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五条悟噢!五条悟!”
一身纯黑制服的少年翘腿坐在椅子上,两手插兜,看起来十分嚣张跋扈且不良,旁边是埋头绞风筝线的樱子,模样乖乖软软,两人搁一起就像不良少年恶意欺压小姑娘。
但其实是教了半个多小时、绞尽脑汁无论怎么解说和上手都没教会人放风筝、实在拿笨小孩没辙的五条悟放弃挣扎,行啊,算了吧,就这样。
仔细一想好像有不对,他捏着细细的眼镜腿,立马坐直上半身,话语一转,“但是别说我教过你放风筝,没这回事!听到了没有?”他扯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就像是要吃小孩的样子,还是一顿三个都不够的那样。
樱子绞着风筝线都不看他,她右手大拇指上粘了一枚创可贴,是刚刚才被线划伤的,血痕一出来五条悟就收走了她手里的风筝,几个大跨步抱着小孩冲刺回座椅,捏着一枚创可贴做出严肃脸,边贴还进行批评教育。
等批评完了,就是由着她自己去绞风筝线,把线都缠回线轴上,但是告诉了她要怎么捏线才不容易受伤。
缠风筝线没有那么慢,只是五条悟压着她不许缠快了,不然就又会划伤手,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点受伤会被人在意,但是被管着,就只能听话。
“哦,五条。”樱子细声细气地应道,缠好的线轴放在一边,她仰头看他,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不大会和人交流,很多时候都是别人和她说话,她就连回应都很慢且很少,因为不明白、不知道。
她睁着清透漂亮的眼眸,安安静静地,不带有任何意味地看着人,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五条悟睨一眼她,竟然伸手去揪小姑娘的辫子,小孩子的头发软得不像话,她也不排斥自己头发被捏住,慢慢呼气,脑袋上飘起的绒发在空中飞舞。
“樱子樱子樱子——”他百无聊赖地唤人名字,拉长了尾音比小孩子还不如,旋即身体往前一支,手放在膝上支起下巴,歪头望着樱子,“不如我们一起去玩吧!”
他自顾自说着话,“杰为什么要甩开我去做任务呢?让我一个人根本找不到事做,他好过分!回头我带硝子去玩也一定不带他,并且他回来后要保持绝交状态三分钟——算了他肯定一回来就要找我,如果不理他他多可怜,那就只绝交一分钟!好!就这么决定了!”
愉快做了决定的五条悟拍掌,立时站起来活动手脚,扭腰拧脖子压腿,甚至满面笑容毫不在意地做出了起飞势,预热动作一完蹲在樱子面前,“——嗨——嗨!要出发吗?我知道一家甜点味道超棒哦,尤其还能够趁着秋天的末尾、今天的好天气吃冰激凌!”
因为他很活力满满,而且这时候的天气还早,距离傍晚有段时间,樱子想了下刚要点头,结果就被五条悟一把捞起来,要说抱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毕竟是不大不小的小孩子了,之前放风筝那么玩闹一下可以,在街上的话还是用背着比较好。
捞起小姑娘的同时还能把斜挎带的水杯挂在自己身上,顺便把小小的一顶编织帽盖她头上,之后往背后一甩,稳稳地接住了,“不过——风筝?”她看起来不想要这一个风筝了。
五条悟稍一侧头,刺巴巴的白发就扫在了樱子面颊上,软乎的有点痒,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脖颈,另一只手摸着脸颊,只小弧度地摇头。
既然不想要那就不想要,难道是这小孩还记恨一根风筝线割了手?但人小姑娘鲜活总比死气沉沉地好,他只在脑子里晃过了这个念头就不再去管,拎起了风筝向公园外走去,路上看见一个风筝挂在树上哭闹不止的小孩,问过了樱子的意见就送给他。
没过几条街就见到了商铺,五条悟大大咧咧地走进去,这个时候还卖着馅蜜,等天气再冷一些的时候就只有红豆汤口味的,他招呼了两份馅蜜,自己的那份当然是刨冰还加了冰激凌,樱子的那份则是秋天当季的栗子味。
店里的卡座区没什么人,五条悟放下了樱子就一屁股坐下,难为他高高大大一个把自己憋在狭小的位置里,两腿岔开、人向前支,脑袋就落在了桌面上,一头发量不低的白发遮住了脸,只看得见漆黑的眼镜腿和露出一角的镜片。
“啊啊——”他莫名地嚎着,没一会儿又支棱起来,去扯樱子的蕾丝边的袖口,捏在手里他好奇地问:“你该不会是新到东京的吧?”
