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穣这个人很有趣,有人说他是忠臣,他不想害皇曾孙,所以故意和丙吉僵持了一夜才回去禀告,甚至有人怀疑郭穣与霍光有关,是霍光的人,所以和丙吉演了一场戏保全皇曾孙;也有人说他不是好人,回去后就趁机弹劾了丙吉。”
“不确定郭穣是如何上报,结果就是汉武帝没有生气。得了郭穣汇报,汉武帝才知道或者才记起牢里还有个皇曾孙,那个‘天子之气’所指是自己的曾孙,于是醒悟过来觉得这是上天安排而大赦天下,郡邸狱诸犯没死的人都因祸得福得到了恩赦。”
“丙吉怕刘病已在狱中还有危险,趁着天下大赦,递交文书想将皇曾孙送到京兆尹,但京兆尹不敢接收啊。丙吉没办法,只得继续雇胡组、郭征卿抚养刘病已。期间他找到了掌管掖庭府藏的官吏少内啬夫希望可以按皇曾孙的待遇供养刘病已。”
“少内啬夫表示没有诏令,自己是不能给皇曾孙这个待遇的。至于向皇帝请示?‘天子之气’事件三天后,汉武帝驾崩了,继位之人是皇曾孙那个只比他大三岁的小叔爷刘弗陵。于是,丙吉只能继续拿自己的俸禄养皇曾孙。”
“听到这里可能有人要问了,汉武帝又是建思子宫,又是建归来望思之台,怎么连一个曾孙都养不起?刘病已出生在太子一脉罹难前夕,那时汉武帝已经因为时常生病不愿见儿子了。儿子都不愿意见,估计都没留意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曾孙。”
“太子死后,大家或是处于保护亦或是其他原因也没人敢特意向武帝提起皇曾孙,因此汉武帝大约确实不记得还有个曾孙关在狱中。要不然也不至于听到天子之气就要急哄哄下令诛杀所有犯人了。”
“晚年的君王忌惮成年儿孙不假,但也不至于忌惮小娃娃,知道这天子之气是自己家得孩子没道理要赶尽杀绝啊。总不能说你快死了,还要把国家未来的希望一并带走吧?”
“至于为什么武帝思念卫太子,却没有关心太子一脉这个唯一幸存者。我以前不明白,但读书多了阅历多了逐渐也明白了,概因汉武帝思念太子并非因为太子是他的儿子,而是太子是他最能干的儿子。”
“卫太子之死对汉武帝最痛之处不是死了个儿子,而是这个儿子死了之后,其他儿子都不太行。如果卫太子和其他兄弟一样平庸无能,他死的再冤,武帝也不会思。思子思子其中几分是因没有满意的继承人而后悔,谁也不知道。”
“太子死后,武帝成年的儿子个个不堪,幼子先不说贤与不贤,能不能平安长大都是未知数。巫蛊之祸后,武帝纠结了好几年,才下定决心,杀钩弋夫人,立刘弗陵,设辅政大臣。这其实是个无奈的选择,因为立其他儿子是能看到的悲剧,立刘弗陵至少能赌一把,没准刘弗陵是天纵之才呢!”
“虽然刘弗陵不是个天才,天纵之才是幸存的小曾孙。刘弗陵至死都没有亲政,但汉武帝也确实赌赢了。”
“太子死后两年,即征和四年,汉武帝曾下《轮台诏》,即我们常说的《轮台罪己诏》。在《轮台诏》中,汉武帝对天下臣民表达了对遣李广利北伐匈奴的后悔,同时否定了好战派将战争继续升级的主张。我在这里用了一个好战派的定义,以区别前面正常的主战派。”
“面临欺凌和国家危难,发起战争是为了保家卫国。然在国内矛盾成为主导后,还不顾后果的选择战争,只会让国家进一步走向崩溃。汉武后期的对外战争与前期不同,前期是反守为攻,以保护国家领土安全,后期则主要是武帝开疆拓土的野心。”
“当然开疆拓土这件事本身没有错,土地是人类最重要的资源,老祖宗想给后人多留点遗产有什么错!但开疆拓土需要依仗自身的实力来完成,一口吃不成胖子,对外开拓时得稳扎稳打,不能一味冒进。”
“秦朝为什么这么快走向崩溃?除却继承人的问题,还有一个原因就基础不够扎实。秦始皇统一六国期间,中原大地有许多天灾,始皇帝最初向六国开战或许都不是奔着统一去的,而是想将秦国的灾祸转移给六国。然六国太废了,原本是随便打打,结果一波推平。”
“一波推平固然很爽,但六国倒的太快也留下一个隐患,就是六国贵族因为统一战争死的不够多,这些人的存在会妨碍新秩序的建立。战国时各国争夺的是什么?是人才、土地和黔首即庶民,而不是那些没有才能一不服徭役而不缴税,不甘失去爵位,天天想着复辟的旧贵族。”
