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孙十八对自家老爷敬佩万分,出去吃顿饭,还能赚来个四十贯钱。
顾正臣关了房门,躺在床上心有余悸。
和沐英、朱标这等层次的人打交道,着实耗费心神,生怕说错一句话惹来灾祸。毕竟他们身后站着的是朱元璋,一个难以琢磨揣测、心思不定的帝王。
从今日接触来看,朱标确实“孝友仁慈”,并没有端着太子的尊贵,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为人平和,礼贤下士。
至于沐英,为人寡笑,却不寡言,智量有,性情并不那么沉毅,兴奋起来喜欢抓着人晃悠,下次需要保持点距离。
傍晚,梁家俊终于等到顾正臣出来,笑呵呵地上前问东问西,那意思是,苟富贵,勿相忘,通俗点解释:
拉兄弟一把。
顾正臣将事情春秋一番,大概说个清楚:“就这样,沐英想用武学换救人之术,你想想,若我身怀武技,腰挂宝剑,日后遇到响马贼、盐徒……”
“你,练武奇才?”
梁家俊笑得很假。
就你这身板,连四里路一口气都走不下来的人,还想学游侠?
顾正臣大包大揽:“梁兄若想要一起修习武技,我可以帮忙引荐。”
沐英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顾正臣认为自己练剑练不好,是因为体能太差,这都是他要求的,说什么可以强化体能。”
看得出来,五戎是个高手。
算了吧,人都霸道不起来。
宋濂没有惊慌,徐徐回道:“太子用心修习,已有儒风。待人以诚,礼贤下士,又富有主见,善于发现他人不足,勉励更正……”
这都练了五天了,连一套连招都不会,剑倒是会拿,可就是脚跟不上,破绽太大,这要真与人对决,还不被人一剑斩下。
朱元璋回过神,看着有些苍老的宋濂,起身说:“今日是朕不对,经筵时竟出了神,今日要少吃一碗饭,以示自罚。”
朱元璋抬起头,有些好奇:“看顾举人习武?朕没记错的话,顾正臣只是一个读书人。”
朱标想想也是,读书人都要脸,说他不行,这不是打他脸。
“完了。”
五戎收剑而立,然后走向顾正臣,递上剑,开口道:“练吧。”
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太子进步斐然,朕心甚慰,你们这些东宫先生用心了,过三日是中秋,当与家人共饮啊。”
苍琅——
午饭后,五戎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拉来近卫张培,说让他教导一位练武奇才,张培大喜,这是好差事啊。
三日再来,小小的沐晟都开始鄙视顾正臣了,躲在远处看着,就这个家伙,先抢了自己的弓,又抢了自己的剑……
剑长三尺,锋芒毕露。
顾正臣也郁闷,明明看会了,可偏偏手废了……
习武哪里是什么容易的事,何况顾正臣连基本体能都跟不上,全靠着一口气支撑。
红色剑穗,黑线剑柄。
“回陛下,去了沐府。”
顾正臣瞪大眼:“你教完了?”
梁家俊连连摇头:“我还是多看看四书五经吧。”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为不平事?”
朱标刚想点头,就见顾正臣看了过来,口中还喊着:“大郎兄,过来一起训练啊。”
斧头?
朱标有些好奇。
沐府。
一个个宁愿跪在元廷鞑子胡虏脚底下,也不愿意为我朱元璋所用,既是如此,你就不是我大明顺民,不是我朱元璋的子民!
次日再来,依旧步伐凌乱,剑的用法令人恐惧……
自己读书不多,文化不高,许多读书人看不起咱,觉得入朝廷丢身份,什么“王公甘久辱,奴仆尽同升”,这是变着法子骂咱是奴仆翻身啊。
“左腿还是右腿,剑指哪里?”
“陛下,听闻太子去沐府,是为了看顾举人习武。”
顾正臣走向兵器架,将剑取下。
检校说,江西广信府贵溪县儒士夏伯启叔侄二名,人各截去左手大指,以遗不为明王朝所用!
好啊,你们一个个承认元朝是天命,不承认大明是天命!
“你就不认为,自己不是一块练武的料?”
宋濂连忙说:“陛下日理万机,岂可减了膳食。”
沐英微微点头,看向五戎:“教他。”
治国理政,不同于开国征战,需要的是智慧。而获取智慧最好的方式就是看书,听课,掌握前人经验,以史为鉴,以其他朝代兴衰为鉴,方可治理好大明。
一个时辰后,五戎满头大汗地看着喝茶的沐英,这家伙就不是学武的料啊,连哪只脚踩哪里都记不住,只想耍剑装帅……
翌日,沐府训武场。
这玩意更不能学,自己职业不是砍柴砍瓜的,何况这玩意太暴力。
瞳孔微凝,剑身上的霜纹路显现出来。
顾正臣拔出长剑,立于胸前,肃然说:“书剑飘香,方为男儿本色。我要学,就学这剑法!”
