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夜,惊风换上夜行衣,一路躲避晚间城内的巡逻队伍,成功来到内城总府衙后门。
贺兰筠住所偏远,附近没什么人,惊风根据自己对府衙的了解,以及计划好的路线,找到自己标记的地点,成功翻墙而入。
躲避开所有府内巡逻的人马,成功来到贺兰筠的住所。
门外的窗户上和门上都贴着封条,唯一进入屋内的方法便是从房顶进入。
好在贺兰筠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可以让惊风从树上爬上房顶。
站在房顶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府衙后院各处的情况。
惊风固定好随身携带的绳子,在房顶套了个洞,从房顶进入贺兰筠屋内正堂。
正堂旁边便是书房。
屋内的东西乱七八糟,看来是有人搜寻过,惊风没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若真的有什么东西,也不可能放在府衙的书房,那不是乖乖等着人搜。
就着月色惊风四处翻找了一番,没在屋内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就在他要离开时,不小心将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到了地上,惊风赶忙夺下捡起。
当他捡起东西抬头时,发现桌子
惊风用手敲了敲,是空心的,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木板撬了起来,
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封信,落款是青山。
信上的内容是:见信如晤,谨望兄安,元宵佳节将至,吾离家数年,今见小儿河畔放灯,遥想年幼与兄长一同放灯祈福,欢声笑语仍在耳畔,转瞬却已两鬓斑白,岁月匆匆,时光荏苒,兄虽与吾天各一方数年未见,吾仍对兄十分挂念,盼兄嫂身体康健,人丁兴旺,长青在心。青山敬上。
看完这封信,惊风有些懵,这封信并未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为什么贺兰筠要特地藏起来?
但既然贺兰筠如此小心地将此信藏起来,说明这封信自然不是一封普通的书信。
他将木盒放回原处,信件随身收藏,又将木板恢复原样,顺着绳子回到房顶,将瓦片恢复原状后,原路返回。
依照林玉郎所说,贺兰筠的死必然有蹊跷,惊风想要打算明日先回金阳县与伯景郁报信,再入霖开州区去贺兰筠家中调查一番。
他们落脚的客栈在门口挂了一面黄色的旗子,是用来给飓风和赤风传递信息用的。
驿使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给巡查的队伍送信,隔日中午飓风和赤风便收到了信件,安排好一切后,立刻出发前往金阳县与伯景郁会合。
惊风先他们出发半日。
次日中午,惊风重返金阳县,伯景郁和庭渊不在城中,而是去城外的农田探查。
城外农田旁有个小庄子名叫小杨庄,围绕着村庄周边几百亩田都是他们庄子上的,庄主姓杨。
赶着收割田里的稻谷,庭渊和伯景郁从昨日到今日在周边查看,几乎每个庄子农田都雇用了大量外地人来帮他们收割稻谷,而这外来的农工有半数都是从西州来的。
“这两日转了三个庄子,便有上百口西州人,这西州共有多少人?”
庭渊感觉随处可见的都是西州的人。
伯景郁:“西州人口共计有人口八千万,适合耕种的地方比较少,总计大约五千万亩。”
庭渊:“那便是人均不足一亩地,怪不得大家都要背井离乡来他乡务工。”
伯景郁道:“西州耕地面地不足,因此少有地主,根据西州上报的数据,他们年收粮食大约六千万石。”
按照现在人均一年消耗两石粮食,六千万石的粮食最多够三千万人吃,剩余还有五千万人都没粮食吃。
庭渊记得昨日伯景郁说过,朝廷每年会调粮前往西州,问道:“那你们每年往西州调多少粮?”
伯景郁道:“大约要调一亿石,西州由于自然条件的问题,粮食都算公有的,每个村子统一耕种,粮食统一分配。”
庭渊:“那岂不是没有什么盈余。”
伯景郁点头。
这也确实是他们想要解决的问题,从女君开始至今一百七十多年,一直没有一个能够完美解决西州粮食不足的办法。
伯景郁道:“其实无论是西州,还是北州,南州,东州,他们的条件都不太好,每年都需要调粮食给他们。”
庭渊问:“一年税收多少?”
伯景郁:“税收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普通农户上税,一部分是官田上税,西府由于天然条件好,可以产粮两季到三季,产三季粮的地多数都是官田,租给地主,三成上交官府,余下七成左右还要上税二成,农税加上官税一年税收大概是二十亿石,东府和北府两地加起来年税收三亿石,中州的年税收大约是二十三亿石粮食。”
“还有部分田地是归当地的驻军所有,由农兵和犯人耕种,供驻军食用,盈余上交给兵部作统一调配。”
听他这么说,庭渊算是明白了。
之所以说西府的粮食要养活其他五个州,主要是靠官田上税的粮食调配给其他州,再加上老百姓上税。
庭渊问:“胜国人口一共有多少?”
