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伏特加的通知后,诸伏景光其实就已经进入了状态。
他一个狙击手，在组织干的活，自然都是些“清理”工作。
所以伏特加一跟他讲薄叶斋纪果不其然搞砸了,诸伏景光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工具，调试狙击枪,随时准备出发了。
薄叶斋纪这边的命令跟伏特加也没冲突，但听薄叶斋纪的安排……
诸伏景光的心顿时就不安了起来。
本来正常听干部的命令就是了，他却不得不问一句：“现在？”
“对，夜长梦多。”薄叶斋纪毫不客气,“伏特加也说尽快了吧？这是他住的酒店套房，你快点过去,手机保持畅通。”
“……姑且问一句，玻特尼斯你懂狙击吗？”
薄叶斋纪理直气壮：“不懂啊,我要是懂干嘛要跟伏特加要人？”
诸伏景光：“…………”
你什么都不懂，还要我听你指挥？！
是想把我指进监狱吧！！！
诸伏景光被薄叶斋纪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惊呆了,一时半会儿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薄叶斋纪也知道诸伏景光在担心什么：“虽然我不懂狙击,但这种事，不就是把人引到你能狙击的地点,然后你远远开个枪就行了吗？”
诸伏景光心说还行，这家伙好歹知道要把人引出来。
伏特加的想法，诸伏景光也明白，无非就是让薄叶斋纪去当这个引导人，这样薄叶斋纪在现场,人在他面前死的,他就算在警方那边能洗白，组织也是抓住了他的把柄，有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威胁人。
薄叶斋纪张口闭口想当普通人，万一哪天脑子犯浑，觉得普通人不应该加入组织，这把柄就能派上用场了，让他知道他已经没资格当什么普通人了，他脱离组织就只能进监狱——他甚至都没办法跟公安那边做条件交换，因为薄叶斋纪对组织知道的确实不多。
对付薄叶斋纪，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既然你知道需要把人引到我能看见的地方，就应该明白，晚上并不是个好时间。我也打听过，这个教主确实很谨慎，我不觉得他会懒得拉窗帘。”诸伏景光理智地说道。
薄叶斋纪不乐意了：“我都让你去了，当然就是有办法让你狙击到，别担心，你的狙击成绩我问过伏特加了，这个距离完全ok……你是干部还是我是干部？让你做个任务怎么这么费劲，这么不会团队合作，我觉得你不适合进组织……”
诸伏景光：“……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这也能怪他不懂团队合作吗？
完全是因为你这个干部太不靠谱吧？！
如果是伏特加，报个地点，让他过去等着狙击，诸伏景光一点问题都没有，知道伏特加肯定会把该安排的安排好，但薄叶斋纪……
一想到要听一个精神病的指挥，诸伏景光就感觉前途无亮。
唉，不过好消息是，任务失败了的话，所有人都明白肯定是薄叶斋纪的锅，跟他没什么关系……
薄叶斋纪给诸伏景光的地址，是一栋办公楼的天台，楼里没有监控，但他还是谨慎地沿着楼梯上的天台。
诸伏景光把装着狙击枪的贝斯包放下，开始在原地组装狙击枪，差不多刚装好，薄叶斋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个位置不行，你再往右边挪一下。”
诸伏景光：“……！！！”
他被吓了一跳。
薄叶斋纪是怎么知道他现在在什么位置的？
这办公楼天台没有灯，周围一圈邻近的楼也离着很远，还没月光，可以说相当于没有照明，理论上讲五十米开外，如果没带设备，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薄叶斋纪应该在那个教主附近，负责把人引导到他能看到的位置，而无论怎么想，那个酒店的距离，往这边看，都应该看不见他。
是在诈他吗？这种事没什么必要吧？
诸伏景光稳了稳心神，试探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只是在做准备，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狙击。你现在在哪里？”
