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叶用罗密欧的剑刺向自己，倒在他身上死去。
终。
朱理理靠着舞台用的道具桌，看完剧本的最后一段。
她拿出嘴里的棒棒糖，低头看了看自己靠着的桌子。这应该就是用来殉情的那张桌子。
这是朱理理第一次来话剧社。
小剧场没有布置，过道和不大的舞台都堆着道具。
她已经等了十几分钟了。看着又搬东西又打印剧本的话剧社成员忙忙碌碌，偶尔帮忙抬一下东西。
“理理！”
叶柠抱着一堆服装从后门跑过来，满含歉意地向她道歉，“真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本来想让你来帮忙拍剧照的，结果服装出问题，主角也有事先走了。”
“没关系。”朱理理说，“你们什么时候要拍，随时都可以再找我。”
“理理你真好。”叶柠贴贴她。
朱理理弯弯眼睛，“不过你们话剧社好忙的样子。”
“还不是人手不够。”叶柠放下怀里的服装， “不过社长打算招新了，理理，你要不要来？”
“我可什么也不会。”
叶柠笑，“可是你长得漂亮啊。”
“真的吗？”朱理理心花怒放。
“当然。”叶柠向来最会赞美，“妥妥的主角脸。”
朱理理被她吹捧地飘飘然。
“你真的什么社团也不参加呀？”
朱理理摇头，“不要。”
她喜欢无事一身轻，何况她也不擅长交朋友。
叶柠就不一样，她是学习委员，成绩好又要求高。朱理理觉得她特别优秀。
叶柠叹气，“你好冷漠。”
朱理理笑笑。
“你刚才在看剧本吗。”叶柠问。
她手上拿的是一份很旧的剧本了，一看就被翻过无数次。上面还有各种写写画画。
“嗯。”
这学期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挺多，之前就听叶柠说她们剧社最近在排罗密欧与朱丽叶。
“说起来，我们都没正式排过几次呢。我们社团个个都是大忙人，凑一块儿排练都不容易。今天连主角也不在……”
正说着，舞台幕后走出来一个高高的男生，手上拿着好几份刚打印好的新剧本。
“叶柠。”
“社长。”
“服装都弄好了吗。”
“差不多了。”
社长是比他们高一届的学长，戴着眼镜，看起来就斯斯文文的。
他看向朱理理，“麻烦你朋友白跑一趟了。”
“没关系。”朱理理摆摆手。
“他们人呢，都回去了吗。”
“两个主角都有事先走了。”
事情做的差不多，剧社的几个小伙伴都陆续围了过来。
“今天还要排吗。”
“主角都不在，怎么排呀。”
两个人女生说着。
“要把他们叫回来吗？”
“罗密欧应该可以叫回来。”旁边一个男生举起手说。
“那女主角呢。”
“朱丽叶谈恋爱去啦。”短发女生喝着奶茶说。
叶柠挽着朱理理，靠在她身上。闻言惊讶地问，“啊，什么时候的事？”
朱理理吃着棒棒糖安静听八卦。
她记得叶柠跟她说过，女主角是她们法学的系花来着。
“都有一个多星期了。”
“她男朋友就是那个呀！”短发女生跺了下脚，“计算机系的那个！”
学长笑了下，“哪个？最帅的那个？”
“对呀。”
“赵平澜啊。”学长不意外地说，“难怪。”
朱理理听到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只心下冷哼。
长得帅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一张脸吗。
“这名字不只计算机闻名吧，别的系大概也都听过。”
“但是人家很低调啊，都是别人乱传的。”
“听说是渣男。”
“谁让人家长得好。”
“我见过几次，真挺帅的。”
男生都承认的帅气，那当然是真的。
帅就能做渣男了吗。真是世风日下。
朱理理暗自腹诽。
叶柠撞撞她的肩膀，“理理，你认识赵平澜吗？”
“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只听过名字。听说专业也超厉害。”叶柠分析道， “这样的男生，一般在高中也是风云人物吧。”
风云个屁。
朱理理咬碎棒棒糖。
–
过了几天。
西山，太阳一半落下。
学校北门的步行街比起东门和南门格外冷清，位置偏僻，没有门店，少有学生从这里来往。
朱理理蹲在路边的树下，咬着支没点燃的烟认真看着手机。
屏幕上方，贺锐两个字端端正正地显示着。
“学长，对不......”