伯景郁:“七亿多。”
“那胜国一年产粮多少?”
伯景郁道:“大概六十二亿石。”
“那国库一年税收剩余能有多少?”
伯景郁见他如此感兴趣,便展开给他解释了一下,“中州不需要国库拨粮,西州每年拨一亿石,北州和南州每年拨七千万石,东州拨一亿八千万石,京州拨粮一千七百万石,再加上各种灾害拨粮,一年大概是五亿石的粮食。官员从上到下一年俸禄总计一亿石左右,军队一年消耗加上年俸三千万石,不过军队有自己的田地耕种,拨粮主要是其他几个州,大约四百万,因此年余大概是十六亿石。”
至此庭渊算是明白,为什么新君称帝后可以免税三年,胜国人均八石粮食,通常一个成年人一年也就吃一两半的粮食。
“那如今国库还有多少粮食?”庭渊觉得这可能不是他这种普通人知晓的,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伯景郁如实相告:“大概也就一年的税收。”
所以今年的税收对于国库来说极其重要,国库急需今年的税收来充盈。
去除中州百姓,单是日常人均消耗,一年便要去除十多亿石,若是遇到天灾人祸,十多亿石的粮食远远不够。
西府风调雨顺几十年,才能够让国库如此丰盈,胜国人口七亿多,光是中州便有接近五亿的人口,其中西府人口便接近两亿五千万,若是西府遭遇自然危机,光是往西府调拨粮食赈灾,便是七亿石粮食,何况还有其他几州每年各种乱七八糟的灾害层出不穷,七亿多人口一年便要消耗二十亿石的粮食,至少要备足三年颗粒无收的情况下百姓仍然不会闹饥荒,国库至少要备足六十亿石的粮食,才能够应对一切危机。
突然,庄内传出了一声尖叫。
伯景郁与庭渊对视一眼,两人往庄内奔去。
还未入庄门,便被护院看了下来。
伯景郁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护院上下将二人打量了一番,看他二人像是富家公子,回道:“不清楚。”
这时,一个满身带血的妇人从屋内跑出来,“来人啊,快来人啊,小公子没了!”
护院一听这话,急忙往庄子上头跑。
庭渊与伯景郁站在庄子门口,也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看那妇人满身都是血,只怕这庄子里发生了凶案。
伯景郁道:“进去看看吧。”毕竟这涉及人命。
庭渊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二人便紧跟着那护院往庄子里走。
庄子依山而建,正门往上有许多层,每层都有不少房子,一条石梯直通最顶层,那妇人尖叫的地方在第三层。
等庭渊到三层时,三层的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主要聚集在一间房子外。
伯景郁让庭渊在外面等着,他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庄内人看到他要上前,将他拦住,问:“你是谁,非我庄内人,为何出现在我庄中?”
伯景郁道:“我是县衙的人,今日出门散心,路过庄外听到庄内有尖叫声,这才赶来一探究竟。”
“你说自己是县衙的,可有凭证?”那人看他一身华服,年纪轻轻,怎么看都不像是县衙的官员,更像是个公子哥,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而此时,跟着他们出来的侍卫也闻声赶来,两位侍卫身上都带着刀,看着便更是可疑了。
那人更是不信伯景郁的话。
“老实说你到底是干嘛的?”
庭渊走上前来说道:“我们真的是县衙的人,若你府上出了命案,自然是要报官的,到时便可求证,如今这府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听庭渊这么说,那人开始有些相信他们的话了。
伯景郁也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庄子上的管事的,我家小公子不知被什么人给杀了。”
庭渊:“若你信得过我们,可以让我们入内一看,若你信不过我们,也请尽快将人都叫出来,封锁庄子,不允许任何人离开,速速去县衙报案。”
听他这么说,管事的觉得这几人应该真是县衙的,不然不会这么自信,于是道:“那便有劳公子。”
伯景郁问管事的,“你这庄子有几个出口?”
管事的说:“只有一个。”
伯景郁与身后的侍卫说:“快配合他们将庄子上的人都聚集起来,别让任何人出去。”
“是。”
庭渊则是往屋内走,站在门口不敢入内的这些人看他一个外来人要进屋,想阻拦,被管事的制止了。
“这位公子是衙门的官差!”
