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隽是不想用手直接触碰泥鳅的,他依旧用丝线操纵。
这一路相伴的三位师兄都见怪不怪了。
但魏姓三人都有点心惊,他们脑海中是没有“微操”之类的词的,但他们也清楚这需要极强的掌控能力。
将如此细软的丝线用得比手指还灵活,看起来轻描淡写,其实很难的。
其中心情最复杂人的是魏玖。
魏玖曾被贺明隽用这丝线伤过,但那时贺明隽还没有这般炉火纯青,收放自如。
这才不到一年啊……
果然是逆天的小怪物!
在众人的视线中,贺明隽只是淡定地用丝线刺入泥鳅精的身体,绑着中间那一段的骨头,将泥鳅坠到火堆上方。
泥鳅怕盐,也怕火。
本来垂成一条的泥鳅精被火燎了一下,尾端向上蜷起,形成了一个“J”状,可这一动,又被侵入体内的细线扯得生疼,当即发出一声尖细的“吱叽”,就醒了过来。
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小恶魔手里,周围还多了几个人,泥鳅精便放弃了挣扎。
只是贺明隽也不能一直提着泥鳅精。
众人都不太习惯对着原形的妖精问话,尤其是三师兄看了泥鳅就浑身发毛,就想让她变回人形。
泥鳅精应了。
然而贺明隽一松开细线,她就准备往水里溜,又被贺明隽捉回来抽了一顿才老实。
但这下泥鳅精受伤太重根本无法自己维持人形。
还是魏参喂了她一颗药丸。
主要是怕她撑不住死了。
泥鳅精化为人形,身上不着片缕,全是伤痕。
火光下其实看不太真切,可意识到她没穿衣服之后,别说几个男子,就连魏小柒都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贺明隽正垂着眸,仔细用湿布擦着丝线,余光瞄到的只是宛如打了马赛克的一团。
他右手摸到了腰间的骨鞭,左腕的镯子同时射出几根丝线,分别冲着泥鳅精以及水中的荷叶。
哪知三师兄反应比他还快,先是把烧了一只袖子的外衣扔到光溜溜的女妖身上,接着就抽出旁边二师兄的刀。
“你还来这一招!”
泥鳅精芙蕖声如蚊蚋地解释:“我只是妖力不济。”
这一招对那小恶魔完全无用,她怎么可能还这么做讨打?
魏小柒帮忙把衣服给泥鳅精裹上,还用荷叶遮住她双腿,然后……用锁妖绳把她拴住了。
泥鳅很滑,若是入了水可不好捉。
不管是原形还是人性的泥鳅精,贺明隽全程都没有用手触碰,但他还是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手。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就掏出一些吃食摆好,又取出水囊竹筒等物,开始用火把水加热。
俨然一副野炊听故事的模样。
众人:“……”
贺明隽:他今晚说了那么多话,有些口渴了。
而且,这泥鳅精的故事估计也要讲一会儿。
果不其然,魏参只问了两句,泥鳅精就抽抽噎噎地哭诉起来。
她说她名叫芙蕖,还有个一起长大修炼成妖的姐姐,同样是一只泥鳅,名叫青荷。
青荷很喜欢人类生活,也喜欢与男人欢好,就做了一名舞姬,引得不少纨绔子弟为她一掷千金。
但稍有不慎,她的身份暴露了,被捉妖师重伤,昏迷不醒。
“我宁愿用我的命换姐姐活过来。”芙蕖捂着胸口垂泪道。
芙蕖一直在想法子救青荷。
前段时间,她听说了一个方子,九十九条用人身体养出的泥鳅再配上极阳之体兼童子之身的人的心头血,练出的丹药就能让青荷痊愈,所以才装作龙女送圣水。
三师兄:“……”
他是雏儿招谁惹谁了?
芙蕖可怜兮兮道:“我只是为了救姐姐,没想害人性命。我选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太太,等把腹中之物取出来,她们再养一养,应当无碍的。”
好几人都露出嫌恶的表情。
贺明隽没什么反应,捧着一杯水慢慢喝着。
魏小柒道:“那些夫人何其无辜!我从未听说过这般恶毒的法子。”
魏参则更关心怎么取,便问出了口。
芙蕖:“只能等到了日子……啊!”
贺明隽不知何时挖了一勺盐,洒在芙蕖的伤口上。
“我没什么耐心。”他连威胁都是淡淡的。
“我说!”芙蕖的声音更虚了,“用我的血,加上荷蕊香,就能引出来。”
魏参三人诧异地看了贺明隽一眼,想起他们之前问他如何判断狐妖所言非虚,他回答他自会判断,原来他竟是真的能看出对方是否撒谎。
他们又问泥鳅精这荷蕊香该如何制。
这次,芙蕖完全不敢再撒谎,忙道:“亭子里便有。”
连位置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魏参闻言,又看了贺明隽一眼,便让伤势最轻的魏玖去取。
“这妖……”魏参想借去一用,又不好意思开口,想了想,只是道:“我能否取一些血?”