朱理理沉思半晌，打下一行字，看了两眼又蹙起眉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她认真想了想，重新组织措辞，打了规规矩矩的一段话。
半空，一片树叶直直掉落下来。
朱理理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用力揿灭手机。
消息终究还是没发出去。
她站起来将没点的香烟扔进垃圾桶，踢了一脚无辜的树。
朱理理落魄地回到寝室，趴在桌上放空。
有人回来了也没反应。
“朱理理......朱理理！”
何小满一巴掌拍在她眼前，弯腰下来，一张漂亮的脸蛋凑近看着她，“你干嘛不理我。”
寝室三个人，这时间叶柠还在话剧社。何小满一回来就看见朱理理在装死。
朱理理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道， “不爽。”
“怎么了，不高兴啊？”何小满直起身子拍拍着她的肩，不让她继续消沉，“那你快起来收拾一下，我带你出去高兴高兴。”
“不去。”
“不去也得去。”何小满走到一旁的全身镜跟前，对着镜子折腾自己的假睫毛，提醒道，“你忘了今晚有晚会啊。”
确实忘了。
朱理理叹了口气，托着下巴道，“我不想看。”
“到底怎么了。”何小满臭美了一会儿，补完妆随手拖过室友的凳子坐到她身边，猜测道， “还是为了那破事？”
朱理理没说话。
她一拍桌子。
“没出息。人都打了，还想什么。”何小满的声音像干净清甜的气泡水，但是冰镇的，没什么情绪的时候听起来有点冷淡，“他要是敢报复你，我就把他的工作室砸了。”
朱理理笑了声。
何小满随手点了支女士香烟，吹出淡淡清香的烟雾。
香烟不管试多少次，都是苦涩的东西。
何小满不会抽烟。
她咳出烟雾，皱眉。
“贺锐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正好。”
朱理理泄愤地踢了下桌角。
距离那个冲动的下午，已经过去一周了。
那还是她第一次打别人巴掌呢。忍了一个多月，还是没忍住。
贺锐是艺术学院大三学长，家境好，有钱，长得还不错。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间摄影工作室。
这样的人总是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总是知道自己是优越的。虽然有女朋友，身边其他女生也不少。
朱理理最初察觉这个花花公子模模糊糊的暗示与意图的时候，只当作不知道，保持距离。
她不想把事情弄得不好收拾，毕竟机会难得，也不想得罪人。
他的工作室离学校近，时间也自由。最重要的是他很大方，工资开的不低。
如果贺锐是一个好老板，他的工作室简直是天堂。
可现在没了。
朱理理这些天悔的肠子都青了，思考了好几天要不要道歉。
想不出个结果。
其实贺锐也不算太下流......
只不过她脾气不太好，特别是原则性问题，朱理理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
“人在一帆风顺的某个时段，总是要跌跟头的。”何小满姿态十足地夹着烟，语重心长。
可是跌的不是时候。
“寝室禁止吸烟。”
朱理理抽走她手上的烟，掐灭。
“装什么呢。”朱理理奇怪地问，“你又不会抽烟，身上总带着烟和打火机干什么。”
“你懂什么。”
何小满说完转头看着她，“朱理理，你很需要钱吗。”
“是，很需要。”朱理理声音有些轻，顿了一下说，“这个学期，就这个学期很需要。”
她这学期自己的生活费都省了不少。除了贺锐的工作室，她周末有时间也去做过其他兼职。
何小满虽然不知道朱理理为什么这学期需要钱，但是她财大气粗。
“你要多少？我给你。”
“你要包养我啊？”
只不过她也不知道要多少，就是想尽量多存点下来。
“可以啊。”何小满挑眉。
朱理理轻笑。
她觉得自己大概有某种特殊体质，比较吸引有钱人。贺锐是富二代，何小满又是白富美。
其实刚开学的时候，她和何小满是不太对付的关系。
何小满觉得她是令人讨厌的乖乖女型好学生，她觉得何小满是有公主病的大小姐。虽然不熟，但那种不合的磁场仿佛天生一样暗流在两个人之间。彼此都看不顺眼。
直到半个多月的军训接近尾声，有一天训练结果实在太差，整个班级氛围散漫，纪律不严，走队形站军姿都很不合格。
他们的教官属于脾气好的类型，平常对学生太好，纵容着就惯出了毛病。
那天教官一气之下，让班级队伍绕着四百米的操场跑了十五圈，有一个人没跑完全班都不准吃晚饭。
最后操场上只剩他们一个班级，一有人停下来走路就会被教官骂着重新跑起来。队伍刚开始还是一个方阵，后来就四处分散开，每个人都拖着沉重的步伐要死不活地哀嚎着。
朱理理跑到第十圈的时候已经觉得自己快要归西了，她趁教官在教训其他同学的时候，拐了个弯跑到主席台下的墙角躲了起来。
没过多久，何小满也跑来了这里，一屁股跌坐在她身边。
何小满看见她时还颇有些意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朱理理喘着气，没力气理她。
何小满当时累得要死，却还不忘斜睨着眼嘲讽她说，“好学生也偷懒啊？”
朱理理冷笑一声，还是不理她。
歇了几分钟缓过来之后，朱理理趁教官没注意重新跑回操场。
何小满紧随其后，她特意跑到她前边去，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朱理理，你能不能行，跑不动就赶紧裝晕好了，可别害得大家没晚饭吃。”
朱理理这次没有无视她的挑衅，她追上何小满，在她身边哼笑道，“还有力气说我？也不看看你自己喘成什么样了，没用的大小姐身体。”
何小满被她刺激地热血沸腾，还真一刻不停地撑着跑完了剩下的五圈。两个都是不爱运动的人，跑完之后倒在草坪上，只剩下拼命呼吸的力气。
朱理理还记得当时身体灵魂出窍一般的虚无，和喉咙蔓延着沙土混和的淡淡血腥味。傍晚的风缓缓吹过，她和何小满躺在草地上望着高高的天空。白云被夕阳染了一层金边。
那天晚上，她们一起吃了晚饭，买了两杯奶茶，坐在操场的草地上看了许久没有星星的夜幕。
后来何小满总想教唆朱理理逃晚自习陪她出校玩，朱理理一次也没答应，她每每气的整节晚自习课翻书声音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