“除却老秦人的敢打敢拼,从六国吸纳人才也是秦国能够实现统一得保障。然后土地和庶民,土地在庶民手中国家才能收到税,因为六国投的太快,土地和庶民依旧被旧贵族大量掌握,这会导致朝廷对土地和百姓的掌控不够。”
“在封建社会,服徭役和缴税的是百姓,统一战争中死的最多的却是这些人,如同蛀虫的六国贵族反而没有太多损伤。六国糜烂好打除却国君昏庸,这些吸血贵族也是一大因素。现在这些旧贵族从六国昏君身上转移到了大秦头上。”
“身上趴着那么多吸血虫,种田纳税的百姓却没有多起来,赋税没有按国土面积同步增长,国家如何不艰难?秦朝统一后,军功爵制度难以为续,与其说战打完了,不如说是国家失控土地增加不够。”
“以秦朝的人口,即便不算未开发地区,土地应该也是够分的。这个时期,与其急着继续开疆拓土,不如趁着秦军锋芒正盛,收拾一些有一心的旧贵族,让他们将隐匿的田地和人口吐出来分封赏功臣,再鼓励无地庶民去开发新的土地。”
“秦汉时,有待开的的地区其实很多的,现代富饶的南方基本都是后来开发的。不要说唐时都还是流放之地的闵粤地区,我现在所在的江浙和当时楚国很多地方在那会儿都属于蛮荒之地呢!真正被开发出来的土地非常有限,且大多掌握在贵族手中。”
“百姓是国家基石,君王需要用士族来帮助他们统治百姓,但不是生产的士族与商人一样需要控制规模,超过百姓这块基石能够撑起的限度,以免头重脚轻。不过这个度需要君王好好把握,下手太狠了,可能会鸡飞蛋打;太宽和了,挖出来的田地和人口太少,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至于说无地百姓为什么能和有军功的秦军一起分地?可以将封赏的田地赋税相较庶民分到的田地赋税减半,或者将田地做为庶民服徭役、垦荒等工作的奖励。徭役、垦荒也是为国家做建设啊,当然可以与军功一样封赏。”
“对功臣还可以添加其他奖励,诸如兴学,让有功秦军和他们的子嗣读书,这样不仅可以安抚功臣,还能解决朝廷缺乏基层官吏的问题。用大秦征天下之功臣和他们的后嗣去管理六国,可不比用六国旧贵族治理地方可靠?”
“最重要是竞争多了,六国贵族才会知道他们不努力,流官也别想做。老秦人那么卷,让他们去卷六国贵族,减少内耗不好吗?只要让六国贵族疲于保住手上现有的东西,自然就没精力去想什么复辟之事了。”
六国旧贵族有一万句话想骂主播。
始皇帝表示很满意,后世之人随口说出来的东西都是无数先人曾经趟过的荒原得出的真理。于主播而言或许只是口嗨,可对于摸着石头过河的始皇帝而言,这些新理论新观念却能让人醍醐灌顶。
“说远了,我们说回汉武帝的《轮台诏》。汉武朝时,汉武帝四处开疆拓土,国土面积迅速增加,可百姓人口却急剧锐减。战继续打下去,旧领土尚未消化,即便打下新的领土,也根本无法实际掌控,且农民起义此起彼伏。这个时候,停战与民生息,恢复生产建设,缓和国内矛盾才是首要。”
“于是在坦诚了对自己后期错误国策的悔恨后,汉武帝表示当下应‘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重启了汉初无为而治、与民休息的黄老思想。当然了与民生息,安定生产并不是要和赵宋一样‘认怂,他也特别提点了官员应继续补充战马,加强武备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位晚年穷兵黩武糊里糊涂逼死继承人的雄主,在最后的岁月竟幡然悔悟了,亲自给征伐天下的大汉踩下了刹车,阻止了大汉的倾覆,让大汉免于重蹈秦末覆辙。虽然代价有点大,但百姓终于能够喘一口气,大汉朝也得到了回血的机会。”
始皇帝:……朕承认这后世小子有些魄力,竟然能承认自己的错误,并开始修正错误的国策,但能否别提朕的大秦!朕要生气啦!
刘彻悄悄抹了把汗,虽然……但是……算了!朕才不会像那个汉武帝那么傻,逼死太子呢!霍光虽然干得不错,但要是自己儿子行,何必交给外臣呢!
只是朕的太子还有多久出生来着?咦~朕的卫长公主还没出生,那太子——能准时出生吗?刘彻突然有点愁,要是太子与长女一样要晚几年出生可怎么办啊!真是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