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正皱着眉头,“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打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旁观的村民纷纷摇头,差点出了人命,恐怕真不能好好说。
村正的外甥正好全程旁观,此时凑到村正面前,小声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村正听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众人,“他说得可是真的?”
“我呸!他们血口喷人,沈令月拿钱收买城里的大夫,来栽赃陷害我们!”
“我看她说得不像假的,成亲那天我去得早,可看见月娘一身泥污地站在院子里。”
“没错,我也看见了,当时还纳闷来着。”
“真看不出来沈家竟然还敢谋财害命,我可不敢和他们交往了。”
村正听见众人的话,再看沈家众人心虚躲闪的态度,也信了沈令月的话。
“想不到我小小芦塘村,竟还藏着敢谋害人命的大人物。”村正咬牙切齿,“沈成济在时给你们钱,沈成济走后又有沈少初给你们钱,结果养出了你们这群狼心狗肺之人!”
事情彻底败露,再无回旋余地。
王氏“扑通”一声跪在了沈令月前面,拽着她的裙角哀求,“月娘,我错了,你看在大伯母照顾你好几年的份上,原谅大伯母这一次吧。”
“我原谅你们,便是对不起我自己。”
看见沈令月无动于衷,毫不心软的神态,沈家众人是真的慌了,“月娘,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这一次,让我们当牛做马都行。”
沈令月可不稀罕他们当牛做马,看着他们苦苦哀求的神态也丝毫不觉得怜悯,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罢了。
“当牛做马就不必了,我不希望以后在芦塘村看见你们。”
驱逐是极为严重的惩罚,尤其是在当今如此艰难的世道中。
王氏跪下给其余村民“砰砰”地磕头,希望他们能够网开一面。
然而这个时代民风淳朴善良,沈家这番作为可以说是犯了众怒,她磕得额头鲜血淋漓,也没有人愿意开口为他们求情。
村民冷眼看着他们落魄离开,直觉得世事无常。
昨天沈家还是人人艳羡的存在,今天却如丧家之犬一般,被扫地出门。
事情已成定局,沈家众人心如死灰,但他们不能不走。
离开村子尚有一条出路,若是报了官府,那才真是死路一条。
临走时沈鸣玉最后看了沈令月一眼,眼中阴狠,像是恨不得吃她的肉。
看见沈令月的微笑,沈鸣玉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这场闹剧最后以沈家落魄离开告终,芦塘村恢复以往的平静,除了偶尔闲谈会提及一嘴,沈家仿佛从芦塘村消失。过不了多久,沈家便会像彻底没有存在过一样。
沈家的田地和宅子,最后也落入沈令月手中,这对她来说算是意外之喜了。
没有多犹豫,沈令月便想好了它们的用处。
普通植物受季节、温度等外界因素影响太大,染出来的颜色也不稳定,她前一段时间就打算找些专门做染料的植物种植。
正愁没地方,沈家就巴巴地把地送来了。
如今最难搞的问题解决了,就差找染色植物了。
传统植物染中最主要的植物就是蓼蓝、苏木和姜黄。
这两天去后山的时候,往深处走走,说不定能看到一两种。
沈令月和许氏照常往后山走,后山外围树木比较稀疏,越往深处走,草木越茂盛。
快要入伏,沈令月走了一路本有些出汗,但随着脚步的深入,树木高大繁盛的枝叶遮挡住强烈的阳光,山里渐渐起风,十分凉爽。
她一边回忆着蓼蓝的样子,一边仔细地辨别眼前的各种草木。
沈令月不能清楚地辨别出来哪种是蓼蓝,于是看见眼熟的植物就摘一些放在竹筐里。
摘了差不多有五六种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类似的植物了。
蓼蓝染布是需要翻搅发酵的,这样才能沉淀出靛蓝,用作染料。
回家后,沈令月把刚摘的叶子分别泡进不同的竹盆里,开始不断地翻搅,这个动作也称为打靛,能加速蓼蓝的发酵。
都充分地搅拌过后,她就把这些竹盆放到一边。
不用多做其他,让它们自行发酵几天,能沉淀出靛蓝泥的,就是她要找的蓼蓝了。
做完这些,沈令月又拿出在山上摘的野杏,这些野杏直接吃有些酸涩,做成果脯和果酱应该会好吃一些。
她故意摘得八分熟的杏子,这样晒出来的杏干果脯才能成型。
果脯制作起来也简单,把摘回来的杏子清洗干净,切半去核,然后放一层杏子撒一层白砂糖。
野杏酸涩,多放些糖才好吃。
等杏子都放进去后用手轻轻抓拌,让每一个杏子都撒上白糖,再把盆子盖上腌制三个时辰。
经过白糖腌制的杏子出了很多的水,变得软软的。这时把杏一股脑倒进锅里,煮沸后把火灭掉继续腌制三个时辰就行了。
所有的杏子平铺在竹筐里,满满当当地放了五个大筐,红澄澄、金灿灿,看起来就好吃。
煮杏子剩下的汤汁酸酸甜甜,非常好喝。沈令月给家里人一人盛了一小碗。
