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楚醉与伏嫣对视着,片刻后故作轻松道:“闲来无事随便走走。”

伏嫣肩上扛着一头巨大的灵兽,神情却十分轻松,就好像这头灵兽没有什么重量一般。

她听了楚醉的话之后,甚至还颇有闲心的与她闲聊起来,“整日待在房间里,的确是会让人感觉憋闷,但我劝你出来的时候最好在身边带个魔侍,让魔侍给你引路。否则你这样胡乱的走,万一走到禁地,引来尊上不悦,那后果怕就不是你能够承受的了。”

楚醉自遇到伏嫣之后,便知道此次已然无法离开,这会儿听到她谈及禁地,不由问道:“禁地在何处?以后我走动间留心些。”

伏嫣听楚醉这么说就随手指了下,“就东边,尊上也住在那边,你之后没有尊上的许可,尽量不要往那边去。”

楚醉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伏嫣似乎根本就没想过楚醉会想要离开,这会儿居然完全没怀疑她的说辞,就这样带着她回到了极寒殿。

楚醉一边做饭,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可惜她手头那些瓶瓶罐罐里面没有迷药一类的东西,否则今夜行动应当会顺利很多,看来日后若是有机会 ,得准备些才好。

伏嫣自是不知道楚醉的想法,她蹭了顿饭后就开心的离开了。

楚醉休息了一个下午,入夜便把火凤箍从储物袋里拿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上次与秦凌相对之时,已经让她察觉到了从储物袋中临时取物的费时,几息时间已经可以产生太多变数,还是直接将火凤箍戴在手上,更为方便使用。

她这次行事更加谨慎,待到三更时分,她在用精神力包裹住全身后,方才踏出房门。

楚醉的精神力原本便有很强的隐蔽性,用精神力包裹全身的做法,更是能够在最大程度上藏匿她的行踪,若非是当面撞见,或者刻意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可谓极难发现她的存在。

深夜潜行,楚醉自然不可能进行照明,否则就等于是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了。

然而精神力感知虽然能够让楚醉在最大的程度上探知周围的情况,但这终究和直接用眼观察的感觉不太一样,因而一开始楚醉走得极其小心,行进的速度也并不快,而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周围的探查上。

好在楚醉走了没一会儿之后,月亮便从云后出现,洒下了皎洁的月光。

楚醉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如今就着月光,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周围树木的轮廓了,楚醉的行进速度也明显得到了提升。

事实上楚醉这一路行进的比她预料中要顺利。

因为有精神力探路,她事先绕路避开魔侍,一路上没有惊动伏嫣和任何魔侍。

楚醉躲开了开始的那些魔侍,离开这片区域后,就察觉到魔侍明显越来越少,后面的路可以说是越走越顺,然而楚醉却开始觉得有了几分不对劲儿。

这几乎是一种直觉,找不到任何缘由的直觉。但这种直觉在末日的时候,曾经数次救过楚醉的命,因而楚醉此刻并没有怀疑自己的直觉,反倒就近隐藏起来,观察起了四周的动静。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不远处黑夜中,突然亮起了两簇赤红的火光。

那两簇火光位置逐渐升高,月光下,一道硕大的黑影渐渐显露。

楚醉立即撤回了除包裹自身外的全部精神力,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继续观察着那边的动静。

那巨大的黑影浑身裹在黑雾之中,看不清具体情况,但能够隐约看到黑雾下的,似是森森白骨。

楚醉刚刚有想过,这可能是此处灵兽的一种。

之前伏嫣曾经给她抓捕过几种灵兽,楚醉从中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世界上灵兽的多种多样,此刻出现一个体型特别巨大的,原本也是说得过去的。

直至看到黑雾下的白骨,楚醉方才察觉它不像是活物,然而它却能够活动自如,看上去似乎还有着一定的神智,实在是有些耸人听闻。

那巨大的身形晃了晃,两道火光逐渐望向其他的方向,似乎是在寻找楚醉的踪迹。

楚醉维持着一动不动的状态,谨慎的用精神力包裹住全身,甚至屏住了呼吸。

又过了几息的功夫,那巨大的身形下伏,两簇火光跟着消失不见,看样子它似乎是察觉四周没有异样,准备再次休息了。

楚醉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没再见那巨大的身形有什么反应,这才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试图离开这片灌木丛。

然而她才刚往后退了十几米,就见那红色的火焰再次亮起,而这次,它直直的看向了楚醉的方向。

被发现了!

