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酒店后,三个人来到组织在大阪的一处安全屋。
这回是联系了在大阪活动的一个代号成员灰皮诺,帮他们打开了安全屋,灰皮诺走的时候还提醒了一句:“这里很久没住人了,可能需要打扫一下。”
相似的情形再次出现。
三人组彻底变成了清洁工队,咬咬牙又进行了一次打扫。
“这次我们运气很差,”清洁工小队长苏格兰安慰组员,“下次应该不会碰到这种情况了。”
组员黑川佑丝毫没有得到安慰,握着拖把,灵魂发问:“到底是组织安全屋太多、还是组织业务太差劲?”
清洁工小队其他两个组员沉默半晌。
“或许是任务方面的原因。”苏格兰欲盖弥彰地替组织解释。
但明显不是。苏格兰和波本都先后拿到了代号——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有好些任务被派到他们头上。
“如果是另一个原因,组织置办那么多房地产……”她接下去。
安室透觉得这家伙苗头不对,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像按停了开关一样,打断:“这些应该都是低价出售的凶宅。”
黑川佑幽幽地补充:“有那么多房子,怎么不给我发一套?我不在意凶宅。”
苏格兰看着他们两个人的双簧,忍不住笑了出来。
三人组打扫完毕后已经是深夜了,各自疲惫地道了“晚安”后滚去睡觉了。
次日。
吃完早饭,三人继续讨论任务进度。
黑川佑却收到了短信,她没有避讳地把短信给其他两人看:“我要去法律事务所工作一段时间。”
[我的助手离职了,你能来吗?——贺泽]
苏格兰和波本对视一眼。
他们的任务是挑起锦藤会和泥参会之间的冲突,两个帮派火拼,让渡边组渔翁得利。帮助渡边组吞并泥参会和锦藤会后,渡边组和组织的交易进一步进行。
原定计划中,贺泽律师只是两派挑起冲突的导火线。但现在,形势变了。
“这就是你说贺泽难缠的原因?”安室透想起那天她发来的消息。
“我搞不懂他。”她推脱责任。
“小心。”苏格兰对她说。
黑川佑离开安全屋时,回头看到安室透悄悄瞪了她一眼,她心虚地避开眼神。
看起来是被安室透看穿了。
那天发给安室透的短信,的确是她提前做的铺垫,“贺泽很难缠”,“贺泽莫名其妙”,“贺泽不按常理出牌”——这几个高帽子往贺泽律师头上一戴,之后发生了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都可以用高帽子挡.枪。
不清楚自己被用来挡.枪的冤大头贺泽朔也走到空荡荡的法律事务所的接待处,环顾一圈。
他的前助手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离婚女性,因为找不到工作所以他收留她在事务所做助手。今天早上,她忽然前来辞职,理由含糊其辞。
他追问之下,她才道出实情,原来她的儿子在学校被老师讽刺有一个“反社会的母亲”。
自从《暴力团排除条例》出台后,警方向社会各个行业施加压力,割断其和暴力团的关系。暴力团成员不能办银行卡,无法加入保险,无法租公寓,甚至有些饭店不给送外卖。
那个母亲和暴力团没有关系,但她在一个为暴力团辩护的法律事务所工作。
贺泽朔也坐在接待处,低下头,双手撑额。
“咚咚”,事务所的玻璃门被轻轻敲响了。
他抬起头,看见玻璃门外,银发女子左手抱着一盆卷叶榕,右手抱着一盆墨兰,正朝他笑,口型是:“帮我开开门,没有手。”
贺泽朔也走过去,帮她打开门,用手撑着玻璃门侧身让她和两盆巨大的盆栽进来。
“你怎么想的?”他看着她把那两个盆栽放在接待处,问。
她转身笑道:“因为很开心,所以顺手捞了两盆漂亮的植物。”
可以报销的哦。
贺泽朔也泼冷水道:“我没有答应你。”
她不在意地笑:“我没有觉得你答应我了,我就是单纯开心。”
他转身进入里间办公室。
没过几分钟,贺泽拎着一件西装走出来了,扔给她:“不冷吗?穿上。”
黑川佑接到贺泽律师的短信后就赶来了,但她没有正装,于是在路过的店里随手捞了一件衬衫,(顺便买了隔壁花店的两个盆栽),拆了吊牌就穿上赶过来了。
初夏的天气还有点冷,道边的树青翠得带着点寒意。
她接住西装,有点错愕:“……谢谢。”
【黑川:贺泽律师是个好人,我看人的眼光好毒哦。】
【Kira:信息存档完毕,已纳入《我那笨蛋老板的自吹自擂》。】
贺泽再次进入里间时,黑川佑叫住了他:“没有什么工作需要注意的吗?”
