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辰明日就要回县学,吃完饭赵氏也不让沈令月收拾,把她和韩嘉辰赶到屋里,还嘱咐其他人不要进去打扰,让他俩好好说话,毕竟韩嘉辰这一走,又是一个月回不来。
沈令月知道赵氏是什么意思,被她推进来后尴尬得不行,她和韩嘉辰对视了一眼,赶紧不自在地转开视线。
“我给你收拾收拾衣服吧,天热了,该穿夏衫了。”
沈令月开始翻箱倒柜,装作很忙的样子。
其实韩嘉辰的东西很少,夏衣又轻薄,她很快就收拾好了。
这几天她把剩下的几匹布全部染了,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去趟县城全部卖了。
之后她打算尝试新的染料,可能没有时间再染布了。
还有苏木和姜黄,后山找不到,只能去医馆问问,这两样都是常见的中药材,医馆说不准会有。
苏木能染出大红色,姜黄能染出明黄色,再加上她种的蓼蓝,三原色就齐全了。
这三种原料经过不同的配比与媒染剂几乎能染出后世绝大多数的颜色。
染色植物比起普通植物更易染色,而且容易储存,到时候一年四季都能染,不受季节的影响。
沈令月想着之后说不定还能扩大规模,到时候染得多了,可以自己开一个布庄。
沈家院子还空着,可以建一个大染坊。
过了农忙村里人就能闲下来,往常他们都会去县城打短工补贴家用。
路程远不说,干得活儿也十分辛苦,不是盖房就是挖井,肯定不如在村子里干活儿轻松。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夏季日头变长,起来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沈令月带得东西多,便先送得韩嘉辰。此时路上已经有不少回县学的书生。
经过半个月的农忙,人人脸上都黑一个度,相熟的人互相看看,觉得十分新鲜,和后世军训完的学生似的。
韩嘉辰走到县学门口时,突然被人叫住,“韩二郎,等等!”
韩嘉辰回头,觉得叫住他的人有些眼熟,略一回忆,就想起来这是何人,“周管家,可是有事?”
来人正是贺府的周管家,之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韩二郎还记得我,这次来确实有事,是老爷想请韩二郎到府上一叙,不知韩二郎可有时间?”
韩嘉辰不知道贺学政找他有什么事,不过贺府的管家亲自来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自然是有的,周管家请带路。”
贺府离县学不算远,两炷香的工夫就到了。
周管家把韩嘉辰引到正堂,命人端茶倒水,“韩二郎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老爷过来。”
没让他久等,一盏茶的工夫贺学政就走进来了,开门见山地问,“你可拜过老师?”
“学生未曾拜师。”
贺学政问得是他有没有正式拜过老师,文人拜师十分严格,一人只能拜一师,且只有正式经过拜师礼,才能对外称是某人的学生。
师从名师,从声望上要比其他考生高出许多。而且同门之情天然深厚,不是同窗同期之情可比的。
贺学政对韩嘉辰的回答并不意外,直截了当地问他,“你可愿拜我为师?”
韩嘉辰心中微讶,贺学政出了名的不好交往,多少人想与他结交却连门都进不去。
他仅有的两个学生,皆是名门之后,最后也都进士及第,身居高职。
自辞官后,就再未听说他收过学生,没想到今日竟要收他为徒。
这个机会韩嘉辰当然不会拒绝,认真地行了拜师之礼,举起一旁的茶杯,高举过头顶,恭敬道:“老师。”
贺学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伸手扶起韩嘉辰,“我的学生里没有中庸之辈,你既然愿意拜我为师,以后就要加倍勤勉,不要成为例外。”
“学生今后必当加倍刻苦读书,不负老师所望。”
“说倒更要做到,往后每旬带着你做过的文章来我这里。”
能拜贺学政为师,还能得他亲自指点,这简直是每个读书人梦寐以求之事。其他人结交无门,不想被沈令月歪打正着了。
沈令月还不知道因为她,韩嘉辰的命运出现了变故,她此时正在珍巧阁里。
“你哥哥给我传了口信,让你不要担心,他很快就会回去。”巧娘开口道。
“那就好,多谢你转告我,”听她这么说,沈令月才安心,继而想到另一件事,“对了,这段时间我打算找些新的染料,最近就不过来了。”
