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
“第一……”
“人民……”
“医院?”
登记的人抬头,一字一句地问。
方鑫和卫敏紧张地观察众人反应,不管古人怎么想,比起‘清风谷’、‘千鹤门’、‘清雨阁’这些医修门派,苏皖脱口而出的‘修仙第一人民医院’十分不和谐。
单是门派名的字数就很格格不入。
方鑫实在怕被察觉出什么,忙道:“新门派,新门派,不出名,大哥没听说过是正常的。”
苏皖也赶紧点头:“对对对,刚成立没多久。”
那登记的人又将他们三个人上下一扫量,问清楚具体是哪些字后才做了登记。
一番有惊无险的折腾,好歹是终于混进了霍州城。
这时天也明亮了不少。见苏皖三人顺利进城,阿奴这才放下心,转身拖着疼痛的腿继续往远处走去。
想到林祯指点迷津的那句话,阿奴拿出原本镶嵌在碧波剑上的灵石,他试图与商姑娘传音。
阿奴并不期待能与商姑娘联系上,他虽不担心商姑娘处境,却也猜得到商姑娘放林祯贺胥带着小主人离开霍家必然触怒了夫人,责罚是少不了的。
但没想到尝试竟然成了。
不等阿奴先说什么,商姑娘便急急地问:“阿奴,小主人如何了?!”
因太着急,她说话时还咳呛了几下。
阿奴紧张道:“商姑娘,您受伤了?”
“无事。”商姑娘追问道:“小主人如何?二位神仙可救回小主人性命?”
“救回了。”阿奴说。
他已经此事告知过霍家夫人,然而商姑娘一再追问想来是毫不知情。阿奴便将这几日所发生的大小事都一一告知,包括因劈丝剑重现他必须去禀告家主的行程。
阿奴道:“林大夫说,可以寻小主人的衣物,只要能寻到衣服破损便能知小主人是何时受伤。”
“林大夫果然聪慧。”商姑娘忙道:“我这便按林大夫的法子做。”
“商姑娘。”阿奴想了想还是道:“今日还有三位大夫进城,大夫们不食人间烟火,若您方便,能否帮忙照看一二。”
商姑娘道:“这是自然。”
结束了与阿奴的传音,商姑娘收起灵石推开门径直往浣衣房去。
霍家持续着多日以来的低迷,虽一路上就没撞上什么人,商姑娘还是步履飞快。她忤逆霍家夫人让两个陌生人带走霍家小少爷,自以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霍家夫人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甚至连禁足的命令都没下过。
她手中这块灵石也是霍家夫人身边人给送来的,让商姑娘用灵石疗伤。
原本商姑娘猜测霍家夫人此举是看在自己家族的面上才轻饶了她,但听了阿奴所言,商姑娘才知晓霍家夫人并没有派人追去。
她不由想,夫人兴许还是希望小主人能够活下来,所以既没责罚她也没有真要阻止碧波剑离开,不然以夫人之能,她的碧刃剑又如何能挡下那一击。
可为何……
商姑娘来霍家也有三年,这三年间她几乎每日都能瞧见小主人因得不到母亲回应而黯然神伤。
次数多了,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在小主人从未退缩,甚至越挫越勇。
最爱寻些新奇的物什献给夫人,前段时日听闻柳州潼湖锦鲤有庇佑之力,便费尽心思搞来一条。
沾夫人的光,商姑娘也见了那条锦鲤,通体金黄灿烂,看着就富贵。
小主人是打算将锦鲤养在霍家人力凿出的湖里,也不知是否是水土不服的原因,那锦鲤一入水便翻了肚皮,小主人一着急,这才有后边落水的事。
庇佑的锦鲤刚到霍家就没了,大概觉得不吉利且担心给霍家夫人添堵,小主人不让下人提及锦鲤。
短短两日后,小主人身体就垮了。
夫人只当小主人是不慎落水,面上有似有若无的焦急,但很快地就消失不见了,取之又是往日冷漠的做派。
商姑娘刚来霍家时,心中时常生出想法,是块石头也应当被小主人捂热了吧,何况是母子。
她也不是没有想法子去探究夫人对小主人冷漠的内情,多方打听到,自小主人出生起夫人便是这般也只好作罢。
或许只是单纯不喜欢孩子?哪怕是自己所出?
琢磨不透,商姑娘只得压下满腔疑惑。
到了浣衣房,商姑娘去寻霍家小少爷的衣裳。阿奴给了她一个准确的时间,从小主人病时前七日,所以倒也不算难找。
若真是劈丝剑重现,难的是发现衣裳的破损。
商姑娘在浣衣房耽误了很长的时间,从清晨到晌午,又从晌午到傍晚,天空中升起各家炊烟。她眼睛都酸涩得直掉眼泪,好歹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
那件宝蓝色的衣裳!
