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袭制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将每个位置放上最适合的人,亦不能每个人坐到最适合他的位置。”
“想象一下皇位是竞争上岗,不说个个明君,至少可以筛选掉懒政、怠政和能力不足之人,昏君上位的概率会大大降低。至少不会选一个每天只知道做木工的文盲亦或是选一个每天只记得逛青楼楚馆的下流胚子上去。”
“不仅皇位,官职等亦是如此,官二代、官三代们占据国家最顶配的教育资源,这样的配置读书习武还赢不过寒门子弟,需要恩荫来授官,不是废物是什么?已知是能力不足的废物却堂而皇之当上了官,皇朝如何不会走向衰落?”
一些原本就反对恩荫授官的正直官员下意识颔首,表示赞同,而一些世家尤其是正在给子侄亲朋谋取官职的官员则心中暗恨。今日直播后,天下对恩荫等方式谋取官职的方式会更鄙视吧!
若太平之时尚罢了,若是乱世,凭恩荫等方式当上官的人必然会与贪官污吏一样被当做主要攻击目标。
幸今次直播在晚上,大多数人都在家中观看天幕,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都不会为同僚所知,因过早泄露立场而成为攻讦目标。
“即便世家势大,一时无法推翻,至少要阻止这些恩荫的废物占据重要岗位。须知没能力没实力强捧是要遭雷劈的,譬如当今娱乐圈资本家强捧自家丑娃毁掉几乎毁掉了娱乐业,由小及大,这种规则用于国家,毁掉的就是各行各业,最后全线崩溃。”
“不合适的人坐在不合适的位置,对社会和对他本人都是有害无益。如果朱由校不当皇帝,只做个爱做木匠的小王爷,没准能凭精湛的手艺名垂青史。如我们前面说过的周王朱橚专注于编书,一样可以名留青史,被后世人所推崇喜爱。”
“可爱做木匠的朱由校却偏当了皇帝,当了皇帝还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中,不理朝政,那就只能是人人唾弃的昏君了。”
少年皇帝朱由校在烛火明亮的宫殿里一边听着天幕,一边雕刻小梳妆盒的花纹,听到这里,手上动作不由一停,讶然地看着天幕上的人。
不同于其他帝王被骂昏君时的愤怒和摆烂,面对天幕的批评,朱由校只最初有些愤怒,然后就是无视。正如天幕所言,大明朝烂也不是从他手上开始烂。哪怕知道大明将终结于弟弟,朱由校也没有想过奋起救国。相较于拯救大明,朱由校更在意自己的木匠活。
可听到凭着木匠活名垂青史,朱由校竟微微有些心动了。做为帝王,他自然不会去做什么小王爷了,但他可以提前召回弟弟信王,自己退位当太上皇啊!
当了太上皇,那就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干活了。他主动退位与英宗那会儿又不一样,信王承他的皇位,不会软禁他,他也不用担心自己做亡国之君了。
是的,朱由校并不笨,他不仅不笨还很聪明。虽然天幕说亡国之君是他的弟弟,但谁知道天幕出现后,百姓得了鼓动不会提前起义,让他先弟弟当上亡国之君啊!
