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盏是陆家庶子,陆家大房与二房素来不和,陆鸢一向不喜二房,她怎会屈尊降贵去京府书院看望一个庶子?怕是利用谢章与谢勋欺负她来的!
半个时辰的时间,闻终已经率领了两支军队带着陆盏与罗韶朝着南宫门而去。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负责皇城安危的迟统领,他率领都卫军拦在南宫门。
沈默穿着雪青色的鹤氅,骑着黑鬃烈马进了南宫门,迟卞横臂拦住她的去路,“沈将军,皇宫禁地,禁止士兵与马匹入内,您这是作何?”
沈默自袖中取出一枚雕刻着龙形的令牌,看向迟卞,沉声开口,“让开!”
迟卞大惊,携一众都卫军快速退至两侧,躬身弯腰,“沈将军,望您慎重。”
沈将军掌管着京都城内外的兵权,若是她示出此令牌,就代表她可以领兵进入皇城任何地方。
这枚令牌乃是先帝赐给沈家的,是从沈老将军那一辈传下来的,这也是为何沈将军年纪轻轻,在朝中的地位便与陆太师齐名。
而且,当今天子与太子都颇为忌惮沈将军,他不仅把控着京都城的兵权,其背后还有着数十万的沈家军,若是他想反,遭殃的只会是皇室。
沈默收起令牌,骑着马从迟卞眼前经过,“本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今日就是要把此事闹大,闹得越大越好。
“对了,迟统领——”
沈默偏头看向躬身的迟卞,见他疑惑的抬起头时,她微扬下颚道:“要委屈你一会了。”
迟卞明白了她的意思,微一低头,语气里似乎松了一口气,“卑职明白。”
沈默吩咐道:“闻终,把迟统领绑了,留下二十名将士看守都卫军,先别让他们惊动圣上。”
“是!”闻终跳下马,三两下绑了迟卞,留下二十名将士守着都卫军,带领着其余人追随沈默前往东宫。
天乌沉沉的,东宫陷入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宫殿的檐角悬挂着红色的圆灯笼,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摆晃。
宫殿内燃着炭火,暖意怏然。
陆鸢坐在美人榻上,小腹微微隆起,燃着蔻丹的白皙手指勾勒着系着玉佩的红丝。
果儿从外面走进来,身上裹挟着外面的凉意,怕凉着了陆鸢,刻意站的远了一些,“太子妃,那小子又晕过去了,奴婢又叫人朝他泼了一盆冷水。”
“还没死呀?”陆鸢的手指勾着红丝晃了晃玉佩,抬眼瞧了眼外面,宫殿的门半开着,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她轻蔑的笑了一声,“继续打,打到他断了气为止。”
沈默不是最在意姓谢的两个孩子吗?那她就先打死一个,还剩下一个再慢慢玩。
沈默越不痛快,她就越高兴。
果儿颔首应是,转身走出殿外,宫殿外的台阶下面,谢章的上衣被脱了个干净,□□着上半身,双手绑在两边的木桩上,□□的身上布满了鞭痕。
鞭痕纵横交错,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流,在地上流了一圈血渍,他歪着脑袋,苍白的唇畔上染了鲜红的雪,一双暗沉沉的黑眸恨恨的盯着台阶上那半开的殿门。
寒风簌簌,雪沫子从宫殿的顶上吹拂下来,零零散散的飘落在谢章身上。
他现在能站着全凭双手吊绑在木桩上,寒风吹打在身上,冷的骨头缝都疼,看着果儿从宫殿里走出来,谢章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阴冷的狠劲。
东宫里的那位对大人爱而不得,向他与谢勋下手来欺辱大人,这个女人跟他那冷血的母亲一样令人厌恶,恶心!
果儿站在殿门外,对候在一旁手持长鞭的侍卫吩咐,“太子妃有令,打到他断气为止。”
“是!”
侍卫领命,捏了捏手腕,随即挥动鞭子朝着谢章□□的上身打过去。
谢章黑沉沉的眸发狠一样的盯着果儿,对那道挥下来的鞭子视若无睹。
“嗖——”
一支利箭从东宫门内疾速而来,利箭射穿了侍卫的手腕,又擦破了果儿的左脸颊射向殿内。
“啊!!”
一声惊惧的尖叫从殿内传出来,陆鸢从美人榻上滚落下来,手中的玉佩红丝被利箭带的射在了身后的屏风上,翠绿的玉佩在利箭下摇晃着,像是在嘲讽此刻无比狼狈的她。
果儿也吓得张嘴尖叫,捂着流血的脸颊跑向殿内,陆鸢已经被两名宫女扶起来了。
她扶着腰,脸上还有惊怕过后的苍白,气的怒瞪向外面,没了往日的端庄淑雅,愤怒的嘶喊,“是谁干的?!”