商姑娘捧着衣裳仔细回忆,这件衣裳……小主人落水那日的着装!
她将那一日事无遗漏地回忆过几遍,
那一日商姑娘一直跟着小主人想要见识从柳州潼湖运来的锦鲤,小主人又是何时被劈丝剑所伤?
除非是——
落水时所伤。
商姑娘赫然抬头,若真是落水时所伤,便只有一个解释。
劈丝剑兴许并没有被大魔头风迁月所毁,而是在霍家的湖里。
劈丝剑乃神器,威力巨大。
所以湖中不曾有过鱼虾,刚入水的锦鲤也翻肚皮,着急查看锦鲤而跳下水的小主人也因此受伤。
商姑娘紧张地吞咽一下,手上不觉用力,揪着衣裳。
她曾听说过,神器用处极大,神器能助拥有者术法更上一层楼,亦有镇压之能。神器镇压之能与运用灵石镇压不同,灵石所铸造的镇压法阵强弱与运用灵石的人息息相关。神器镇压不论使用者强弱,甚至哪怕是凡人只要以血为献,便能祭出能量巨大的镇压法阵。
湖底难道镇压着什么东西吗?
所以夫人当时的焦急并非揪心小主人病情,而是担心小主人会影响法阵?
商姑娘几乎能听见剧烈的心跳声,劈丝剑是霍家夫人所有的神器,劈丝剑十二年前消失,而十二年前小主人出生,这两者之间会有关联吗?
她苍白着脸郑重思虑着。
霍家湖底下由劈丝剑镇压的应该不是什么可怖的东西,天底下河流湖泊多如牛毛,若镇压的东西太过可怖,到了必须要用神器镇压的地步,霍家家绝不可能将其镇压在自己宅子里,甚至镇压地都不会选在霍州地界。
虽不知道霍家宅邸的湖底到底镇压着什么,商姑娘越想越是直觉劈丝剑镇压的东西或许与小主人有关。
她想要去弄清楚答案。
心中腾升跃跃欲试让商姑娘害怕得拧紧眉心,她知道如果被发现的后果是什么。
思量再三,商姑娘放下衣裳,转身离开浣衣房。
她决心去查看情况。
被母亲冷待一直是小主人心中伤痕。
这个时候小主人不在霍家,若不慎被发现也不至于连累夫人更嫌恶小主人。
她也不是非要搞清楚霍家湖底下镇压着什么东西,她只要确定劈丝剑是否真在湖底就好,不然她心中所有的猜测也仅仅只是猜测。
一路飞跑至小主人落水处,这时天色已经逐渐黯淡,似乎上天都在帮忙掩饰住她的身形。
到了湖边,商姑娘取出灵石。
她捏了一诀袭向湖底。
若湖底真有劈丝剑,感受到有人妄动,神器会显示威力以震慑妄动之人。
商姑娘紧张地盯着湖面动静。
她这一道凌波入水,直往最深的湖底而去。
担心惊动霍家夫人,商姑娘只使了三成功力。若湖底没有劈丝剑存在,水面会荡开圈圈波澜然后归于平静。
但此时,商姑娘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湖面像是煮沸了的滚水,拳头大小的水泡凶猛地在湖面炸开,这仅仅是湖面的动静。而湖面之下有一股力量疾速聚拢,将湖水缠绕积攒,继而犹如水龙骤然从湖底跃起。
巨浪滔天,像是修筑在湖面上的一堵密不透风的水墙。
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商姑娘压来。
商姑娘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这是神器才有的威力!
劈丝剑并没有被摧毁,而是在霍家府邸的湖底!
这个认知在水墙近在咫尺,下一瞬就要倾轧在她身上时,商姑娘才想起要躲。
她转身就要往后退,逃生的步伐才刚跨出两步,商姑娘只觉得肋下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她低头一看,一柄长剑从她后背穿入再从肋下贯穿,剑锋上血珠颗颗下坠,落在脚面,那是她的血。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受伤,贯穿她身体的剑被抽走。
仿佛有风从后背伤口灌进来又从身体前溢出,带来一片血腥气。
商姑娘浑浑噩噩回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霍家夫人。
在霍家夫人身后,水墙高耸却并没有袭来的动作,应当是神器感应到了主人,或者说是霍家夫人以血为献,祭出镇压法阵。
“对……神器有灵,不会伤主。”商姑娘似乎发现了什么:“可为何劈丝剑……会伤小主人……”
小主人应当与霍家夫人血脉相同才是。
霍家夫人并不打算与将死之人多说,抬起手臂重新举剑。
商姑娘喃喃:“其实夫人一早便知小主人是被劈丝剑所伤,疯犬症只不过是用来掩饰劈丝剑的存在,所以两位大夫要带走小主人时,夫人才要阻止……不对,夫人并未真的阻止……”
“如此矛盾行径……”她抬头:“小主人所做还是令夫人心软了。”
“你话太多了。”霍家夫人终于出声,随之而来的还有送来一剑封喉。
“可夫人知晓小主人是因夫人才落水被劈丝剑所伤吗!”商姑娘捂住伤口,用尽力气高喊一句。
封喉的剑停在了商姑娘脖颈前,几乎没有缝隙,剑锋划破了她脖颈薄弱的皮肤。
商姑娘道:“夫人生辰在即,小主人……欲为夫人祈福,寻来潼湖锦鲤,只求……锦鲤庇佑夫人康健常在……”
她紧紧盯着霍家夫人,从封喉剑停住时,便印证了商姑娘的答案。
霍家夫人原是在意小主人的。
她从霍家夫人面上看到了一瞬失神,这是一个机会!
