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还挺幸运的，一路走来都没见过这种怪物。
想到“T4”口中的污染区，周灵若有所思。
她身体一轻，忽然腾空。仅次于“T4”的“T3”把她横抱起来，塞进了旁边的吉普车里。剩下三个“T2”，已经在“T4”指挥下发动攻击。
T4扣动扳机，弹雨向前倾泻，脖颈、腋下左右两侧同时窜出一根漆黑触手。
一个T2仰头怒吼一声，顷刻间身体膨胀了一倍，飞奔到吉普车后备箱，扛出四挺迫击.炮，远远一抛。
T4用四根触手接住，一字排开。
另一个T2单膝跪在炮筒后，十指张开剧烈颤动，没过多久就凝聚出一枚炮.弹。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
最后那个T2飞快将炮.弹填进炮筒，瞄准，发射。轰、轰、轰、轰——
四枚炮.弹依次落入黑色浪潮中，白色烟雾腾空而起，火焰附着在浪上，熊熊燃起。
怪物尖叫、抱团、翻滚，冲过火线，数量明显减少。
负责凝聚炮.弹的T2满头大汗，继续制造炮.弹。
持续开枪的T4脖颈与腋下的触手暴涨，猛地伸长上百米，用力一划，在沙地上制造出宽度超过5米的鸿沟。
怪物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掉下去。
第二轮弹丸落在其中，嘭！嘭嘭嘭！深沟变成了油锅般的存在。
一股塑料燃烧的焦臭味，被风吹入周灵的鼻腔。
怪物的大部队在连续两次重火力覆盖下阵亡了一半，T4如法炮制，又制造了第二个深沟。
连续三次后，终于在距离只剩十来米时，将绝大部分怪物解决。
但还是有零星几个从火沟中爬出，坚持不懈地向着猎物进发。
随着距离拉近，它们的面貌变得清晰起来。
圆盘形状的身体，四周一圈不停闪烁的红外传感器，底盘上伸出锃亮钢刷，飞速旋转的刷子上，能看到残留的血迹和肉沫。
“果然是它们。”守在周灵身旁的T3喃喃自语，“旧世界的清理者，受到污染后清理对象从垃圾变成了人类，总是成群结队出现，已经有七八支探索队遇难。没想到找了半天，竟然在回程路上碰上。”
说话间，一只清理者已经如蜥蜴一般，贴着地面迅速游过来。
闪着凛凛寒光的钢刷眼看就要刮到他的鞋尖。
他把枪口一垂，砰砰连开了两枪，把扫地机器人两侧的钢刷先后打飞。
他对自己的准头有信心，没去看击杀结果，第一时间低头安抚周灵：“您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能解决这些污染物。”
周灵没说话，只是忽然伸向他握着的枪。
T3条件反射地一缩：“不，这对您来说太危……”
“砰！”
周灵的手已经按住他，带着他手腕一个翻转，食指正好勾动扳机，一颗子弹擦过吉普车窗户，击中脱离清理者后，依然有生命一般自动飞过来的钢刷。
T3倏地消声。
正在消灭剩余清理者的T4和T2们，抬头看到这一幕，动作俱是一滞。
满地稀碎的清理者红光一闪，钢刷纷纷自动飞出，冲向每一个还站着的人形生物。
T4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所有触手返回，试图拦截这些高速旋转的钢刷。
有人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周灵轻轻一拨，也不见她怎么动作，就已经夺走了T3的枪。这把点三八左.轮的射速并不算快，射程也不够远，在她手里却玩出了花。
她只开了三枪，每颗子弹精准射入一只钢刷的同时，借助惯性把它带向另一只，两只钢刷在空中相撞，火花噼啪迸溅，下一秒又一起飞向最近的钢刷。
三枪之后，最后十几只钢刷已经全部折断，发出一声声诡异的悲鸣，在空中停滞了一秒，下雨般落在地上。
T4的触手僵在半空。
T3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心。
T2们张大了嘴巴。
被他们小心保护的贵女，似乎，远比他们想象得强大。
可这怎么可能？
她没有异能，也不像是接受过基因改良的样子。
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只有觉醒者能杀污染物”的铁律，在这一天被打破了。
T4怔怔望着周灵，触手拖在身后忘了收回去，胸口像炸开一样。
……
吉普车在荒野上颠簸前进。
车厢里气氛火热。
“报告殿下，我们是99号避难所C314探索队，我叫蒋芮雪，今年21。”
负责填炮弹、瞄准、射击，以至于满脸都是黑灰的T2语气欢快地说。
他一笑就露出一双大白牙，和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他旁边，肌肉能膨胀两倍的T2迫不及待跟上：“到我了到我了，我叫阿古，今年19，殿下你刚才那几枪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去去去。”不停凝聚炮.弹，现在就像水里捞出来的那个T2推开他，“想得美你。”
他扭头看向周灵，扬起一个灿烂笑容：“殿下的枪法太神了，教这大老粗太浪费了，教我教我。哦对了，我叫路垚，今年18。”
周灵依次点头，笑盈盈望向没说话的前排，T3在开车，T4在副驾上。
三人从后视镜里看到彼此，T3头皮一紧，近距离看到周灵操作的他，现在心情格外复杂，震惊中甚至带着敬畏，别人可能以为他是没提防才被周灵夺走了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尝试躲过，但根本躲不开。