朱标已经笑不活了,顾正臣这个家伙读书在行,这练武还真是一丁点的天赋都没有啊。
不管了,至少需要会一套连招。
砍掉你们的脑袋,抄家!
朱元璋仔细听着,悉心受教,听到入心处,提笔写下。
朱元璋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身说:“随朕换上便服,也去沐府看看。”
顾正臣审视着,没几招防身是不行啊,大明不那么安全,维稳工作还得抓啊。
宋濂感激:“老臣谢陛下赐团圆之福。”
剑出,一道寒光刺眼。
看那凌乱的步伐,还真是顾得上手,顾不上脚。
顾正臣倒咬牙坚持着,总不能一套也学不会,句容那里山多,万一冒出来个山贼,万一有个恶霸,万一……
半个时辰后,张培就有点想跑了。
宋濂见朱元璋已经神游四海,也只好收声:“陛下,今日经筵已结束。”
五戎上过战场,杀过不少鞑子,可像是今日这般疲惫还是少见,教了两个时辰,已是心力憔悴。
朱元璋走向龙案,准备处理政务,见长随宦官王越端茶而来,开口问:“太子在何处?”
“
这一日,华盖殿。
“下去吧。”
沐英指着兵器架:“刀、枪、剑、斧、弓,你想学哪一门武技?弓就算了吧,那把小弓被我儿子拿回去了,谁动就哭。”
兵器之王的枪,这倒是不错,但这玩意讲究力道,就自己这胳膊腿……
“小心剑!要不,咱先换一把玩具剑先学着?”
沐英见顾正臣放下了剑,对朱标说:“看着吧,他开始特训了。”
剑光闪动,招式凌厉,腾挪敏捷。
朱元璋摆了摆手,走向宋濂:“宋先生是太子赞善大夫,有教导督查之责。最近半年来,你认为太子表现如何?”
黑漆剑鞘,蝙蝠剑格。
沐英抬手摸着额头,完了,又得哄孩子了。不久之后,沐晟又哭了,是哪个家伙又抢了自己的木剑,有完没完了……
还有一些人在等元廷反扑,等着咱的江山被鞑子给灭了,回到元朝。
沐英嘘声:“殿下,他是个要强的性子,你看看,教导他的护卫都换了十八个了,可他始终没放弃。若直说,怕他接受不了。咱们就当不知道,反正他在中秋之后也会去句容当知县,没几日了……”
顾正臣虽然不是一块习武的料,却是一个不错的文臣,这两日与他谈论古今,受益颇多,加上此人没其他东宫官员那般恭维,处处谨慎,说起话来直接,让人舒坦。
顾正臣刚刚点头,五戎脚步轻动,剑已挥动,口中振振有词:“剑之所指,身势随之!剑走轻灵,不封不架不沾而进!”
从未见过如此不堪调教之人,这还练武奇才,我呸,废物也不是这样废的。
朱元璋重重收笔。
王越低着头,轻声回:“兴许如此,才有可看的地方……”
“找沐英,他们兄弟二人倒是亲近。”
不愿听大明的差,那就死吧!
“喊我?”
父母能生你,但你的命,是朕的!
沐英低下头看兵法,不管,人家已经交出了救人神通,说啥也得教会一招半式,你作为护卫首领,你不来谁来,我来不成?
朱标看着训武场,里面多了一些木桩,底下还挖了个坑,上面用渔网罩着,不远处还有个独木桥式的木板,再向南,还有一堵木墙,几个高低的木杠,疑惑地对沐英问:“这训武场怎么多出来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
翰林侍讲学士宋濂手握书卷,迈着步伐,对仔细听讲的朱元璋说:“朝廷者,天下之本。人君者,朝廷之本。而心者,又人君之本也。人君能正其心,湛然清明,物莫能惑,则发号施令罔不有臧,而朝廷正矣……”
五戎走上前,接过顾正臣手中的剑,严肃地说:“看好了。”
霸道的刀?
“我……”
朱标愣了下。
顾正臣擦了擦额头的汗,活动了下手腕:“是啊,你小子得锻炼锻炼身体……”
“嘶。”
沐英深吸一口冷气,你竟然敢这样对大明太子说话,你,你太大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