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恢复数据可比人恢复记忆要简单得多。
知道自己的来历,七七对于新身份适应得也非常迅速。
以前它以为自己与贺明隽只是共同经历几个任务世界的交情，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它可是隽哥亲手造的！
七七非常自觉地把它的地位提高了那么一点。
但它到底不是人，也没什么太深的歪心思,只是很直白地建议贺明隽不要再留着那些讨统厌的人。
其实，贺明隽也不太愿意再见到那些人。
毕竟虚拟世界的经历也算是他的黑历史了。
更别提他们还仗着他昏迷,搞了不少小动作。
没奏效不代表不存在。
那次的电梯事件算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了。
他们还尝试过不少类似的手段,但奈何因为技术差了点，而一切都出自贺明隽之手,这是他的领域，他们想算计他,很有难度。
即使贺明隽没有记忆落入虚拟世界,甚至因为大脑损失像是加了debuff一样多少有点降智,那他也不是能随便任人摆布的。
对于他们的做法，贺明隽没什么恶感,甚至还发自内心地产生几分理解。
大概谁都不想自己的命攥在别人手里、被人拿捏。
可贺明隽也仅仅是理解而已。
毕竟，现在他才是被反抗的恶势力,而他们还反抗失败了。
贺明隽不太想继续留着他们了。
他昏迷的两个月时间，足够他们做很多事。
他们都屏蔽过信号,都向外界发送过信息,都离开过这栋楼……
如果人能和虚拟世界链接的消息传出去，估计又有不少人蠢蠢欲动。
真是麻烦。
贺明隽揉揉太阳穴,继续看资料。
有编号的十一个人中,一小半都是官方部门派来的卧底,他们相对来说比较有底线,不仅会彼此制衡，还会约束、破坏其他人的某些行动。
显然，之前贺明隽会留下这些人,是经过考量的。
现在贺明隽就要从中选择一方或几方顺眼的做交易。
对他来说是麻烦，可有些人却求之不得。
贺明隽把需要的东西准备好，给01到11都发了消息。
因为不清楚他们之前具体做了什么，贺明隽也懒得去审问，于是他就没有提出特别明确的要求，只是说让他们把在他昏迷期间做的、触犯他禁忌的事恢复原状，那他就既往不咎。
以前的他并没有立下什么条条框框的规矩，但这些人因为别有用心、如履薄冰，都总结出哪些事是绝对不能做的。
而所谓的恢复原状，是指拿出去的东西要销毁、因此产生的影响也要消除。
也就是说，他们费了不少心思搞的小动作都白干了，而且还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要花更多工夫去把他们做的事都抹掉，没准儿……不，应该说是肯定会得罪他们的“老板”。
收到消息的十一人反应不一：
有人后悔自己一时大意；有人庆幸自己没有太过分；有人开始思考还能不能补救；有人觉得他不可能对他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一清二楚，想要糊弄过去……
唯独没人考虑直接杀了他造反。
在他昏迷的时候，他们没这么做，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他活着才有更大的价值。
而且，他们都有软肋，哪怕真能成功杀了他，他依旧有办法毁了他们最在意的东西。
谁杀了他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其余人及背后势力借题发挥。
收到消息后，十一个人又聚在一起，这次他们连屏蔽器都没敢开，因此商量起来就像是在打哑谜似的。
他们都觉得，先生自从醒来之后，比以前更加令人琢磨不透了。
他简直把他们无视了个彻底。
除了让他们交报告，这还是第一次吩咐他们做事——当然日常杂事不算。
现在他这是什么意思？
最终，他们决定先向贺明隽提出见面请求，看能不能面谈，进而套出点有用信息或是得到更具体的指示，了解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贺明隽没有拒绝。
他甚至直接表示：“我以后就不需要你们了。”
十一个人都被他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打得猝不及防。
什么意思？
他们的生命即将终止了吗？
——这是悲观党的想法。
而乐观党……
哦，没有乐观党。
他们就相当于俘虏，还是接触过不能外传的秘密的那种，即便他留他们一命，想必处置办法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他就这么说出来，也太侮辱他们了。
真当他们是对他言听计从的狗，就算要他们死都不会反抗吗？
不甘、悲伤、愤怒、认命、恍惚、遗憾……
尽管他们都压抑着情绪，但还是难免/流露出一点。
贺明隽：？
