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灵合上书，放回书架，简单洗漱后，进了卧室。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好像陷入了沉睡，呼吸绵长而均匀，甚至因为疲倦而响起轻微鼾声。
由于角度问题，布置在客厅的四只摄像头都没有看到，她到底有没有发现书里夹着的纸条。
房间里安静下来，足足过了两小时，到了人最疲惫的凌晨。
本已锁好的门把手无声转动。
有人悄悄推开门，走到书架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取走了夹在《旧世界概论》中的纸条。
在ta离开后的一分钟后，卧室里，沉睡着的周灵眼睫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
第二天。
周灵一觉睡到了自然醒，清晨的阳光透过朦胧的云层撒在窗前，映出旋转着的点点浮尘。
这里的空气质量，已经比野外好太多。
昨天带她去餐厅的年迈女士送来了早餐，她依然没做自我介绍，这一次周灵却主动说：“我们似乎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但我还不太了解你。”
年迈女士眼里那种叹息的情绪，没有再出现。
她扬起一个和餐厅守卫一模一样的友好笑容：“抱歉殿下，这是我的失误。我是分配给您的保育员，这是我的证件。”
周灵接过她递来的卡片，看到左侧印着她的照片，右侧则是她的工号与姓名。
No.99031
罗雨欣。
“大家都叫我欣姨。”年迈女士如此说道。
周灵递还芯片：“那我以后也这么喊你了。”
欣姨笑道：“只要您顺口，怎么喊都行。”
她告诉周灵，有事随时通过床头的有线电话联系她，她五分钟内就会赶到。
然后又问周灵是否需要保洁，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保持着微笑退出了房间。
周灵望着关上的门。她在白塔内，好像还没见到过心情不好的人。
所见到的每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微笑。
她收回视线，依然认真地吃完了这顿早饭。
吃完早饭，她再次看起了书，这一次拿的是《园艺技术详解》，讲解了目前可以在花园里种植的各种花卉。
在这个土地格外珍贵的世界，贵女的书架上却出现了这样的书，昨晚宁芙也曾说过，无聊的话可以去花园散步。
看来，《旧世界概论》的描述，还不够完善。
他们在意的，不仅仅是贵女的安全，也包括她们的心理健康。
周灵扫过书页，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农业用具、种子培育、无土化种植等技术。
她额外注意到，这本书里出现了大量新世界培育的新品种，用到了成熟的基因编辑技术。
想到觉醒者那神奇的能力，以及参与了多次人体.实验的初代觉醒者，她的目光在这四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阅读。
同时，浴室也传来了两声爪子与金属摩擦的声音，很轻，一般人很容易忽视。
周灵抬起头，门口响起激烈的敲门声，以及熟悉的女声：“紧急情况，殿下，请您快开门。”
她起身打开门。
两个卫兵站在门口，旁边站着保育员欣姨。
欣姨神色不安地说：“监控室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为了您的安全，他们得进去做个全面检查，当然，前提是获得您的同意。”
对这后半句话，周灵不置可否。
她清楚地看到，两名卫兵听到的一瞬间皱起的眉头。
她侧身让开路：“请进。”
卫兵低声说了句“抱歉”，走进了客厅，随即是卧室，最后走向浴室。
两人手指搭上浴室门的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仿佛某个方向有枪口对准这里。
卫兵下意识将另一只手搭在了腰间的枪上。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四人的呼吸声。
咔哒。
门把手压下的一瞬间，周灵忽然开口：“等等。”
卫兵神色紧绷地回头。
“浴室里还有些个人物品，可以让我先进去收起来吗？”
卫兵一愣。
欣姨忙道：“当然可以。”
卫兵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您请。”
周灵越过他们，自己走进浴室，关上门，径直往浴缸旁的置物架走去。
弯腰捡起内衣裤时，她嗅到了淡淡的机油味，顺着味道望过去，只见马桶旁不知何时多了一滩淡黄色液体。
成为军人前，做过五年机械师的周灵，很容易分辨出这是一种润滑油，经常用于机器人的关节处。
她一手抱起内衣裤，另一只手扯下挂在旁边的毛巾，擦干净这滩润滑油，接着把这块毛巾团起，顺手塞进了马桶后的空隙里。
洗手台上的香氛很好地遮掩了剩余的气味。
她站起身，抬头看了眼通风管道的方向，打开浴室门走了出去。
一根内衣肩带在卫兵余光里一晃而过。
两人瞬间耳根通红。
欣姨接过周灵的衣物，满含歉意地说：“交给我吧。”
两个卫兵则低着头，一言不发进了浴室，匆匆扫了一遍，便出来说：“打扰您了，您的房间没有发现危险。”
周灵笑眯眯道：“那就好，我还担心真出点什么事。你们都辛苦了。”
她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两人：“只剩一个了，请你们分着吃吧。”
卫兵连连摆手，却听到欣姨说：“这是贵女殿下的命令。”
两人只好接下，难掩兴奋之色地离开了。
欣姨则带着周灵的衣物去了洗衣房。
同一时间，监控室里，几个值班员疑惑地望着屏幕上平稳的曲线，商量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拨打了一个号码：“抱歉队长，污染值尖峰已经消失了，可能……是我们眼花？”
话筒里顿时响起粗暴的吼声，几人噤若寒蝉，垂头丧气地听训。
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白塔99楼，周灵关上门再次走进浴室，仰起头望向通风管道。
她的眼睛，跟一双鲜红的眼珠子对上。
它的外表看起来像一只真正的小狗，如果它的前肢没有受伤。
而现在，那道黑乎乎的创口里，裸.露出来的破损机械关节上，正在一刻不停地滴落淡黄色液体。
《旧世界概论》里，人类最痛恨的始作俑者仿生狗，竟然在80年后的今天，出现在周灵的浴室通风管道。
周灵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仿生狗歪了歪头，耳朵向前竖起，眼中有着困惑。
过了一会儿，张开口说：“你不怕我吗？”
周灵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仿生狗盯着周灵看了好一会儿，舔了下干燥的鼻尖，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