那一双很小的手上没有伤痕,除了贴着创可贴的那道,手腕看着纤瘦极了,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可能小时候有过一点营养不良,她没有做过什么活,从呼吸的习惯和频率就能瞧得出,整个人比同龄孩子的体格要小一点,看着就才五六岁的模样。
不知道是什么家庭,竟然放心她一个人出门玩耍,尤其这笨小孩没有一点警惕心,还能在没有什么人的凉亭里睡着,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拐或者掉进湖里,他这时候就选择性忘记了自己一直关注着,并且凉亭边上的防护栏杆还挺高。
樱子不知道他在看她,点了点头后又慢慢地应道:“是。”
“你家大人就这么放心你出门?”他这样就有一点指责的意味了,‘啧’了一声坐直起来,接过来店员送来的馅蜜,一碗搁自己面前,一碗一推一滑就到了樱子放在桌上的手跟前。
馅蜜最底下是白白还带点透明的寒天冻,上面则分布着安歌、求肥、栗子和水果,最后浇上了黑糖,安歌在煮后粘成一团,就不如豆子时赤红,草莓是红的,橘子瓣黄澄澄,求肥雪白,绿绿的猕猴桃桃心还有一圈黑色的种子,食材颜色搭配十分好看。
两份馅蜜的材料都差不多的,而五条悟的玻璃碗里,额外盛着冰激凌。
用小木勺舀了一块求肥,绵绵的稍微有一点黏,又很细嫩,本身带着一点甜味,然后蘸上了黑糖,好像还有着赤小豆的味道,樱子等咽了下去才记起来五条悟在问她,勺子里又舀了一颗栗子,她点点头,但是又摇头。
“大人,”她有一点疑惑,不知道‘大人’的定义是什么,“是长大的、年纪大的人,还是……”还是什么呢?
墨镜后清透明亮的天蓝色眼眸微微张大,他舀了一大块冰激凌吃下去,听到了她的问话后,忽然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冲对面抬了抬下巴,很有点居高临下俯视小矮子的感觉,“不会吧小孩,”
他说着就不禁笑起来,说是笑,语气也温和,但就是整个人的气势都凌厉了起来。
“——没有大人教过你什么吗?”
……
那个孩子在广场边缘上团团转,动作很笨拙,一次又一次放风筝失败,但是身上的情感乃至情绪都微弱到不可察的地步,即使到最后有点累了,和小蘑菇一样慢慢挪步蹲在了角落,也还是没有负面情绪滋生。
她有十分的年幼,也有十足的不知事,自己的座位被占、东西被挪动自己够不到,就这样都安安静静地不会动作,那双眼透彻得不像话,漂亮如霞光的色彩里见不到生为‘人’应具有的东西,因为不能理解,因为不能感知。
这是一个‘生病’了的孩子,她被罩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能够看到外界的事物、能够感知他人的情绪和善意,但是更多的却都不能够了。
——永远天真,永远无瑕。
然而代价是她、或许由她和她身边的所有人共同支付,乃至这个世界都要付出一定代价,因为她与他人,与这个世界都无法真正地接触,可悲地被阻隔在一道隔阂后,注定了无法跨越。
坠入梦乡的孩子被他抱了回来,风吹着或许有一点冷,她怯怯地缩着,没办法就只能自己临时充当下垫子,小孩子生病可是很不得了的,咒术师倒是说随随便便,但普通幼崽一感冒可能就得进医院住着挂水,一旦病情加重就更麻烦了。
面对他的问话“没有大人教过你什么吗?”,樱子很认真地想了又想,因为她对‘大人’的定义不知道,没有被回答,她就继续问道:“大人会教我什么吗?”
有纪会不会算‘大人’,她问:“你是‘大人’了吗?”
十六岁的五条悟被问到这个需要以极其严肃的态度对待的问题,表情十分板正,一手叉腰,边拿木勺敲着碗,大言不惭道:“我当然是大人啦!”
可是樱子还是有许多的疑问,但是被他一手摁住,轻轻的力道压着她的脑袋向下,面前的馅蜜才只吃了一口,五条悟揉了把小姑娘的头发,转移话题般嚷嚷着“快吃啦快吃,再耽搁时间我的冰激凌都要化掉了!”
舀了寒天冻吃,这个时候樱子想起了蓝胡子大人……不论对于‘大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但雅各布一定是很合格的、很好的大人。
雅各布从日本·东京的地图上,飞去了哪怕在地图上也十分遥远的地方,而他回去的那一座城市,是叫做‘罗马’。
慢慢吃完了馅蜜,相较于她的细嚼慢咽,五条悟的吃法可就豪迈多了,到最后还剩一些寒天冻,端起玻璃碗就往口里倒,之后就是支着下巴看樱子吃。
“哎哎,樱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他好整以暇地继续提问,“你家里的大人呢?哦,就是靠谱的、你家户籍上的大人。”
靠谱+户籍,这两个合起来所指的大人就是雅各布,樱子迎着他的视线,语声稚气且轻缓地答道:“他离开了。”
“离开是什么嘛?”他追根究底。
樱子不知道为什么,埋头又有点自闭,目光飘忽地没有着落,“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五条悟沉默,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扯平……就好像是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一般说一个人去了很远的地方,都只会想到是哄小孩子的话,因为小孩子不能理解死亡,就只能这样告诉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距离太远无法再回来。
没有大人教过她,也极大可能教不会她,对这样的一个小孩子还能怎么办呢?
“好了,走吧。我送你回去。”才招呼着小孩起来,刷卡走出了店门,五条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谨慎地问道:“你总有家的,对吧?”
那么又衍生出一个问题,“樱子同学,请你认真地回答我——”
一身纯黑色制服的少年拉下他的墨镜,弯下腰盯着矮他好大一截的樱子,表情严肃,语气沉重。
“你在上学的,对吧?”
“我记得,今天周五,那会儿还不到放学时间的。”
“——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伙伴:悟空,出去以后千万别说我教过你。
总是怀疑我写的是美食文……吗?不要看描写食物的那寥寥几十字,可都是我看着食谱和图写出来的!大声喊饿饿。
本周榜单字数也是一万五噢~继续我的囤稿大业(溜溜达达钻存稿箱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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