然现在有个问题,他唯一的弟弟朱由检才虚十一岁,朝臣未必能答应。至于传位给儿子,不说朱由校现在没儿子,从后来传位给弟弟推测,未来怕是也儿子。
现在的朱由校自然不知道他是有儿子的,只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罢了。长子生下来就是死胎且不说,次子夭折在古代也不是稀奇事,奇葩的是幼子朱慈炅不足一岁时因王恭厂大爆炸,受惊而亡。
“比朱由校更典型的入错行案例还有昏君宋徽宗,宋徽宗比朱由校更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自创瘦金体亦有很高的艺术成就。但一想他为君时的所作所为,瘦金体再好看,也很难让人欢喜。”
“世袭制的危害如此可怕,更可怕的是朱元璋还把世袭制扩到了各行各业。诸如家里有个木匠,这家人就必须继续做木匠;家里有个当兵的,就世代是兵户;家里有学天文学的,子孙也必须研究这个,且不许旁人学习研究……”
朱元璋听着天幕神色难辨,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劝说的人。即便天幕这么说,也未必就会改变自己的行事。只朱元璋立场坚定,总有人立场没那么坚定。
比如明代宗朱祁钰,因天幕朱祁钰在朝中声望渐高,这位从未受过君主教育,赶鸭子上架的年轻君王,得到了天幕点播,仿佛开窍了一般。
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不给朱祁镇及其支持者复辟的机会,朱祁钰以顺应天意之名,颁布了许多政策。诸如废除了嫔妃殉葬制以挽回皇室声誉,对土木堡之役和北京保卫战的战乱区进行了免徭役,减免赋税等措施。
“得亏汉和帝和和熹皇后不是朱元璋,不然哪有蔡伦和张衡的名垂青史。毕竟蔡侯的祖上是打铁的而非造纸的,而张衡父辈也不是钦天监研究天文的官员。”
永元九年,蔡伦因“监作秘剑及诸器械”由中常侍加位尚方令。元兴元年,尚方令蔡伦总结已有的造纸技术进行革新,进献汉和帝,汉和帝下令推广新造纸法。
汉和帝时的蔡伦尚未造出蔡侯纸,眼下天幕已经为他指出一条康庄大道,而邓太后主政时期的蔡伦却已献过纸。蔡伦知道改良造纸术的意义,却也不曾料到自己一个宦官竟因此名留青史。
“蔡侯?”对于勤勉的邓太后而言,听天幕是难得放松时刻。
方才带着太医过来为小皇帝检查身体,暂时未发现皇帝有恙,但邓太后已经决定令太医院轮班守在小皇帝左右,每日早晚请平安脉,务必将任何危险掐灭在萌芽状态。邓太后临朝后,蔡侯不仅是中常侍加位尚方令也是邓太后的侍卫官,此刻也随侍左右。
听到小皇帝死后,邓太后另立汉安帝刘祜,刘祜丝毫不记太后之恩,清算邓氏,蔡伦比邓太后还担忧小皇帝的身体。概因蔡伦早年是汉章帝窦皇后手下宦官,曾受窦皇后指使迫害过清河王刘庆母子。
刘祜是清河王刘庆的儿子,对拥立他的邓太后和邓氏一族尚且不留情面,又怎么容得下有旧仇的蔡伦?至于另立其他宗室子弟,蔡伦也不敢保证不是另一个刘祜。
汉章帝的窦皇后因无子善妒迫害过许多后妃皇子,蔡伦做为她手上的刀得罪了许多人。后窦皇后拥立自己抚养的汉和帝,蔡伦趁机转入汉和帝门下。
后窦太后一系倒台,汉和帝不曾因蔡伦受命窦皇后时得罪过其生母降罪,如今的小皇帝是和帝之子,日后自然也不会再算前面的旧账。
对于邓太后而言,即便小皇帝薨了,只要不选刘祜继位,邓氏就还有机会。可是对于蔡伦而言,无论未来拥立谁,都不如前事已经翻篇的和帝之子安全。
邓太后笑道:“朕有意年后封你为龙亭侯,不想天幕倒是先揭破了。”
蔡伦闻言,忙向邓太后推辞。
以蔡伦造纸之功,封侯并不为过,只他是宦官,才会封侯艰难。只先帝新丧,国事繁忙,邓太后不好急着册封一个宦官,才会想年后再议。然如今天幕以蔡侯称呼,邓太后若在朝堂上提出封蔡伦为龙亭侯,想来也没什么人会反对了。
邓太后却没在意蔡伦的谦逊,表示这件事可以办了。蔡伦遂不再拒绝,但对邓太后和小皇帝越发忠心。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像蔡伦这样的宦官,换主子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
“要是在明朝,像我这种祖上三代都种地的人家,那大概就只能继续种地。可人的天赋哪里说得准,有些人家里世代都是医生,没准这代就出了个不善于当医生,适合当警察呢?有些人世代是木匠,谁知道到了孙子就不喜欢干木匠,更爱做生意呢?”
