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被自己留下来，小黄牛一双大眼睛灵活转动，晃荡晃荡就转悠到了陈橘旁边，开口就是江湖骗子的惯用套路：“你是外地来的吧，人生地不熟，看什么都面生，要不是我提醒，你可就被骗了。”
最后一句话格外加重，她眼睛一眯，鼻子一挺，宛若孔雀开屏，骄傲得仿佛做了很了不起的事。
陈橘挑了挑眉：“我？被骗？”
“嗯。”小姑娘扬扬下巴，“平时进黑市哪用着这么多钱，也就是有新货品上来，十九洲才会来这么多外界居民，那些骗子就靠着这旺季使劲宰人。”
她冠冕堂皇的把自己与同业人士划清界限。
陈橘：“这么说来，你与那些人不一样？”
“自然。”她点头，“我可是凭良心说话，就这实惠价，除了我家你在黑市找不到比这更便宜的票了，我不多赚，有点利润就走，放长线钓大鱼，有稳定客户将来挣得不是更多，你说对不对。”
如此，终于落回重点。
她换上谄媚的笑，开始推销：“怎么样，一票换一票，你要是还觉得贵，我——”
“再给你降五币。”她咬着牙，像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一样，“不能再多了啊，再多没有了。”
陈橘没立刻作答，只是视线缓缓落到了她的肩膀处。
那里被点了一颗小红心，像丘比特拉郎似的，一只箭头从红心中间穿过一直连到身后卖刀男人的身上。
连接虚线上有一行绿字。
【两人属同一诈骗团伙，可能与重要配角有关。】
芯片不是向来以弄死她不偿命为最高宗旨吗？
这么好心提醒？
小姑娘还在锲而不舍的降价促销，生怕错过每一个有冤大头潜质的人，在她又一脸肉疼的说再少五币时，陈橘打断了她。
“你对这里熟吗？”
她楞了一下：“自然，我从小就是在十九洲长大，我——”
“一块晶石，给我带路。”
小黄牛手忙脚乱的接住陈橘扔给她的晶石，双手紧握，目光紧盯，好像是在看着绝世珍宝。
晶石，是晶石！
我要发了！
她缓缓把头转过去，看向陈橘走远的背影，眼神渐渐火热起来。
这是哪来的没心眼的富二代，冲业绩，就她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冤大头的陈橘与自认为聪明其实被当枪使的阮落薇一同走在路上。
既然收了钱，阮落薇自然也做好导游的工作，为陈橘介绍十九洲的情况。
十九洲的势力比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没有正常城市区与区的划分，只有不同的龙头老大占据，一条路上，说不好哪个拐弯处就到了另一方的管辖区。
阮落薇边走边说：“咱们现在去的是北边的黑市，南边还有一个差不多大的，这两个势力在十九洲驻扎的时间最长，地位也最高。”
“以前倒是各做各的，相互制约，谁也奈何不了谁。”她压低声音，“不过据说，今年黑市原首领病重，正赶换届，内部乱的很，要不然它怎么频频出好东西引人来。”
“不过它乱它的，跟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不发生关系，我们还能从中谋取点利益，也挺好。”
说话间，阮落薇停在了一个棕色建筑前，推开门，“到了。”
与外面破旧的装修不同，进来才发现，里面大有天地，五层楼，中间镂空呈一圆形，桌椅到楼梯再到随处可见的把手用的都是昂贵的折金木，玻璃吊灯高悬，灯光微闪，照出一楼的人影错落。
阮落薇不知跟旁边门卫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牌子：“这是序号牌，一会叫号抽签登记，抽完签就可以进去了。”
陈橘接过牌子，问道：“进黑市还需要抽签？”
阮落薇哎了一声：“你有所不知，这也是今年黑市换首领后新加的规矩，从一楼到五楼待遇不同，产品不同，楼级越高东西越好，不过到底去哪层，全凭运气抽来。”
陈橘淡淡嗯了一声，拿起抽签牌细细观察起来。
这一动作让阮落薇心中有些不屑。
黑市的抽奖牌采用的是新型技术，数字透过屏幕展现给人。
触摸屏，就问你高不高级。
虽然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大吃一惊，不过可没有这位一样眼睛都快掉到里面了。
看着陈橘，阮落薇心中下了结论，她肯定是哪个偏远荒星出来的暴发户，没见过世面。
孤陋寡闻陈橘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寒酸”行为被人落了人傻钱多的定义，她的注意力全放在抽签牌上。
她越看越眼熟。
到底是在哪见过……
不远处传来一阵哄响，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女alpha右手拿牌，一脸高傲，被接待人毕恭毕敬地请上楼，身后的门侍紧跟其上，足足有六个人。