“这汤汁真好喝,可比杏子好吃多了。”赵氏也觉得这水果汁好喝,想想都知道肯定放了不少的糖,赵氏不舍得一口喝完,慢慢地小口品着。
安南可没这个耐心,喝着好喝,“咕咚咕咚”几口,她的小碗就见了底。
韩嘉辰不爱吃甜的,尝了一口觉得吃不惯,就放下了。
于是安南眼巴巴地盯着韩嘉辰的碗,“小叔……”
这果汁里放了多少糖,沈令月可是一清二楚,安南正在换牙,喝多了肯定要坏牙。
于是也不管安南渴望的小眼神,端起韩嘉辰面前的碗,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两口喝光了。
喝完还嫌不够,亮了亮碗底让安南看。
安南的眼睛原本睁得溜圆,眼中满是期待,结果被沈令月土匪一样的动作吓了一愣,等她回过神来,碗里一滴果汁都没了。
“怎么没了?”她嘴角立马瘪下去,眼眶也红了,用眼神控诉着沈令月。
沈令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其他人也忍不住,看见安南委屈中透着迷茫的小模样,直接笑出了声。
韩大郎看闺女可怜,把自己的碗放到了她面前,“爹的给你。”韩大郎也吃不惯甜兮兮的果汁。
安南眼睛一亮,欣喜地看着她爹,谁知“谢谢爹”还没说完,面前的碗又被许氏端走了。
“这里面糖多,吃多了小心虫子晚上来吃你的牙,娘给你留着,明天再喝。”
许氏说完把自己那碗也放了起来。
安南吓得用手捂住嘴,眼神中满是害怕。
“没事儿,今天喝得少,虫子不会爬进你嘴里的。”沈令月安慰她。
安南怕虫子真的爬进她的嘴里吃她的牙,依依不舍地看着许氏把果汁放好,睡觉的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牙,把嘴闭得紧紧的。
这几日地里的活儿已经都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收尾的活儿,这些慢慢干就行,用不了太多人。
韩嘉辰的假期也要结束了,今天收拾收拾,明日就要回县学了。
恰巧今日也有集市,一大早沈令月就和许氏带着安南去集市采买了。
今日竟然还有卖鱼的,更难得的是鱼都是活的,在桶里活蹦乱跳。
韩嘉辰明日就要走了,赵氏昨晚又给了沈令月二百文钱,让她今天多买点吃的,晚饭做丰盛些。
她打算蒸几笼猪肉大葱的包子,这样明日韩嘉辰还能带着在路上吃。
再做个鱼丸汤,炒几个时令蔬菜就行。
沈令月火速定好了晚上的菜谱,开始准备食材。
蒸包子要提前发好面,她拿了块以前蒸馒头时特意留的老面来发酵。
等下午时,面就发得差不多了,面团有之前的两倍大,里面全是蜂窝状的气孔,还能闻见面粉的香味儿。
沈令月和赵氏、许氏一起,剁了三斤肉馅。
买猪肉的时候,沈令月挑的都是肥瘦相间的肉,这样做出来的馅才香。
肉馅中加入葱姜盐和花椒水去腥,等搅拌到肉馅连成丝的时候,放进去一斤大葱,此时肉馅的香味已经出来了。
沈令月拿出面团,教赵氏和许氏包包子,“把面剂子擀开,放上肉馅,再收口就行了,其实挺简单的。”
赵氏和许氏都有多年的做饭基础,手又灵巧,尝试着包了几个之后就掌握要领。
看她俩渐渐上手,沈令月就把包包子的活儿交给她们了。
而她自己则是处理起了买回来的大活鱼,上次的鱼丸面汤被沈家搅和,这次可没扫兴的人再来找事儿。
把鱼鳞划掉,内脏清理出去后,就可以开始剔刺了。
好在这鱼刺不多,不然沈令月能剔到明天去。
剔好刺的鱼肉同样剁成馅,然后把调包子馅剩下的花椒水少量多次地加进去,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动,没一会儿,鱼肉馅就变得黏稠有劲。
另一边,大肉包子也上锅开始蒸了。
鱼肉新鲜,因此煮出来的鱼丸也劲道弹牙,而且没有一点鱼腥味,只有鱼肉的清香鲜甜。
鱼丸汤的鲜味再配上肉包子的香味,在灶房的三人越待越饿。
沈令月抓紧时间炒了两个青菜,准备开饭。
新蒸的肉包子果然得到大家的一致肯定,包子表皮蓬松宣软,肉馅鲜嫩多汁。
安南因为吃得太急,差点被肉汁烫了舌头,许氏把包子掰成两半放进碗里,让安南晾凉了吃。
赵氏不停地招呼韩嘉辰多吃点,等到县学,可就吃不上这么好的饭了。
韩嘉辰也很配合,吃了七八个大包子。
咬一大口包子,夹两筷子菜,再喝口鱼丸汤溜溜缝,一顿饭吃得全家人都十分满足。
第一笼包子端上来之后,沈令月怕不够,又蒸了一笼。
果不其然,一笼包子根本不够吃,第二笼包子吃了快一半,众人才停下筷子。
晚上安南的小伙伴来找她玩,沈令月又给每个孩子分了两个包子,“都拿着,谢谢你们替婶子出头,这都是谢礼。”
听她这么说,他们还是有些迟疑,扭头互相看了看,不知道该不该拿。
李狗子早忍不住了,起了个头。
见他拿了,其他孩子才伸手。
“小婶,你放心,以后谁要是敢说你坏话,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其他孩子也纷纷挥着拳头,“我也是!”
“好,那婶子就先谢谢你们了。”见他们一个个仗义的样子,沈令月忍俊不禁,“不过下次记得下手轻些,不然婶子还得花钱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