楚醉意识到这一点后,猛的狂奔。

之前被她隐藏起的精神力,也再次向四周发散开来,帮助她探查附近的情况,选择最适合的逃跑路径。

那巨大的身躯似乎并不适合移动,它移动的速度不算快,移动间撞倒了不少树木,楚醉能够听到身后的撞击声和碎石乱飞的声音。

然而即使如此,楚醉与它也只是保持了现有的距离而已,想要再进一步拉大两者之间的距离,明显不太可能。

楚醉看了眼她一路走过来的方向,她离开极寒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此处距离极寒殿已经很远。

此处距离之前伏嫣给她指的禁地的位置反倒近一些。

楚醉没多做犹豫,直接向着禁地的方向跑去。

这座山乃是秦凌衍化而生,此处所有魔界之人都听从秦凌的话,那此处的魔界生灵,想来也是如此。

如果东面的禁地让伏嫣和魔侍都不敢踏足的话,那追在她身后的这个魔界生灵,应该也是如此。

若它也遵循不能踏入禁地的规则,那逃入禁地,她便能够成功的将它摆脱掉。

楚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速的往近地的方向跑去。

她能够感觉到,她身后那庞大身躯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距离她也越来越近。

就在对方那巨大的爪子,即将触及到楚醉身体的时候,楚醉忙将手上的火凤箍对着它扔了出去。

瞬间烈焰四起,一个巨大的火环凭空出现,套住了那巨大身躯的半个爪子。

它似乎是有些惧怕这火凤箍上的火焰,停在了原地,开始卖力甩动爪子。

楚醉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就着火凤箍上的火光,方才完全看清楚了身后追着她的家伙。

它是完全由骨骼组成的,全身上下都是森森的白骨,头骨的巨大眼眶闪着两簇火红的光。

而后便是巨大的、长长的,宛如游蛇的身体,和四条骨骼粗壮的爪。

它这样子竟像是传说中的龙。

楚醉却没将太多心思花费在它的身上,只看了它一眼,便继续快步往东面逃去。

那巨大的骨龙几次甩爪,终于将自己爪子上的火凤箍甩到了地上,而后便再次对着楚醉追去,直到追到某处后,怒吼了一声后停了下来,没再往前一步。

楚醉又往前奔逃了一段,察觉到自己身后没了那巨大的动静,这才逐渐停下了脚步。

她向身后看去,果然见到那追着她的家伙,停留在了距离她一段位置之外的地方不甘的咆哮着,却没再往前一步。

看来是她赌对了。

此处仍旧在楚醉的精神力感知范围之内,她当即用精神力收回了火凤箍,而后便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此刻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而那巨大的骨龙就在她身后,往前走,往山下走,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选择,这说不定也是唯一逃离此处的机会。

之前秦凌与伏嫣下山,只一晚,第二日便回到了山上,可见距离对于能够御空的他们而言,并不是问题。

这次秦凌白天就下山了,若是她今日不走,等到明日说不定秦凌就回来了,到时候她即使再想走,怕也没了机会。

楚醉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继续释放出精神力,小心的往前走着。

然而走了没多远,她就身体一寒,忽的再次察觉到了危险。

楚醉手持火凤箍猛地回身,意外见到了距离她不远处站着的一身玄袍的秦凌。

即使两人相隔了足有几米的距离,楚醉也能闻到秦凌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秦凌单手持剑,眸光中带着几分冷烈的杀意,也正看向她的方向。

眼前这一幕几乎是梦境的重现。

秦凌要杀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楚醉猛地暴起,释放出了全部的精神力。

即使面前之人实力强劲,她也不愿束手待毙。

释放出精神力的同时,楚醉驱使着火凤箍对着秦凌砸去。

秦凌未曾想过楚醉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并没有把火凤箍放在眼里,一道灵力挥出直接将其击落在地,但对于楚醉的神识,他却不敢小觑,他跟着释放出了自己的神识。

此前他便觉察出楚醉的神识意外强大,而今神识相触,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两人神识相当,若要互相冲撞,难免两败俱伤。