怎么这些人看着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贺明隽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告罄，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问：“想要什么下场，你们自己选。”
这话落到对面的十一人耳中，有人翻译为“你想怎么死”，但也有人敏锐地察觉他似乎真的在给他们选择机会。
“您的意思是……”
贺明隽没回答，只动了动手指，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以及大致安排投放在大屏幕上。
几人大致扫过，都惊疑不定。
他竟然要找组织接管第六区？
还要寻找合作方？
他以前一直独来独往，目下无尘，需要什么都是空手套白狼、趁火打劫、坐收渔利或是有人“自愿”上供……现在竟然愿意和人合作？
难道虚拟世界对他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发展，对他们来说是有利的。
早就认清想从他这里白嫖不太可能的现实，他们已经退而求其次，只打算与他建立合作关系，或是防止他与其他势力合作。
可即便这样，他都没有松口。
其实，他们这十一人中之前有人含蓄地向他表示过，可以背叛原雇主效忠他，把第六区的地盘扩大……
当时，他神色冷冷淡淡，但透出一种看傻子的嘲讽。
现在他真的打算与外界建立联系？
还是他别有算计？
他们满腹疑问。
可贺明隽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他只是把要他们做的事摆出来，让他们自己选择。
很显然，这些人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低头。
*
每个人都有很多事要做。
贺明隽同样忙碌。
以前他从未参与第六区的管理，也就谈不上人手和团队，而在研究方面，最关键的部分他大都是亲力亲为的，现在同样找不到人代劳。
好在七七还能帮他承担一部分，不然他恐怕又要累倒了。
贺明隽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既然已经决定了，他就不想拖延下去。
因为动作不小，真真假假的消息很快就传得到处都是。
这也引起了第六区民众的热议，或者可以说恐慌。
第六区没有法律，但自有一套章程，以及没有摆在明面上的潜规则。
很多人适应之后，都把这里当家了，只要他们不惹事，在这里生活其实挺轻松的。
可现在，先生要把他们卖了？
很多人都想讨个说法。
还有人趁机煽风点火，撺掇大家一起反抗、夺权。
民怨更加沸腾。
贺明隽完全没有控制舆论的打算，他又不想成为掌权者。
他只是让07这个官方卧底带人负责治安，以免出什么乱子。
贺明隽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实际上，他手里握着第六区的信息数据库。
他知道，有谁之前从事走私、贩卖武器资源之类的工作，然后带着资产来第六区安家；有谁是为了躲仇敌；又有谁早就觊觎第六区，想把他取而代之……
如果有人不老实，那该清算的就清算。
虽然贺明隽攒了不少金砖和价值不菲的物品，还有更多能拿来换钱的研究技术，但钱么，多多益善。
他玩的都是烧钱的项目，而且以后都打算过与世隔绝的生活了，更应该多囤一点物资。
因此，贺明隽完全不怕有人闹事。
他还能趁机解决一些其他麻烦。
*
第六区闹腾了小半个月才安生下来。
这时贺明隽已经把整理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
至于商谈交易条件，贺明隽表现得倒不是特别上心。
他甚至都没有出面，更没有准备条款详细的协议。
协议随时可以撕毁，只有实力才能让人畏惧、不敢冒犯。
贺明隽让01等人向背后势力转达他的条件：基地和实验室归他所有，以后也不受干涉。
当然，他肯定不会研究生化武器之类的。
剩下的两点，只能算是他的表态。
一是他希望尽快建立起新秩序，二是他不喜欢所谓的进化研究。
这也是他选择交易对象的前提，大家的总体追求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只不过，各方在利益分配等方面暂时没能达成一致，或许还会产生摩擦、争斗。
而这些就与贺明隽关系不大了。
他向来对政治斗争无感。
按照交易约定提供一些科技和信息支持之后，贺明隽就关起门过自己的生活了。
禁不住七七的念叨，再加上是贺明隽亲口许下的承诺，他还是开始帮七七定制实体。
当然，七七只能分出一道程序去控制，假装那是它的身体。
它本身太过庞大，别说一只猫，就是一只老虎都装不下。