“你看人明熹宗朱由校,他家世代当皇帝,谁能想到他就想当木匠。”
“世袭制不仅会固化阶级,更会严重束缚了人民的思想,同时也迫害着许多人的人生。这种条条框框多了,整个国家也会成为一潭死水。”
“想要国家有活力,就必须给百姓留下跨越阶级和行业的余地。但古代统治者因懒政、怠政,往往喜欢将老百姓固定在某一行业某一地域,仅是为了省时省力。这么做的弊端却不止是社会缺乏活力。”
“再说明熹宗,自古以来昏君不少,但昏君懒于朝事,不表示他们不爱权。相反很多昏君都有着多疑贪权的毛病,他们不能担起皇帝之责,却将权利比任何人都抓得紧,只是权利不是为国家服务,而是为他们纵情享乐服务。”
“相较而言,朱由校倒是有些不同,他对权利并不是那么看重。毕竟他和宋徽宗这样的昏君有不同,宋徽宗喜欢有人追捧奉承,他的兴趣爱好诸如书画、花石纲都费钱费力,需要权利来达到。然朱由校只喜欢做木匠活,不喜欢被人打扰,爱好对权力的依赖小。”
“朱由校对木匠活的喜爱是非常纯粹,对朝事已经不是不喜,而是厌恶。他不要为人环绕奉承的权利,只恨不得所有大臣都别来烦他干活。若非如此,就不会坐视魏忠贤之流把持朝政了。”
“宋徽宗昏君归昏君,但那些佞臣是为他所掌控,朝堂之上他掌握着决定权,他想用主和派就能用主和派,他想用主战派就用主战派。”
“相较而言,朱由校更像是身边人高高捧起来的一尊傀儡,说是坐视阉党和东林党之争。实际上不管是阉党还是东林党人对他都不会唯命是从。阉党阳奉阴违,东林党人自视甚高双方都想指点江山,令皇帝听自己的。”
“即便朱由校想要有所作为,以他的能力也很难将这些势力为己用。看他的弟弟崇祯皇帝就知道了,崇祯皇帝倒是比朱由校更想有作为,还做出了决定,打击了阉党。然结局呢?”
“竟然比朱由校无作为还糟糕,阉党按下去了,文官集团反而更难使了,以至于死前还在骂臣子负他。说穿了,阉党与文官集团并没有区别,就个体而言一样有善有恶,有能力和无能的滥竽充数之辈,人的善恶从来不因他的地位和职业所决定。”
“整体而言不管是阉党还是文官集团本质都是贪婪无度,没有底线,这些人的底线是由君主制定的。阉党之首魏忠贤固然贪婪,但出身地主阶级的东林党人就不贪婪吗?文官集团的贪官贪的比魏忠贤只多不少。”
“将阉党和东林党人的重要人物拉出来抄一抄,怕是比国库富裕的都不少。钱哪来的?阉党是剥削百姓揽天下之利,东林党人亦是如此。若君主有能力,可以限制他们,像修苗一样将之修正自是最好。若君主能力不足,贪婪之欲失去节制,皆是百姓头顶蛀虫。”
正伺候在朱由校左右一同听天幕的魏忠贤微微一笑。若天幕只骂他,他肯定生气,可现在天幕说东林党人与他皆是一般,他却觉得好笑。文官从来觉得自己高宦官一筹,哪想到人后世之人根本不在意所谓身份。
蔡伦、郑和是宦官一样备受尊崇,而秦桧、吴三桂等文臣武将一旦失节,一样被人唾弃。
“因朱由校喜好玩乐,厌恶朝政,又对乳母客印月非常看重。客氏姿色妖媚,为人狠毒残忍、性/淫/荡。”
“古往今来,许多皇后太后日子过得都不如客氏逍遥自在。明熹宗登基时已经十五六岁了但直到大婚还离不开乳母,封为奉圣夫人留在左右,并恩荫她的儿子、弟弟甚至姘头的兄弟。”
“奉圣夫人与大太监魏朝和魏忠贤都先后结对食,通过皇帝的信任,把持着外朝和内朝。当时朝中的王公贵族,大小臣工大半是客氏的党羽。奉圣夫人出入可走御道,官员远远见了就要跪迎诸如什么圣母娘娘、圣太太之类还要三呼千岁夫人,那真是怎么肉麻怎么来。”
熹宗朝,有人对天幕所言之事忿忿,有人对此羞愧不已,毕竟这丢脸丢的可不止大明朝,而是上下千年。然亦有人对能依附奉圣夫人之事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