神识受创,轻则受伤,重则痴傻。

因而秦凌虽释放出神识,却并没有跟楚醉的神识正面相撞,反倒用他的神识直接将楚醉的神识包裹其中。

两人神识接触的那一刻,楚醉预料中的冲撞并没有产生,她只感觉整个人像是投入了温柔的海浪之中,瞬间便被周围泛着微凉寒意的水波包裹住了全身。

就在两人对战之时,一道黑色雾气忽然从楚醉身后袭来。

楚醉虽然释放不出异能,但经过了末世的磨练,她身手和警觉性还在,察觉到危险后她猛的侧身,躲过了那道黑气。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人的身遭已经聚集了十几道这样的黑气。

秦凌声音中带着几分凉意,对楚醉道:“回去。”

就在秦凌说话的功夫,又一道黑气对着楚醉直扑而来。

楚醉正待要动,就见秦凌居然持剑站在了她的身前,一道剑光凌空挥过,将那雾气斩成了两半。

楚醉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她以为这黑气受秦凌操控,是秦凌攻击她的手段,但此刻秦凌却站在了她的身前。

更让楚醉意外的是秦凌修为如此之高,她原本以为秦凌剑光挥过之后,那雾气便会就此消散,却没想到那被斩成了两半的雾气,居然很快就又缓缓凝聚到了一处,再次对着秦凌扑了过去。

秦凌就这样与那十几道黑气缠斗在了一起,他身上的血腥气也变得越来越浓。

而自从秦凌持剑与这些黑气对上之后,楚醉被他护在身后,居然没再遭受任何攻击。

如此又过了几息时间,秦凌一个剑花,将所有的黑气逼退,而后拉住了楚醉的手。

楚醉只觉手上一凉,跟着眼前景色一晃,等到楚醉再次回神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回到了灵殿之中。

秦凌放开了楚醉的手,目光平平的看着她,“想杀我?”

秦凌将自己手中的剑扔给她,“那你最好现在就动手。”

他体内的杀意方才被压制下去,这会儿他心绪平稳,即使楚醉伤他,他也不会控制不了的想要反击,这是个很好的下手机会。

只要楚醉刺出这一剑,那他们这一段浅薄的因果便算是就此了断,他忽的觉得以这样的方式了断这场因果也未尝不好。

楚醉接住了秦凌的剑。

秦凌的剑上弥漫着一股寒意,握上去有着冰凉的触感,这种触感像极了秦凌手上的温度。

秦凌没再理会楚醉,自行坐回书案旁,拿过桌上的酒杯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楚醉将那把剑放在了书案上,而后在秦凌的对面落座。

她看着面前的秦凌道:“我不明白。”

秦凌抬眸看向她。

“你既然想杀我,刚又为何救我?”

秦凌淡声道:“我为何要杀你?”

“既然没想杀我,又为何日日给我下毒?莫不成魔尊大人就是这样折磨人的?”

秦凌衣袖一挥,书案上出现了一盏茶。

楚醉看到这熟悉的茶盏,闻到那股熟悉的茶香,神情微敛,神经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秦凌这次却没再将这盏茶推到楚醉的面前,他端起面前的茶盏,对着楚醉问道:“你觉得这是毒?”

“难道不是?”

秦凌白皙的手指托起茶盏,放到唇边,如同刚饮酒一般,一口饮尽了这茶盏中的茶,而后将空的茶盏扔回到了桌上。

楚醉不料想秦凌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然而她却已经明白秦凌的意思了。

也是直至此刻楚醉才意识到,她与秦凌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就此事进行过直接的交流。

秦凌当时给她喝这东西的时候,没告诉过她这是什么。

她刚一有所察觉就被秦凌给点昏了,后续她没再见过秦凌,也没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中途她倒试图询问过伏嫣,可伏嫣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只逼她将这茶喝下去。

她每次喝了这茶之后便身体难受的厉害,她又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这才笃定这茶里面有毒。

此刻她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楚醉认真问道:“这是什么?”

“药。”

“什么药?”

“治疗你灵脉的药。”

楚醉的目光与秦凌对视着,“可我每次喝下它之后都会觉得身体难受,它好像没能修复我的灵脉,反倒让我的身体情况变得更差了。”

“不破不立。”秦凌只说了这几个字之后,便没再说其他的话。

楚醉静默片刻后问:“之前……怎么没将此事告知我?”

