定地说:“不会出错,虽不能保证每个人我都记得住,可我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人数也都清点过了,除了几人正当理由请假批准的,其余人都在工会。”
工会也是有宵禁的,到点熄灯睡觉,若是发现有人未归,同寝的人会受到牵连,罚没工粮,每人每年仅能违规十次,若是超过十次,便会永不录用。
他们自查十分严格,况且这每栋楼的楼长都是很有资历的老人,不可能干出这种包庇的事情。
呼延南音道:“王爷请相信我,我的管理只会比你想得更严格,所有人都说不是我们这里的人,那就一定不是。”
伯景郁问他:“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能会出现西州人?”
呼延南音想了一下,说道:“客栈。”
“霜月客栈?”庭渊问。
呼延南音点头:“不错,若还有一处未查,就只能是我的客栈。”
说起客栈,呼延南音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道:“最近确实有一批西州来的商人住在客栈。”
伯景郁问他:“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呼延南音道:“过来送家畜,马匹牛羊骡子驴这些,还有拿干货过来换粮食的,药材贩子,也有做布匹生意的。”
这些人至少要在淮水村待上七八天,要确保他们送来的家畜没有问题之后才会给他们结算粮食,这些人为了避免和西州的叛军接触上,基本是组队过来,人越多越能确保自身的安全,所以这些人会等家畜商贩结算后结伴返回西州。
若说最有可能,那便是这批人,只有这批人呼延南音无法调查他们的背景。
伯景郁也觉得极有可能是这批人,他看向庭渊,“你怎么看?”
庭渊道:“若是这批人中有人混进来,那确实极有可能,过几日就会离开,神不知鬼不觉。”
伯景郁忙与呼延南音说:“回客栈。”
如今已经距离那人死亡几个时辰,篝火会也结束很久了,伯景郁怕真有同伙会察觉到问题跑路。
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朝着客栈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