商姑娘藏于身后的手拿出灵石,趁机捏了一决。
术法激起霍家夫人身后伫立的水墙,水墙再次倾轧制造‘轰隆’声响。
没有人比霍家夫人更了解劈丝剑威力,霍家夫人只能去躲,等她避开水墙坍塌,再抬头时,知晓她秘密的人跑了。
她脸色沉郁,喝来随从:“封城,杀无赦!”
天色越来越晚。
苏皖他们三个用手镯典当来的钱开了一间房。
倒不是他们非要在霍州城过夜,大概是因为入城检查发挥不好,有人一直跟着监视他们动向。他们三个脱不开身去典当,就跟着入城的医修去药王谷下榻的地方交了一份类似报名表的东西。
之后监视他们的人才离开,他们这才抽身去找当铺。
霍州城很大,也不是每个街巷都有当铺的存在。
问了霍州城居民,她们才找到几家当铺,然后货比三家选择了出价最高的一家当铺。
这么一耽误天色就沉了下来,等他们到城门口时,刚巧守城的人得到命令,霍州城只准进不准出。
没办法,三个人只好去找便宜的客栈歇脚,看天亮后能不能离开。
好在古代客栈也有标间,屋内有两张床。
卫敏说:“苏医生,咱俩睡一张?”
苏皖:“好。”
方鑫是男生,也只能这么分配。
苏皖说:“我去洗漱。”
卫敏:“我也要去。”
也不知道是客栈太便宜,还是古代的机制就是这样,要打水还得找店小二。
苏皖抱着房间里的木盆和卫敏出门去找店小二。
这家客栈打尖和住店是分开的,这会儿店小二还在店里忙碌,得去餐饮部找人。
从客房部到餐饮部中间是用来栓住店客人的马的,因为人手少,他们之前穿过时能闻到阵阵马粪味。
苏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这家店卫生堪忧啊,没有卫生部门管管吗?”
卫敏反正挺不喜欢这里,顺势说:“消防还不……”
顿了一下,卫敏说:“苏医生你有没有闻见味?”
苏皖:“什么味?我都不敢呼吸。”
卫敏瑟缩了一下说:“血腥味……这不会是一家黑店吧?”
苏皖愣了下,也有些慌,她使劲嗅了嗅,职业使然,她确实在马粪中嗅到了血腥味。
卫敏指了指马厩:“好像从那里面传来的……”
苏皖看向马厩。
几匹马正在吃粮草,粮草堆放得有半个人那么高,隐隐约约是有颤动。
卫敏拿不定主意:“要……要去看看吗?”
苏皖想了想:“急救包里有口罩,你去把口罩拿来。”
卫敏:“好!”
卫敏连忙回去,她干脆把急救包都带来了。
苏皖匆匆带上口罩,挡住半张脸,这才往粮草堆走去。
小心地刨了刨粮草,粮草后就露出了一张沾满血的小脸。
被发现的人还有一口气,虚弱的脸上先是惊慌,但惊慌很快就消失了。
苏皖的手被商姑娘一把抓住。
“阿奴……是三位大夫……”商姑娘扯着唇,她在林祯面上见过口罩。认出苏皖身份,她说:“我是……我是……商……商……商莹。”
苏皖怔愣了一下:“商姑娘?!”
商姑娘艰难地点了下头,苏皖赶紧回头让卫敏把急救包拿来。
商姑娘紧紧抓着她的手:“我必死无疑……不用……不用救我……”
“大夫……”
“我……我发现……”商姑娘将苏皖抓得很紧,她越着急呕出的鲜血越多:“秘密……夫人的……秘密。”
苏皖看了看商姑娘的伤口,以及粮草上沾到的大片血迹。
无奈放下急救包,倾身上前,侧耳去听。
“没事的。”她拍拍商姑娘的后背:“慢慢说,我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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