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楼下,赵老板一个一个谈话。
朱理理被赶到对面的路边转悠,远远的,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赵平澜点了支烟,靠在树上。
开门见山,“你喜欢她?”
陈泽宇退后,往路边的邮筒上一靠,“喜欢啊。”
赵平澜不解地蹙眉,“喜欢什么?”
“她多可爱啊,名字也可爱。”陈泽宇看了看在对面跳格子的朱理理,笑了声。
赵平澜眉头紧锁,“提醒一声,你都还没成年。”
“很快了啊。”
“她比你大。”
“女大三还抱金砖呢,大一两岁有什么问题。”
赵平澜漠然,“你们学校是没女生吗?我记得好看的女生追你的不少吧。”
“我不喜欢。”陈泽宇冲对面的朱理理抬抬下巴,自己也感叹,“我喜欢这样的。你知道吗哥,太神奇了,她简直是照着我审美长的。”
赵平澜说不出话,侧脸分明的棱角在烟雾里清晰。
陈泽宇问,“哥,你不觉得她又甜又酷的吗?还很漂亮。”
赵平澜不知道现在的高中生都怎么想的。
他侧目,朱理理正蹲在地上捡了片树叶在地上划拉。她扔掉叶子,站起来背着手百无聊赖地踱步,顺带踢了踢路边的野草。
朱理理是比较有记忆点的长相,耐看,第一眼就能让人留下印象。但这样的眉眼带点攻击性,她不说话没表情的时候会显得疏离冷清,给人不太好接近的感觉。但笑起来就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挺有感染力。
也没多好看。
赵平澜收回目光,“她哪漂亮了?”
眼睛也不大,好像是内双。
笑起来弯成一道月牙。
陈泽宇高高扬起眉,“哥你瞎吗,她漂亮死了。”
赵平澜掐了烟扔他。
“陈泽宇,我只有一句话。你既然答应了要组乐队,就要不回头地走下去。”
他沉沉道,“敢退试试看。”
陈泽宇笑意微深,他很轻地点头,神色认真。
赵平澜道,“但是会很辛苦。”
“我知道。”陈泽宇说着,又转头过去,“不过小理支持我,我就能走下去。”
这话和当年顾远说的一模一样。
赵平澜真的怀疑朱理理是不是会下降头。
“她要是不支持你,你就走不下去了?”
“她只是一种力量,和其他支撑着信念的力量一样。”陈泽宇想了想,“她不支持我,我可能就——某个时段走的更辛苦,更平淡一点。”
赵平澜试着让他解脱,“就不能不需要她的支持吗。”
陈泽宇马上说,“不行。”
赵平澜敛眉,疲惫地揉了揉后颈。若有所思,“那她要是哪天谈恋爱了,你是不是就能放弃了?”
“不啊。”
赵平澜笑了声,“你还想抢人?”
“不抢人,不放弃。”陈泽宇坦然抬着下巴道,“我喜欢小理,想对她好,碍着她男朋友什么事了?”
“再说。”陈泽宇开朗一笑,“哥你怎么就确定和她谈恋爱的那个人不能是我?”
赵平澜看着他,“要是真没可能,怎么办?”
陈泽宇一秒也没犹豫,笑着说,“她好就行。”
她好就行。
这话赵平澜当初也听过。
算了,陈泽宇和顾远不一样。
陈泽宇是在爱里长大的,他比顾远要强大。
他让人不得不相信,他对朱理理的喜欢,比钻石还要纯粹。没有一丝杂质。
“你运动会参加什么项目。”
“很多。跳高,跑步,跳远……”
赵平澜:“你高中这两年是不是把架子鼓都荒废了。”
陈泽宇:“当然没有,我每天都练的。”
“好好练啊。”
赵平澜幽幽道,“朱理理挺喜欢架子鼓手的。”
“真的吗。”陈泽宇站直身子。
“你忘了她那天晚上怎么问你的了?”赵平澜停了一下,道,“她说过想看你在舞台上打架子鼓的样子。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陈泽宇眼睛亮晶晶,抿着唇认真说,“好吧,从今天开始,我每天要再多练一个小时架子鼓。”
赵平澜很欣慰。
“你先走吧。”
陈泽宇啊了声,“我还想和小理多待会儿呢。”
这个称呼他到底是怎么说的这么顺口的。
赵平澜微抬下巴,睨着他,“滚。”
陈泽宇乐了两声,“知道了,我这就走。”
他说着一边往后退,一边朝对面的朱理理大声道别,“小理。”
朱理理正数着地上的转头,听见声音抬头。
“我先走了!”陈泽宇高高举起手朝她比了个大大的心,“过两天再来看你!”
“好——”朱理理扬起手朝他挥挥手。
她被他的爱心发射地不太好意思,少年的笑容和真诚实在是太耀眼了。
朱理理从对面走回来,望着陈泽宇离开的方向,看他越来越远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
“你再看。”赵平澜凉凉地低声。
小气。
朱理理收回目光,瞅着他,“国王有何吩咐?”
赵平澜不理会她的较劲,吩咐道,“你以后在阿泽面前多谈谈架子鼓。”
“为什么。”朱理理摸摸耳朵,“我不懂啊,怎么谈。”
赵平澜道,“他懂就行了,你听他讲。不许表现出没兴趣,不在意。”
朱理理哦了声。
赵平澜扫她一眼,朱理理换了个语气, “是。”
真是要疯了。
赵平澜想着陈泽宇的话,掐着她的脸仔细看了两眼。
“陈泽宇真的瞎了眼了。觉得你漂亮。”
朱理理挣脱开他的手,“你才瞎了眼,我本来就漂亮。”
赵平澜静静看她,朱理理回视。
“上了大学,越来越厉害了。”他捏着她的脖子,“以前不是连反抗都不敢吗。”
朱理理动手要推他,赵平澜预料到她的动作,扣住她的手腕侧身将人压在树上。朱理理的脸险些往树上贴去。
她一只手撑着树,另一只手被他反制在身后,还被压着脖子。
“赵平澜,你无耻!”