贺明隽没回答,只是轻踢了零三一脚,问:“那截泥鳅尾巴呢?”
方才零三吐在地上,倒是没有吃。
零三又去叼了过来。
贺明隽将芙蕖变回原形,给她断尾处上了药。
这泥鳅他留着还有用。
然后他就对魏参道:“既然已经解决,那我们就告辞了。”
对于芙蕖说的故事,贺明隽根本不关心真假,对她们的姐妹情深也无动于衷,那个青荷的死活他更不在意。
魏参和魏小柒都想拦,又没有理由。
他们有些担心那法子解决不了问题,但泥鳅精不是他们捉住的。
他们还想问关于他们师父的事,却又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
这小孩明显心智远超常人,估计很难诈出什么。
他们觉得这小孩处处怪异,可难道他们能直接问“你为何如此聪慧、本领高强”吗?问了对方就会回答吗?
遇见这样一位不同寻常之辈,实在令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憋闷。
最终,魏参只是道:“多谢。”
至于疑点,他会自己探查。
贺明隽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停下刚抬起的脚步,道:“酬劳要分我一半。”
“啊?”魏参有些不解。
贺明隽皱眉问:“难不成你们是在做慈善?帮人解决麻烦不收银子?这妖毕竟是我捉到的。”
魏参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地应了声“好”。
而贺明隽的师兄们都想捂脸了——小师弟还是那么喜欢银子!换做他们,是绝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的。
贺明隽师兄弟收拾好就离开了。
其实魏参还提出留他们歇一晚。
魏参几人就住在这片荷塘旁的茅草屋里,所以今晚才会来得这么及时。
但不等贺明隽表态,三师兄就先拒绝了,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小师弟。
贺明隽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照旧是骑着零三。
而虚弱的三师兄被大师兄背着。
走出一段距离后,三师兄很突兀地开口:“我得到消息,以为是蛇妖,还随身带了很多雄黄粉……”
他说得没头没尾的,但除了大师兄,其余人都听懂了。
三师兄笑了下,道:“你们应该猜到了,我就是定远侯的孩子。”
“小师弟……”他看向贺明隽,“你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意识到这话像是自己不信任小师弟似的,三师兄又忙补充:“我就是有些难以置信,竟这么猝不及防知道了背后的仇人究竟是谁。”
他在母亲出事的地方发现一块蛇蜕,后来得知那来自于一只妖,便一直以为是蛇妖所为。
原来竟是魏宏天!
三师兄又困惑起来:“可是,现任定远侯夫人好像也是一只蛇妖?”
他曾怀疑过,可那块蛇蜕明显不是这只蛇妖的,年龄差了数百年。
贺明隽:“这世上又不只一只蛇妖。”
三师兄愣了下,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回想了一下,便忆起上次狐妖一事。
“确实,不过那蛇妖为何会留在定远侯府?”
难不成是倾心于定远侯?
哪怕只是在心中,三师兄都不愿意称呼那人为父亲。
贺明隽:“或许是魏宏天担心有证据遗落。”
其实还真有。
贺明隽之所以没提,是因为那证据被三师兄的母亲带进了墓里。
这个年代讲究入土为安,而那证据又不是必须的。
魏宏天当年做坏事还不够熟练,心性也不稳,很怕被人发现,就让和自己勾结的另一只蛇妖潜伏在定远侯府。
后来,那蛇妖竟和定远侯过起日子来。
看三师兄的模样,就知道他的生父长得不会差了。
不过,等定远侯渐渐力不从心,那蛇妖背后有勾搭了不少年富力强的汉子。
哦,那还是条男蛇妖。
但贺明隽觉得这些细节无关紧要,就没说。
要是三师兄知道,肯定会反驳:怎么会无关紧要?说出来让他乐呵一下啊!
此时,三师兄满心关注的就是贺明隽提到的证据。
“真的有吗?”
若是有了证据,他报起仇来也更有底气。
不然,他总想着,万一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误杀了人倒是其次,可若是没能替母亲报仇雪恨,他实在枉为人子。
贺明隽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道:“或许吧。”
三师兄见状,恨不得把小师弟摇醒——这可是他的杀母之仇,小师弟怎么能这般不上心?
可转念一想:是啊,是他的杀母之仇,又不是小师弟的。
小师弟一贯这么淡定、深不可测。
几位师兄都有很多疑惑,可一见贺明隽这副困倦的模样,今晚又是他出力最多,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他趴在零三的脖子上打瞌睡。
二师兄和三师兄小声交流起来,主要围绕着那只狐妖和陷害魏玖一事。
四师兄静静听着,弄清楚了不少问题。
而大师兄则是越听越迷糊,干脆不琢磨了,只是突然道:“也不知道小师弟留着那只泥鳅干啥,吃吗?”
泥鳅精的肉会不会比普通泥鳅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