这回,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做个吉祥物就好了。”
吉祥物黑川佑坐在接待处呆了半个小时,呆不住了。
她溜进里间,对看着窗外发呆的贺泽律师说:“刚好你也没事干,我们聊天吧?”
贺泽朔也转过转椅,拿起笔,面无表情:“我要工作了。”
“哦。”她蔫蔫地应声,坐在招待椅上看他工作。
贺泽朔也抬眸,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闭了闭眼,“啪”地放下笔,靠坐在椅子上:“你讲吧。”
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工作,我就看看。”
他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无奈,笑了出来,自嘲地说:“正如你所见,我没有业务。”
自从成为锦藤会的法律顾问后,东大毕业优秀律师的事务所从此无人问津,找上门来的除了小混混就是大混混。
“锦藤会给你工资吗?”她问了一句。
“每个月10万。”他回答。
普通劳动者平均月薪30万日币,这个数字对于一个法律事务所来说着实有点寒酸。租金、水电费加上人手的成本,扣来扣去估计都扣不够。
“锦藤会好穷啊,我还以为会更阔气呢。”
贺泽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暴力团对策法对他们的影响很大。”
□□处于警察的严密监视下,有些大帮派的本家动不动就会被警察搜查,很多“业务”都被迫停止,比如不得向商家要求征收保护费,很多钓/鱼/执法和针对,使得近几年入狱的成员越来越多。岛国的监狱里三分之一的犯人都是黑//道成员。当然,这一现象在几年后就改变了,普通人故意谋杀案越来越多——这是后话。
“你真的替他们委屈吗?”她皱眉。
他翻出一份文件,扔给她:“我也是受害者,我当然感同身受。”
她翻开文件,那是一封联名请愿书的起草,上面有好些黑//道/成员的签字。他们中间有人的孩子被学校退学,被冤枉诈骗保险被逮捕,家人的银行卡也被停用,不被允许租公寓……
“暴力团是滋养罪恶的土壤,最正确的做法是彻底取缔。”
“而不是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形。”贺泽说。
她放下文件,看向他:“退出黑//道团伙需要有五年时间的观察期才可以正常生活,是吗?”
他哼了一声:“很多人都熬不过五年,因为根本无法生存。”
“你人真的很好啊,贺泽律师。”她忽然冒出一句真诚的夸奖。
贺泽朔也微微一滞,撇开目光,避免了和她的对视,轻哼:“别给我戴高帽。”
她笑着摆手:“没有戴高帽。”
下午的阳光飞舞着溜进窗户,里间安静得只有灰尘悄悄浮游的声音。
“干脆一开始就把暴力团列为非法的或许会更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成为边缘人。”他低声说。
她静静地看着他。
“就算是在严密的监管下,该犯罪的还是会去犯罪。”他说。
“加入暴力团的大多是犯过事出狱无法生存的,在学校被霸凌的,没有生存技能的,只有少数人是真正心理阴暗的——”贺泽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一旦进入那个环境中,就算再善良的人,里面的恶也会被激发出来。”
“暴力团是滋养罪恶的土壤,本来就应该被彻底取缔。”他再次重复了一遍。
阳光下,他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淡淡的阴影投落在下眼睑。
贺泽朔也直起身:“我说了那么多,该你了。”
黑川佑笑:“对不起,我必须保守自己的秘密。”
他顺手把手边的废纸揉成团,砸向她,纸团碰到她的西装领子就落下了。他嘲讽道:“赖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