身边阮落薇发来感叹：“哇，真幸运，抽签门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出现过三以上的数字了。”
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陈橘低头思索：“抽签门？”
她在捋清头绪，殊不知这种自言自语落在别人眼中就是见识狭隘。
算了，给她解释解释吧，免得她不懂。
阮落薇轻咳两声，自认为善解人意：“喏，就是那边那个门，特别神奇，只要你站到台子上再把牌子放到感应按钮上，它自动就会出现数字，怎么样，没见过吧。”
陈橘将视线移过去，看清物体的时候，目光一顿。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指向那里，语调极其微妙：“你说那个就是抽签门。”
见识多广文化人阮落薇点点头，非常自豪的说：“当然，没见过吧，我们黑市就是这样，别的特产没有，高端先进的东西倒多的是。”
说到这，她还谦虚起来了：“不过这都是我们这里人的日常生活，你不用太惊讶。”
陈橘木然的点点头，把手里牌子翻过来，伸到自己眼前。
她说这小玩意怎么看着眼熟。
原来是家门口超市满五十就送的赠品。
至于抽签门，她确实没见过——指的是实物。
她倒是看过图片，在隔壁家老头用来垫桌子的报纸广告上。
从广告画面糊得都不如标清的程度来看，发售时间怎么也有几十年。
芯片提示又幽幽的出现在她眼前。
门边小箭头上特意标注。
【产品名称：极低配版的精神力测试门 发明时间：时间太久检测不到 用途：因测试结果经常不准，成为三岁小孩的识数字玩具】
所以阮落薇一直强调的高级设计就是正常地区废弃很多年的鸡肋物品。
那这检测门是用来干什么的？
仿佛是听到她的心声，一行文字又浮了上来。
【请不要忘记，这里是诈骗集团的老窝，诈骗诈骗，要么骗财要么骗色，要么骗身体（不过你干干巴巴，上述情况应该都不可能）】
陈橘面无表情，手里的不值钱赠品差点被捏的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阮落薇大惊失色：“你在干什么，人的出生不能决定，不要因为没投胎到黑市就把火撒到无辜的小牌子身上啊！”
陈橘瞥了她一眼，不轻不重的哦了一声。
等着的。
冰冻之尺非一日之寒，等她找到把真凶的时候，她一定把芯片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来的客人陆陆续续入门抽签，不过大多数都是一楼或二楼的位置，门侍的礼仪依旧到位，只不过没有迎接刚才五楼女人的讨好巴结，也没有那么大的伺候阵仗。
阮落薇一直坐在旁边：“一会儿抽签的时候你别紧张，不痛不痒，抽完会有人带你上去告诉你流程。”
也是巧，阮落薇刚说完没有几分钟，就轮到了陈橘，此时大厅的人也只有零散几个，她被人领着走到了门前。
“先把牌子放到柱子上。”接应的人说。
她照做，接着走到门下，缓缓闭上眼睛。
精神力检测是联盟的传统。
每个到六岁的孩子都要做精神力检测，根据精神力数值的大小来判断是否有具备驾驶机甲的资格。
即便是简易的测试仪，运用的道理也只有一个，就是通过思维感应连到人的精神海。
思维感知的过程是极为危险的，稍有不慎，极其有可能对学生精神海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因此除了学校换届，老师不准许私下给学生进行测试，否则要接受法律惩罚。
而如今在黑市，以抽签为由给人做精神测试，这是要干什么？
听到旁边人的惊呼，陈橘睁开眼睛，看到门上光圈处露出的数字五。
“这位陈小姐，您所在的楼层是五楼，请跟我来。”在一边等候的门侍神色激动，脸上容光焕发，炙热的眼神快要将人戳漏。
换句话说，像是屠夫见到了肥羊，还是被烤好放在桌子上的。
她眯着眼，望了一下挂着黑布毫无声音的五楼。
五个楼层皆有买卖，一二楼的叫卖，三楼的讲价，只有上面两层悄无声息。
那两层代表什么？精神力较高的人。
看好商品的顾客一律都要到一楼做登记，如果她没看漏，那个唯一上到五楼的女人上去了就再没下来过。
为什么？难道没有一个喜欢的商品？
楼梯上的脚步声一声接一声，身后同样跟了六个门侍，不知何时楼下的吵闹声越来越小，几乎快听不见，五楼即将到达，接应人走在最前方，即将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陈橘挑眉：“怎么了？”
接应人缓缓转头，刻意逢迎的笑换成了目光如炬，他裂开了嘴巴，对后面人命令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