“现在都敢骂我了。”赵平澜的声音在身后平平淡淡,“谁无耻。”
朱理理被压制着,没有骨气,即刻投降。
“我无耻……对不起。”
“什么。”
“我错了。”朱理理挣扎了一下,“你快点放开。”
这是路边,不是巷子里。
还有人来来往往。
有一群人渐渐走近,朱理理趁着赵平澜手上力道松了一点,用力往后撞了一下。推开门跑回楼上。
赵平澜看着重新合上的玻璃门,抬步慢悠悠走回去,淡淡勾唇。
“出息。”
以为她出息了一点。
没想到还真的只有一点点。
–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
考试前的一个星期朱理理没再去SAC,认真在学校准备应付考试。
成绩出来后,才算是了却了一桩事。
期中考试之后,十二月上旬,就是陈泽宇学校开运动会的时间。
SAC一群人,自从打算参加乐队比赛起,就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能再看见他们,朱理理发现很多时候酒吧里就只有她和赵平澜,还有江见林。
于是最后只有她和赵平澜有时间去学校给陈泽宇加油。江爷则是懒得动。
去陈泽宇的学校,打车要四十多分钟。
赵平澜说从学校南门出发,朱理理到了以后等了五分钟他才来。
赵平澜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不紧不慢地从远处走来。
朱理理忽然发现,她都没好好看过赵平澜穿自己衣服什么样。她记忆中的赵平澜,都是穿着校服的样子。
在他走近之前,朱理理多看了他两眼。还是挺好看的。赵平澜个子高,人瘦,轮廓分明。穿什么都不会难看。
现在刚过了中午,他好像有点困。一上车就闭着眼睛睡觉。
朱理理坚持了没多久,也昏昏欲睡。到了地方下车,都还是困倦的状态。
高中校园和大学校园不太一样,虽然各有各有的热烈,但高中那种独特的青涩,在短暂的三年里转瞬即逝后,却在未来的日子里越来越浓重。高中就是用来怀念的。
走进校园,干净的气息让人生出久违之感。分明才走出高中校园没多久,却像是过了很长时间。
操场和观众席都是学生。
各种各样的赛道和项目,热闹的很。
朱理理一眼就看到了陈泽宇。他靠在跑道旁边的一张放东西的课桌上,身边围了同学在说话。
周围还有许多女生经过时看向他。
他是属于在男生和女生之中都受欢迎的类型,在耀眼的太阳底下,他笑起来和阳光一样灿烂。
朱理理在高中的时候没见过这样的男生。她只见过赵平澜这种。
“别看了。”
赵平澜懒散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陈泽宇周围漂亮的小女生多的数不过来。他对你也就是一时的兴趣,千万别真把自己当朱丽叶公主了,知道吗。这里没有罗密欧。”
“你——”
朱理理对上他的眼睛,用力哼了声。
懒得和他计较。
说什么屁话。
“小理!”
陈泽宇看见他们,跑过来。
“我待会儿要跑一百米,你给我加油好不好。”
“好啊。”
朱理理看了看赛道,“你在哪个跑道?”
“二号。”
“没问题。”
陈泽宇笑着,理了理额前的头发,撑着膝盖弯腰下来,平视她。
“你今天化的妆好看。是为我化的吗?”
“是啊。”说起这个,朱理理眨着眼睛给他看,“特别是我今天的睫毛,夹的特别完美,是吧。”
“嗯。”陈泽宇认真说,“又长又翘。”
朱理理眉开眼笑。
广播里开始播报比赛项目,赵平澜站在朱理理身边冷着眼,“差不多得了,赶紧去比赛。别输了丢人。”
“小理在,我今天不可能输。”
陈泽宇直起身子,转身朝赛道走,走到一半转回来朝她挥挥手。
朱理理也回应地挥一挥。
赵平澜的手扶上她的后颈,朱理理缩了缩肩膀。不敢说话。
“你给我收敛一点。”
她这回没顶嘴,点点头。
随着利落的枪声,百米赛道比赛开始。
朱理理和赵平澜站在终点处的草坪。
陈泽宇手长脚长,一路领先,十几秒后,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比赛一开始,边上就很多女生在喊陈泽宇的名字。朱理理没来得及喊加油。
聪明的人真是做什么都能做的好。
陈泽宇学习好,有音乐天赋,游戏打的好,体育也好。
之后的跳高和跳远,陈泽宇也都拿了名次。他跳高之前总要看过来,看见朱理理比心再跳。她一开始不好意思,做了一次以后,反而就无所谓了。
回去的路上,朱理理直觉赵平澜变得有点沉郁。
走在回学校的街道上,路灯铺了一路。
“赵平澜。”她好心安慰两句,“你不要老觉得我是祸害行不行,我有分寸的。”
赵老板一声冷笑。
朱理理:……
不过奇怪的是,她现在对他这些冷嘲热讽似乎已经免疫了。
这种情况有一句话形容应该是,破罐子破摔。
“朱丽叶。”
“干嘛。”
赵平澜笑了声,“问你个问题。”
“什么?”
他停下来,朱理理也停下来。
路灯下,影子很长。
她需要仰头看他。
他们站在一起,没有关系去形容。在夜的晚风里,赵平澜轻声问,“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有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