秦凌反问:“我说了你便信?”

“我信。”

秦凌骤然看向楚醉。

此时楚醉的神情已经放松下来,她低声道:“对不住,之前是我错怪了你。”

这次换作秦凌不解,他问道:“你当知道我是谁,我的话你就这般信了?”

楚醉听他这么说反倒笑了,“你没必要骗我,你想要折磨我很容易,要我死也很简单,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必要编出这样的话术来骗我。”

“我现在身体这样,和个废人无异。我本身又没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东西,作为楚家废子,我也没有多少利用价值。我这样的人,本身也不值得你来诓骗,不是吗?”

秦凌收回目光,问道:“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想杀我?”

楚醉点头,又道:“也是察觉到你身上的杀意。”

“我修杀戮道。”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楚醉却恍然想到了书中关于秦凌嗜杀的描写。

她此前没有仔细想过这件事,只觉得这似乎是反派的标准设定,此刻她却忽然反应过来,如果这件事不是秦凌故意的,而是他失控了,克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杀意呢?

秦凌只说了这一句之后便没再多解释,他这个人似乎极为不适应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辩解,这会儿他再开口,问的却是“你就没想过为了修真界,铲除我这个魔头么?”

楚家人这么说秦凌,楚醉觉得正常,秦凌这么说自己,反倒让楚醉觉得诧异。

但她还是回答了秦凌的这个问题,“我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楚醉终究不是修真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那种对魔界之人斩杀殆尽的想法。

书中虽然写了秦凌的诸多让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作为,但此刻,那些都还没有发生,不是么?

况且,这些事没有落在楚醉的身上,也很难让她仅仅因为书上的几段文字,就对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人升起杀意。

她此前的杀意更多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了其他。

秦凌应了一声,又道:“刚刚那些是我养在禁地里的血魔,平素择人而噬,修为不够很容易会被它们所伤,你无事不要出入禁地。”

楚醉之前以为秦凌设置禁地当是藏匿了什么珍宝,又或者是不喜被人打扰,却没想过他设置禁地,为的是保护。

此时她才意识到方才多亏秦凌赶到救了她一命,否则她怕是凶多吉少。

“之前是我的错,此后我会注意,这次多谢你出手相救。”

秦凌似乎对此事并不太放在心上,楚醉道歉后,他也没有在就此事多说,只道:“后续你服药后的反应会愈加强烈,你若实在受不住,可在服药后让人将你击晕。”

“听闻之前和茶一起送过去的糕点你未曾用过,那糕点有镇定安神之效,你若难受的厉害,可在饮茶前用些,若实在不喜便罢了。”

楚醉两次被打晕,此刻才知道秦凌和伏嫣将她打晕的行为竟是为了保护她。

秦凌甚至为了减缓她的疼痛,还为她准备了糕点,楚醉越发为之前对秦凌的误解而感到惭愧。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秦凌便道:“夜已深,回去休息吧。”

楚醉听了秦凌的话之后却没有立刻起身,她看向秦凌的衣袍。

玄色衣衫容易掩盖痕迹,因而楚醉之前并没有看到他身上的血迹,只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而此刻在明亮烛台的照耀下,一切显露无形。

楚醉问道:“你似乎受伤了,不若我帮你上药。”

楚醉说着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两瓶药。

这两瓶药是她之前挨个翻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翻出来的,这两个药的名字也是意外的直白,能够看出是疗伤用的。

这两个一个是药丸,一个是药粉,明显一个用于内服,一个用于外敷。

秦凌的目光落在这两瓶药上。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用过这些药了。

以他现在的修为,他身上的这些伤口即使不进行处理,最多几日便可痊愈。

而且他今日身上的这些伤,多半是因为他放水放才造成的。

毕竟以他的修为,这世界上能够将他伤至如此的人已经很少了,只是他终究修的是杀戮道,总有控制不住自己杀意的时候,而每当这时他或练剑释放出内心的杀意,或者让自己受些伤。

疼痛总是能让他更为清醒些,今日也是如此。

楚醉的这个提议,对他原本是没有太大必要的。

秦凌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但他却听到自己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