贺明隽考虑到清洗拆卸方便以及某些功能，不打算给七七真的准备皮毛，而是像白瓷玩偶猫画出毛流感。
设计图出来的时候，七七就有点难以接受。
这是什么买家秀？
贺明隽当然不会说出真实原因，只道：“我不喜欢毛绒动物。”
七七想起虚拟世界中他对蛇似乎比对猫好，就信以为真，抗拒感减少了点。
其实贺明隽没什么喜欢的动物。
就算七七拒绝，他也不会改。
一个非生命体，哪来的审美？有个壳子就不错了。
等七七能控制实体行动的时候，外面的形势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多方签订了反人类进化研究等协议，还查封了不少非法研究所。
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贺明隽这一个成功案例，但因为资料被毁，其实谁也说不清他到底是自然生产的混血儿还是改造人。
主流观点已经开始唱衰相关研究，现在更是明令禁止了。
总体来说是向好的方面发展。
*
如今第六区已经被官方部门接管，变得更有秩序。
贺明隽没有想过去亲眼看一看。
他一直挺宅的，基地能满足他的需要，他也不觉得无聊，自从他醒来后就没有出去过。
现在，他还打算把这个世界他最熟悉的几人也打发走。
01到11还剩下七人活着。
另四人是在解决之前第六区的动乱及执行其他任务时陆续出的事。
但大家都不认为真相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一人质问贺明隽：“这就是你说的既往不咎？”
他当然不是在为死者鸣不平，更多的是在物伤其类，觉得自己被骗了，担心自己同样没有好下场。
贺明隽没回应，只是冲着旁边的桌子点点下巴，道：“算是他们的补偿金。”
这怎么不算既往不咎？
死亡，才是最彻底的“恢复原状”。
而且，他们是为了和平、建立新秩序而光荣牺牲。
那人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人拉了一下。
他们去拿那四个文件袋，发现上面各放着一张纸，写的是应该拿到补偿的家属信息。
01：
母亲、姓名、年龄、联系方式、住址……
孩子……
等等，01还有孩子？
应该说是胎儿，现在才六个月大。
那也就是在先生昏迷期间怀上的。
呃……这么说好像有点怪怪的。
但这事他们这些醒着的人都一无所觉，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一瞬间，他们不禁毛骨悚然。
然后，他们就发现，活下的这七人中，五个是官方部门的卧底，剩下的两位，一个是技术人员，但一心想加入贺明隽的研究项目，恨不得拜他为师，另一个则是四肢发达的武器迷，他们顶多偷学、觊觎他的研究发明，没有触犯他的禁忌。
而另外四位……
就拿01来说，他对虚拟世界的相关技术特别感兴趣，曾经打算找其余人实验，他还窃取过先生的数据以及基因想要传出去，只是被拦下来。
也不知01是否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没有瞒过先生？
反正他们剩下这些人会吸取这个教训，以后更本分一点。
贺明隽仿佛没有看到他们交换的眼神和陡然一变的脸色，只是淡淡地提醒：“我不希望你们离开后把基地的秘密分享出去。”
他没再多说一个威胁的字，很干脆地解开他们的颈环，让人尽快离开。
他是如此的轻松写意，仿佛只是放生几只厌烦了的鸟雀，可他这样反而让人更加不敢轻视。
而且，他们一时都不太敢相信他们真的重获自由了。
他就这么放他们走？不怕他们脱离管控之后出卖他吗？虽然他们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贺明隽清楚，自己的安全隐患不只来自于这七人。
只要他活着，总无法避免被监视、惦记甚至刺杀。
他会防备，却不至于提心吊胆。
贺明隽升级了基地的防护，还把某些令人觊觎的研究成果，毫不心疼地封存或是销毁。
他不想交出去的东西，没有人能拿得到。
至于“虚拟世界”那个半成品，贺明隽当初是根据自己的情况设计、调整的，还是在昏迷失忆的状态下，才有那种身历其境的效果。
别人能不能用还尚未可知。
现在他不打算继续研究。
万一他再进去了呢？
贺明隽想在现实世界生活一段时间。
他在尝试一件虚拟世界中经历过的、极具挑战性的事——种地。
首先，要运点肥沃的土……
贺明隽就连种地也极具研究精神，他又专门准备了一间实验室。
测土壤的酸碱度、湿度、缺哪种元素的肥……
这么严谨，收成应该不会太让他失望吧？
贺明隽记录着观察日记，如是想到。
因为自己开始亲手种植，贺明隽就难免注意到其他花花草草，尤其是那些长得格外茂盛的。
比如，他站在楼上能望见一棵高大的银杏树。
只是，失忆加上其他原因，贺明隽并没有察觉，银杏树已经不是他昏迷前的那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