“你不用管我在哪，反正等着教主进入你狙击范围就行了。”
如此不专业的话语，把诸伏景光给直接干沉默了。
听听这话！到底是谁不懂团队合作啊！！到底是谁啊！！！
现在诸伏景光心中充满了怀疑，他甚至有点担心薄叶斋纪放他鸽子。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薄叶斋纪不靠谱，因为大部分引导人，都是要跟目标见面，然后想办法把人引到窗前……
可这里是教主居住的酒店啊！薄叶斋纪跟着教主才认识多久，警惕心这么高的教主就能让薄叶斋纪进自己的地盘了？
你哪怕换个教里开会的时间呢！好歹还能相信确实有接触，能影响到教主的走位。
现在这情况……他怀疑薄叶斋纪其实在自己附近，所以才能看到自己在干什么，那这样到底谁去引导教主走位……
“你再往右挪挪。”外行人薄叶斋纪还在指挥呢，“好，就这个位置，对面从上往下数第二层，从右往左数第三个房间，看到了吗？”
“…………”
诸伏景光认真数了两遍，然后心如止水地回答：“看见了，窗帘已经拉上了，而且里面没开灯。这个时间，他该不会是已经睡了吧？”
就算窗帘遮挡，一般来说开着灯，只要窗帘遮光效果没那么好，狙击手也能干活，但这窗帘拉着，灯关着，乌漆嘛黑的……狙击手不是神啊！！！
诸伏景光已经在心中构思着任务失败要怎么跟伏特加说明情况了……这甚至都不是推锅的问题，锅就在薄叶斋纪身上！
“放心吧，没睡，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思考人生呢，大概黑暗比较让他有安全感。”薄叶斋纪还给他做心理辅导，“这家伙至少间接害死了两位数的人，诈骗金额足够在非洲搞几十次政变，多少人信了他导致妻离子散，你可千万别心软。”
诸伏景光：“……不会心软的。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那个椅子在哪里。”
好家伙，在这挖坑等着他呢！
他一会儿不听薄叶斋纪的指挥，是不是回头薄叶斋纪就扣个“心软好人”的锅到他头上，然后到处说他不适合加入组织，说不定是卧底了？
薄叶斋纪说：“那就听我的，现在把枪架上……好，向左微调……再调……停，保持这个方向，枪口下调1.3厘米……好，等这阵风过去……三、二、一，fire！”
明明应该是负责引导目标的，但薄叶斋纪做的却好像是观察员的活。
可就算是观察员，诸伏景光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行动这么荒谬的观察员。
目标被黑暗和窗帘挡住，狙击手根本什么都看不见，观察员不报风速不报空气湿度，却跟个斤斤计较的偏执狂一样，越权指挥他枪口的方向，然后就让他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开枪。
薄叶斋纪懂什么狙击！！！
诸伏景光很想拒绝这莫名其妙的指令，但理智告诉他最好还是听令，不然薄叶斋纪就会到处说因为他心软不想杀人才导致任务失败。
如果他开了枪还失败，那就不是他的问题了。
他扣动了扳机，虽然能从夜视仪中看见玻璃被击碎，可更多的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就像平时打拳击的人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想象中的反馈，浑身都不舒服。
“可以了吗？”诸伏景光冷声问道。
他已经够配合薄叶斋纪的胡闹了，那些疑似是给他挖坑的地方，他也都跳过了，薄叶斋纪应该不至于再找他的茬了吧？
“可以了。”薄叶斋纪语调轻快，“明天看看新闻吧，任务报告也交给你了，我有点困就先睡了，晚安。”
诸伏景光：“……？？？”
这就行了吗？没有后续的刁难和推锅？
话说薄叶斋纪人到底在哪里？！
诸伏景光疑神疑鬼，要不是担心一会儿有人发现不对来这个大楼搜查，他必须赶紧离开，都想找一圈看看薄叶斋纪是不是藏在这附近。
虽然这一晚上都很莫名其妙，但不得不说，原本诸伏景光每次做了“清理”任务后都会因自我厌恶而出现的压力，这次没出现。
可能是太没有实质上狙击成功的感觉，也可能是压力都集中在思考薄叶斋纪到底在玩什么新型的折腾人的花样，担心要怎么写报告……