什么时候，没有异能的贵女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我来介绍吧，这是我们副队白茆，今年已经23啦。”蒋芮雪伸手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接着又想去介绍副驾，却被副驾上T4看了一眼。
蒋芮雪嗖地缩回手。
“失礼了，殿下。”T4侧身，面朝周灵方向，颔首致歉，“我叫商灼，是他们的队长，他们还年轻，没经历过婚姻分配，为了有所表现，在您面前实在太跳脱了。”
周灵听到“婚姻分配”这个词，浅栗色的瞳仁变得幽深了些，她浅浅一笑，含蓄地打量商灼。
商灼的耳朵腾地红了。
年纪最小的路垚一张口，就把队长的底透个精光：“虽然队长年纪大，已经26了，但前两次婚姻分配都正好出任务，现在也还是处.男呢。”
努力在周灵注视下保持镇定的商灼眼神一变：“路垚！”
路垚神色茫然：“怎么了队长？按照规定所有适婚男性必须主动告知贵女殿下年龄与身体状况，如果不说清楚，殿下也许会因为你的年龄，误以为你已经不是合适的分配对象了。”
商灼挤出一个微笑：“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路垚爽直地笑：“不客气啦。”
一圈介绍完，前方已经能隐约看到一面高墙的轮廓，它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一直延伸到厚重的云层中，看不到尽头。
它的表面覆盖着一块块黑色菱形板，从不知多高的墙顶垂下一根根钢绳，戴着安全帽的工人腰间拴着绳索，挂在墙体表面，不停地用手中的毛刷拂去上面的灰尘。
周灵穿越前，曾在能源匮乏的星球看到过同类型建筑，这些黑色菱形板应该是光伏电池板，为了延长电池板的使用寿命，保证光伏作用的进行，必须得经常清理面板上积累的沙尘。
这个世界四处弥漫着黄沙，清理的工作量一定很大。
他们的科技水平都能建造起这么高的围墙了，为什么不考虑在电池板上增加自清洁模块呢？
想起“清理者”这种污染物，以及探索队使用的复古武器，周灵心中有了猜测。
吉普车继续前进，“99号避难所”几个大字横在合金大门上，已经肉眼可见。
大门紧闭，一左一右各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把守。
墙根下，一眼看过去，是数不尽的简陋窝棚，一个个神情麻木的人蜷缩在窝棚里，看到吉普车的一瞬间纷纷起身。
一个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在最前头，捧着一只巴掌大的小花盆：“大人们，请看看我的仙人掌，它开花了，只需要5个信用点，您就可以获得一朵鲜花，大人们，请看一看吧，我只要5个信用点……”
长在仙人掌上的淡黄色小花随着她的奔跑一颤一颤。
“滚一边去。”后头追上来的男人一把挥开了她，她一个趔趄，花盆摔碎在地上，仙人掌花被后面人的脚踩得稀烂。
男人看也不看她，挤到车窗前，谄媚地掏出藏在怀里的缺口玻璃杯：“博物馆遗迹找到的宝贝，这可是古董，对历史感兴趣的千万不能错过……”
“不如我的。”又一个枯瘦的女人推开他，谁也不知道她瘦小的身体里哪来那么大力气，周灵看到她背后的襁褓里有个婴儿，只是无声无息，双目紧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已经死了。
“大人们看看这个。”她献宝一般双手捧到头顶，扯着嘶哑的嗓子说，“旧世界的动物标本！只要交给研究所，一定能提取到新的动物基因！我愿意将7成贡献点交给您！”
周灵看向她掌心，只看到一块黄灰色石头。
后面人嗤笑，揭穿道：“她是想进避难所想疯了，把石头当成标本蒙骗大人们。”
女人被推开，又一张干瘦的脸挤上前。
在这些人争抢着献宝机会时，吉普车的前进速度丝毫没有放慢，也没有一个人敢冲到车头阻挡。
等到距离避难所大门只有二十多米时，没能推销出去的众人更是一哄而散，慢吞吞回到自己的窝棚中，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周灵的目光从车窗外，移到开车的白茆身上。
车厢里一片安静，即便是看起来最天真的路垚，也没有为窝棚里的人说一句话。
周灵也没有。
吉普车停在99号避难所大门前，卫队中走出两人，一左一右检查证件。
众人依次交出证件，查到周灵时，卫兵看到她的脸，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这是……”
“流落在野外的贵女。”商灼低声说，像是担心被窝棚中的人听到，“请立刻放我们进去，并禀报长老会。”
“是！”
卫兵难掩激动地应了一声，转身小跑到队长面前，不知说了什么，整个卫队都躁动起来，所有人难以置信地望向吉普车，又强令自己转回头去。
周灵的位置，没办法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
穿越到现在，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的长相。
这些人，只要看她一眼，就能判断出她一定是贵女，是因为她的脸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