外面的侍卫握着只连着皮肉的手腕跪在地上疼的喊叫,谢章震惊的看着忽然转变的一幕,想要转头看去,却因为伤势太重,连动一下的体力都没有。
闻终收起弓箭,看到被绑在木桩上的谢章,眉头紧紧拧起,“大人,太子妃对一个孩子竟下这般的狠手!”
沈默在踏进东宫时就看到了谢章,她驾马过去,拔掉一旁侍卫腰间的长刀砍断绑着谢章双手的锁链。
闻终赶过来抱住瘫软在地的谢章,心疼的看着他布满伤痕的身躯,薄唇颤抖的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人……”
谢章看着解下大氅裹住他身躯的沈默,心脏猛地颤动,大氅里有他温热的体温,包裹住了他寒冷的身躯,也护住了他破碎的心脏。
沈默将大氅两边拉紧了几下,擦去谢章脸颊上的鲜血,忍去眸底深处滚烫的心疼,宽慰道:“别怕,我来了,你且等着,我帮你出了这口气我们再走。”
谢章握住他的袖袍,微微摇头,“大人,她是太子妃,为了我不值得大人去冒险。”
沈默还是没有忍住眸底的滚烫,一滴泪从眼眶流出,谢章眼底满是惊愕,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有人因他而哭,而且这人还是收养了他三年的沈将军。
沈默抬手拭去脸上的泪,冷声道:“今日就算是太子,本将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她站起身,沉声吩咐:“守住东宫入口,别放走里面的任何人!也别让外面的任何人进来!把陆盏带到本将跟前来!”
“是!”
将士们齐齐应声。
“太子妃,是……是沈将军来了。”
果儿脸色惨白,扶着陆鸢的手都有些哆嗦,想到方才那一箭,若是再偏一点点,她的小命就没了。
陆鸢也没有想到沈默会这么疯狂,相识五年,他对她只有冰冷绝情,像今日这般狠戾的,还是头一次。
她稳住慌乱的心神,示意果儿扶她出去。
宫女站在两侧保护陆鸢,与她一同走出殿门,看着站在台阶下,着一身湖蓝色锦袍的沈默,这一次他冰冷俊朗的脸上多了一种嗜血的狠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
陆鸢咽了咽口水,强忍住镇定,问道:“沈将军带兵闯入东宫,又用箭刺杀本宫,是想造反吗?!”
她看了一眼站在沈默身后的罗韶与陆盏,脸色更加难看。
沈默侧身推开抱着陆盏的罗韶,抓住陆盏的后颈领子拽到跟前来,“闻终,将今日对谢章与谢勋动手的人全部压到这里,鞭打五十!”
陆盏吓得浑身颤抖,哇哇大哭,罗韶跪在地上拽着沈默的袍角乞求,“沈将军饶命啊,这件事不关盏儿的事,求沈将军别为难一个孩子啊。”
沈默捏住陆盏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陆盏恐惧带泪的瞳眸,冷声开口,“小孩子说谎可是要受罚的,本将今日就让你亲眼看看说谎的下场。”
东宫一半的侍卫都被沈家军的将士摁在地上,一眼看去,有三十几人,闻终道:“大人,都在这里了。”
沈默松开捏着陆盏下颚的手,指向果儿,声音从牙缝里迸出,“还有她!”
“不要——”
果儿吓得身子颤抖,挣扎着要往陆鸢身后躲,却被将士一把拽出来拖到台阶下。
陆鸢气的浑身不停的颤,她噔噔噔的跑下台阶怒瞪着沈默,“你敢动果儿一下试试,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太子妃,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陆鸢看着被将士摁住的果儿,想要过去拽住她,沈默沉声下令,“打!”
霎时间,长鞭打在身上的声音响彻整个东宫,侍卫惨叫的声音盖住了果儿惨绝人寰的尖叫。
陆鸢被宫女搀扶着,她怒指着沈默,“你对我怎能如此的狠心,他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奴才罢了,值得你这么做吗?!”
沈默冷冷的看着蛇蝎一般的陆鸢,一字一句清楚的告诉她,“谢章不是来历不明的奴才,他是我沈默的义子,是我沈家的人,太子妃无故冤枉他,要他性命,就是故意与我沈府为敌,这笔账太子妃你说说,我该不该讨回来?”
陆鸢气的肚子疼,她扶着隆起的小腹,心疼的看着被打的满背是血的果儿。
五十鞭子下去是个人也扛不住。
罗韶看着这一幕,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她生怕沈默也这样对陆盏,跪爬着到陆盏跟前抱住他,“盏儿,你说实话,京府书院里到底怎么回事?只要你说出真相,沈将军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陆盏不敢去看陆鸢,他把京府书院的事尽数说了出来。
“是大姐让我当着众人的面诬陷谢章偷我的玉佩,谢章没有偷,沈将军别打我,别用鞭子抽我。”
他太怕了,真的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