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公司的回应中只承认了程宪阳是假冒的、贺景暄已经去世,他们毫不知情，也是受害者，然后先把经纪人推出来担责，暂时平息粉丝的怒火,并承诺会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们不仅没有维护程宪阳,还表示是因为程宪阳自己配合、刻意模仿所以公司才没发现他是假冒的,内涵他做这一切是自愿的，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导自演、倒打一耙。。
随后,营销号和水军也下场了,摆出各种对比证据,把矛头都指向程宪阳。
看起来,就像是公司已经完全抛弃他,让他承担粉丝的怒火。
系统一直关注着网上的情况,等贺明隽不忙正事休息的时候,就向他汇报,还评价道：“真是活该！”
贺明隽没做评价。
公司做出这番回应其实不令人意外。
他们这种时候确实不能护着程宪阳,否则的话,粉丝和网友们只会觉得公司和程宪阳是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这是理智的选择，不过，对公司来说，程宪阳也确实是一枚弃子。
要不是谢澜护着,他的处境只怕会更惨。
现在表面上看舆论都是骂程宪阳的,但其实很多都是水军下场，且没骂到点子上，这反倒会激起一部分人的逆反心理。
再加上程宪阳也是有独属于他的粉丝的，只是他们目前没敢发声或是声音被掩盖住。
后续再操作一下,没准儿就能把程宪阳塑造成资本的傀儡和牺牲品。
谈不上逆风翻盘，也改变不了程宪阳在娱乐圈混不下去的处境，但至少他的名声会好听很多——他就是一个阅历不足被骗、利用后又抛弃的小可怜。
贺明隽倒是不介意程宪阳全身而退，只是如果真任由谢澜帮程宪阳的话，那他们就更分不开了。
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可没空花几个月陪他们继续玩下去。
系统：“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它要是有实体，这会儿指定是摩拳擦掌。
贺明隽：“先等一等。”
系统不知道等什么，也不多问，又去各个群里、话题中乱窜。
贺明隽看一眼钟表，发现已经到了和公关经理说好的时间门，就出了书房。
他刚下楼，就见摆出一副等着他的姿态的助理刘辰。
“贺少，谢澜主动联系我，表示想和你谈谈。”
其实谢澜的电话一个多小时前就打来了，只是那时候贺明隽在书房，刘辰只发了个短信过去，贺明隽没回，他就没有打扰。
听到刘辰的话，贺明隽并不觉得意外。
他边往会客间门走，边说：“交谈就不必了，转告他，我就是见不得程宪阳顶着那张脸当替身，只要程宪阳做他自己，别再扒着贺景暄不放，大家都安生。”
即便对方多半不会轻易妥协，按照他暗示的做，那他至少要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
他完全不介意摊开讲，或者说撕破脸。
刘辰愣了一下，还是应道：“好的。”
刘辰没有提出异议，其实并不代表他心里赞同贺明隽的做法，只是因为他清楚自己就是一个助理。
小老板看中的就是他的听话，他不需要越俎代庖为老板担忧，听吩咐好好做事就可以了。
但其他人就没刘辰这么看得开，也不了解贺明隽。
比如一旁的公关经理听到贺明隽的话，神色十分不赞同。
之前只是针对一个小明星，现在人家背后的金主都出头表示想和谈了，贺明隽还揪着不放，这是要撕破脸打擂台吗？
他们两家现在虽没有合作，但生意场上，自然是能交好就不得罪人。
公关经理的职位和身份决定了他的顾虑。
大少爷有钱有任性的资格，他们这些打工的却不能跟着胡闹，不然最后闹得一发不可收拾，造成经济损失，倒霉的还是他们。
公关经理这么担心着，可他张了一下嘴，最终没说什么。
他还是等商量完向贺总反映一下吧。
在最近接触贺明隽的几人眼中，他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不考虑后果的熊孩子，偏偏这个孩子既金贵又固执，骂不得劝不动，他们能做的就只有一招——告家长。
而贺明隽呢，他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听人劝，上个任务世界又因为身份尊贵习惯了发号施令，身边的人几乎对他百依百顺，就让他愈加显得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进入新的任务世界，他没想过要改。
反正如今他是个还没有痊愈的、喜欢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抑郁症患者，固执己见、不听人劝、很少解释……也是正常的吧？