巧娘没有异议,痛快道:“你只管找,你能染,我就能卖。”
有了巧娘的承诺,沈令月也放下心,拿着卖布得的十两银子往医馆走。
不过这次却是让她失望了,她找遍了县城的医馆,都没找到苏木和姜黄。
但也并非全是坏消息,一个医馆的掌柜看了她的画,再结合着她的描述告诉她:“县城的医馆里卖的都是些常见药材,你要找的这两样,兴许府城有卖的。”
府城离芦塘村很远,坐牛车都要坐一天,家里人肯定不放心她去府城。
不过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强,她先在家把蓼蓝种下,左右沈少初快回来了,到时候能和他一起去趟府城最好。
蓼蓝长得快,地闲着也是闲着,沈令月打算都种上,蓼蓝染布历史久远,肯定不会翻车。
不过具体怎么染,沈令月只记得一个大概。她找出来一些碎布,打算用剩下的蓼蓝多尝试几次。
她把蓼蓝草清洗干净,分成四份。
将其中三份泡进清水里,剩下的一份直接切碎,放进水里不断揉搓。
水渐渐变成了绿色,随着揉搓,颜色还在不断加深。
不过等颜色变成深绿色后,不管沈令月再怎么揉搓草叶,颜色都不再变化了。
她觉得蓼蓝草可能还是需要浸泡的,不然只能染出青绿色。
然而第二日等她查看竹盆的时候,发现剩下的三盆水也是绿色,而不是她想象中的蓝色。
她以为是浸泡的时间不够,又泡了两日,结果水的颜色没有丝毫变化,还是绿色。
沈令月想了想,把蓼蓝草捞出来之后,在其中一盆水中加入一些明矾,但是搅拌过后,颜色仍然没有变蓝。
她有些傻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草叶子,简直要怀疑自己找到的是不是蓼蓝了。
可能是因为媒染剂的原因?
想到这个可能,她又拿出一些醋倒进盆里,结果可想而知。
沈令月简直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安南,你看看这盆水是什么颜色?”
“绿色呀。”安南奇怪地看了沈令月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沈令月又把许氏叫过来,“嫂嫂,你看这水是什么颜色?”
许氏看了眼水,又看了眼沈令月,委婉地问了句,“绿色呀,月娘,你可是眼睛不舒服?”
“没有,我心里不舒服。”沈令月欲哭无泪。
她使劲回想以前看过的视频,结果怎么也想不起来绿色是怎么变成蓝色的,“算了,肯定是有哪个步骤记错了,越急越想不起来,不如先干点别的。”
沈令月不再纠结,索性直接去做饭。
过了农忙时节,一日三餐又恢复到一日两餐,早上只吃了两个包子,现在也有点饿了。
她走进灶房像往常一样把早上烧剩下的木灰扒拉出来,换上新的木柴。
现在天气炎热,木灰还带着一些余温,看着手里的木灰,沈令月突然灵光一现。
她刚才在水中加了明矾,加了酸,却没想到加点石灰试试。
“傻了傻了。”她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火速将草木灰倒进盆里。
水的颜色起先还是没什么变化,但随着沈令月的搅动,却渐渐起了泡沫。
令人惊奇的是,水的颜色也渐渐加深,最后竟然透出蓝色。
“成了!”沈令月有些惊喜,看来她找到的植物就是蓼蓝,没有种错。
经过两日的氧化沉淀,水盆中的蓝色素沉淀在底部,上层的水也变得清澈。
靛泥容易储存,保存好后可以随时拿出来用,一年四季都能染色。
不过一小把蓼蓝析出的靛泥太少,只够这次用的。
沈令月把靛泥倒进水里稀释,剩下的步骤就和之前一样了,把布坯煮沸去浆后,浸泡到染液之中。
浸染一次的布坯晒干后染色饱和度还比较低,染出的颜色比较浅。
沈令月又将布坯进行二次染色再晾晒,如此重复几遍之后,布坯终于变成了深蓝色。
普通百姓皆穿素色麻衣,即使富贵人家穿到彩布,也远没有如此深的颜色。
这抹深沉的蓝,仿佛能通过眼睛直击内心。
赵氏爱不释手,“这布真好,还耐脏,穿着干一天活儿看着也干干净净。”
这确实是实话,深颜色都耐脏。如今人们都穿素衣,要时常清洗还洗不干净。
如今见到深蓝色的布坯,赵氏都觉得心动,毕竟农家人最看重的就是实用性。
蓝布适用人群广泛,而且原料易得,她种得十亩蓼蓝一个月后就能收获,到时候就可以大批量地染布了。
沈令月心里美滋滋的,终于可以赚大钱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