庭渊入内查看,只有刚才尖叫的妇人浑身是血,地上倒着一个男的,流了一摊血,看血液流动的面积,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妇人身上和双手都有血迹,地上一组往外的血脚印,一组往内的血脚印,应是不小心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脚一滑跌落进血泊里,因此身上沾了血。
妇人见庭渊出现在屋内,有些惊恐,“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庭渊道:“我是官府的人,麻烦你先站到一旁,让我先看一下你家公子的尸体。”
妇人护在男子前不允许庭渊查验尸体,庭渊回头看向门外管事的。
那人看屋内如此血腥,不敢进屋。
庭渊有些无奈。
这时,伯景郁进入屋内,将妇人从死者身旁拉开,给庭渊腾出位置。
庭渊通过触摸死者身上皮肤温度状态,以及地上血液的颜色,结合死者身前衣服上的刀口得出了结论,人死至今大概一刻钟,凶手用锋利的匕首对着死者连捅数刀致使死者毙命,身上的刀口分布毫无章法,此人对死者应当是恨透了,这样的杀人方式完全是在泄愤。
从现场的情况已经能推论出来是仇杀,庭渊不打算破坏现场。
在官府到现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个庄子,所有人都要接受盘问。
伯景郁问庭渊:“看出什么了?”
庭渊:“仇杀,泄愤。”
妇人听到他这么说,突然一下子就挣脱了伯景郁的手冲了出去,“一定是她,一定是她!一定是这个小贱人杀了公子!”
庭渊与伯景郁一同追了出去,看那妇人往庄子上层跑,有些好奇她口中十分笃定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二人赶忙追了上去,妇人往上爬了两层后停在一家院子门口,疯狂地砸门,“小贱人,你给我出来!你还我公子命来。”
管事的也追了上来,赶忙让人将妇人拉开。
伯景郁问管事的:“这里面住着谁,她怎么听了一句仇杀泄愤就这么激动地冲到了这里?”
管事的一脸为难,看了看伯景郁,又看了看妇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妇人是小公子的乳娘,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小公子,我们这个庄子住的都是本家人,小公子是本家一脉唯一的血脉,不出意外是要继承家业的。”
不出意外是要继承家业,可如今偏偏出了意外,这家业又该是谁来继承呢?
庭渊问:“你家这小公子与里面住着的这位有仇?”
管事的点头,“只是这些事情,我不确定能不能告诉你们。”
庭渊:“这事关系到你家公子的死,你若有所隐瞒,会影响我对于案情的判断。”
这时庭渊也发现问题了,“既然小公子不是庄子的主人,那么主人去了哪里?主家这一脉的人都在哪里?”
庄内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从刚才的尖叫声到现在,起码过了五分钟,却不见任何主家人出现,未免太过于奇怪。
管事的说道:“主家如今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爷子,少东家两口子已经去世了,老爷子身体瘫痪行动不便,如今府上管事的是小公子。”
庭渊:“……”
他问:“那你家公子与住在这里头的人有什么仇怨?”
管事的依旧是吞吞吐吐的。
伯景郁催他:“都这种时候了,关系到你家小公子的死,你还不说是想等到什么时候说?”
管家的叹了口气,“这里面住的是表姑娘,表姑娘是老夫人娘家那一脉的,父母早亡,老夫人还在时不忍她受苦,便把她接到了庄子上来,与小公子一起长大,老夫人便是动了让小公子娶表小姐的心思。”
伯景郁觉得他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主家到了小公子这一脉,有几个孙子?”
“只有小公子这一个。”
庭渊也觉得奇怪,“既然只有这一个,为什么你们要称呼他为小公子,而不是直接称呼他为公子?”
管家解释道:“血脉是只有这一个,夫人与老爷结婚多年不孕,便从旁支过继过来一个儿子,过继来没两年,夫人又怀孕了,生下了小公子,大公子占了长子的位置,但是并非夫人和老爷的血脉,因此占长不占嫡,小公子的长子头衔被占了去,确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那你家大公子如今人在何处?”
“大公子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庭渊问:“为何?”
管家道:“老夫人生前的意思是想要小公子和表姑娘在一起,给两人定下了亲事,但这表姑娘却与大公子互相喜欢,在房中私会被小公子发现,小公子冲进表姑娘的房间,与大公子打了一架,大公子重伤了小公子,老爷当时动了怒要去报官,表姑娘答应嫁给小公子,条件是不能报官,小公子太喜欢表姑娘了,便求得老爷同意,没报官但是把大公子逐出家门了。”
伯景郁愤怒地说:“这表姑娘也太过分了,既然与小公子定了亲,那就应该遵守约定,怎么能又和这大公子搞在一起,还背着你家小公子私会!”
若说与这小公子没定亲,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但她既然定了亲为什么还不安分?
即便是在现代,订了亲再劈腿还劈腿的是对象的亲人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何况是封建的古代。
庭渊有些难以接受,“他二人若真心喜欢彼此,大可先退婚,为何要私下幽会,还是在房中?”
这里的女子非常注重自己的名节,表姑娘与小公子订了婚便算是杨家的人,却与小公子的大哥搞在一起,这传出去怎么着名声都不会好听。
这庄子上雇用了不少农工,这些农工从各地而来,将来传扬出去,也是要遭人笑话的。
庭渊实在是想不通,真有那么喜欢,为何不先退婚。
管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还不都是表姑娘舍不得庄主夫人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