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报告回头再写，先把今晚的情况跟伏特加讲一下，打个预防针。
到了家，诸伏景光就飞快地打通了伏特加的电话，说明了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也不清楚到底结果如何。”
伏特加很匪夷所思：“玻特尼斯就是这么应付组织的任务的？他不会是以为说你技术太差就能过关吧？”
诸伏景光说：“他好像很自信，觉得教主肯定死了，但隔着窗帘其实是看不见什么的。”
伏特加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薄叶斋纪可能是看穿了他的目的，所以故意搞砸。
那绿川就太无辜了，伏特加大包大揽：“放心，这任务就算失败了，我也知道不是你的问题。”
不是狙击手的问题，那肯定就是薄叶斋纪的问题了。
到时候就以他连这种事都做不好为由，PUA一下薄叶斋纪，看看不能给他换个工作……
至于要不要继续灭口……其实按照薄叶斋纪交代的谈判内容，完全用不着灭口，现在就算打草惊蛇了，也是薄叶斋纪受怀疑，能保住他的就只有组织，也算是勉强达到目的了吧。
伏特加等着薄叶斋纪的求救电话，并让绿川多联络薄叶斋纪，顺便关注一下这个宗教的情况。
虽然组织在警方内部也有人，但没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去找对方，不然次数多了有可能对面会暴露，这种人都是用在关键时刻的，用在薄叶斋纪身上就浪费了。
基本上凶杀案或者被袭击都会上报纸，他看看报纸就行。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记者们不睡觉，该采访采访，该写稿写稿，第二天应该就能登报了。
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诸伏景光就接到了伏特加的电话。
“你看到新闻了吗？”
“我还没来得及买报纸。”诸伏景光问，“新闻里怎么讲的？”
伏特加在电话对面，用很困惑的语气说道：“……成功了，报道上说，教主坐在窗前的沙发椅上，从侧面被击中了头部，一枪毙命……”
诸伏景光：“…………”
伏特加：“窗帘没拉开，灯也是关着的，这都能一枪毙命……现在警方的调查方向，是怀疑教主被杀后，伪装成被狙击的样子。”
诸伏景光：“…………”
伏特加语气慎重：“在玻特尼斯的瞎指挥下你居然都能完成任务……昨天还说什么不知道结果，你太谦虚了，到底怎么做到的？以后还能做到吗？能的话我这就申请让你成为干部，我们组织对优秀人才非常看重……”
诸伏景光：“……不能，真的不能，真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玻特尼斯的功劳！”
薄叶斋纪那荒谬的指挥，居然不是瞎指挥？！
这怎么做到的？！
伏特加也有别的猜测：“有没有可能，玻特尼斯其实偷偷已经把人杀了，然后让你开一枪，来转移警方视线，现在只是警方技高一筹？”
比起相信那离谱的狙击是在薄叶斋纪的指挥下成功，诸伏景光也更倾向于这个猜测，但是……
“他虽然经常发疯，但不是傻瓜。”诸伏景光说，“而且我觉得他会嫌这种双重计划很麻烦。”
“……有道理。”伏特加被说服了，“再看看情况吧。”
这时候，琴酒正好走过来，看到伏特加满脸困惑，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毕竟是自己的小弟，琴酒空闲的时候，倒也不介意帮忙搭把手。
伏特加挂了电话，看向同样狙击技术高超的琴酒，犹豫着问：“大哥，在窗帘拉上，里面没开灯的夜晚，你能保证狙击中里面的目标吗？”
琴酒嗤笑一声：“看的什么电影，现实和幻想都分不清了？”
伏特加：“……薄叶好像指挥绿川在这种条件下成功狙击了。”
要是别人，琴酒大概还会思考一下，但一听到薄叶斋纪的名字，那琴酒当场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是薄叶那小子在夸大难度吧？外行就是外行，连编都不知道怎么编，好莱坞大片都不敢这么拍！
伏特加面露迟疑，递上了报纸：“大哥，您还是先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