贺明隽像是没看见公关经理的欲言又止，很随意地问道：“方案做好了？”
公关经理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要是想洗白程宪阳让他用新身份继续当明星，不太容易做到，可若是反过来，就没什么难度。
甚至对方会怎么公关，他们也早有预料，并作出相应的对策。
这场舆论战很好打。
麻烦的是，让程宪阳以后私下里也不再当替身。
贺明隽说得好听——不在乎程宪阳是否身败名裂，可他提出的要求，归根结底，就是让程宪阳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用那张脸混不下去，最终，他要么躲到信息不发达几乎没人认识贺景暄的地方，要么就是整容换一张脸。
而且，还必须让程宪阳与谢澜一刀两断，并把他们两个人的热闹宣扬出去，至少让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知道。
这样一来，不管是顾忌谢家，还是贺家，估计就没人轻易敢招惹程宪阳了。
当然，谁也不能保证，完全杜绝程宪阳当替身这种可能。
要是他没了后路，要下海当鸭呢？就凭那张脸，打着贺景暄的旗号，估计有很多人感兴趣，虽然贺景暄已经去世，可总有像谢澜这种不讲究的……
其实，经过一番了解之后，公关经理等人对谢澜和程宪阳都没什么好感，也自以为理解贺明隽的做法，但他这么费心思，最终损人却不利己，就让他们觉得不理智了。
只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吐槽，为了不显得自己无能，拿出的方案还是很优秀的。
贺明隽很快就看完，点点头说：“可以，实施的时候不用为我省钱，也不用给谁留面子，免得以后更麻烦。”
在外人眼中，他和谢澜又没什么仇，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贺景暄，做事没必要这么绝。
他没办法解释真正的原因，又懒得编合理的说辞，就把自己的态度表现得更坚决，也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公关经理听懂了，看着贺明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完全说不出“逆耳忠言”，他迟疑了一下，说：“这毕竟牵扯到谢氏的接班人，还是要给贺总说一声吧？”
贺明隽：“我要是不同意，你就不打小报告了？”
公关经理尴尬地笑笑，没再吭声。
贺明隽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反正打小报告的人不止这一个。
没过多久，贺明隽就再次收到贺姐姐的关心和细致的询问。
他直接又任性地说：“我最近情绪挺好的，没有什么阴郁的想法。那两个人不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吗？他们要是倒霉了，我心情肯呢过个会更好一点。”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么事事为我操心，等这事了了，我就搬回B市。我有分寸，不会给家里惹麻烦的。”
谢澜现在只是个富少而已，还没有掌权，就算他再生气、想报复，也暂时没有那个能力。
等舆论再次牵扯到谢澜，为了面子、避免相关负面新闻影响股价以及不愿任由他越陷越深最终真的喜欢男人，谢家会出手约束他。
目前来说，谢家应该不会接受一个男儿媳，更何况还是一个丑闻缠身、把自家优秀的继承人迷得神志不清的男人。
谢澜还想多少挽救一下程宪阳的名声，可谢家人只怕想把程宪阳踢得远远的。
谢家会为谢澜出头、找贺氏的麻烦吗？
也未必。
谢澜会落得个丢脸又破财的下场，不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退一步讲，即便谢家人护短，觉得错都是别人的，也要考虑得失。
贺氏的集团不是他们能随随便便就搞破产的。
他们现在没有这个能力，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因此，贺明隽才不会因为谢澜的家世有所顾忌、手下留情。
贺姐姐应该也清楚这些，也没真正阻拦他搞事。
听到贺明隽的那番话，贺姐姐完全忽视他“不会给家里惹麻烦”的保证，而是惊喜地问道：“真的？你打算搬回来住了？”
贺明隽“嗯”了一声，然后就听到贺姐姐十分有霸总风范地说：“你别有那么多顾虑，只要不违法，你开心就好，本来就是他们不占理。还有，一家人还客气什么？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去找谢老爷子谈谈。”
一个“也”子就透露出谢澜联系过她。
贺明隽断然拒绝：“不用了。”
然后，贺姐姐的表态就是又给他打了一笔钱，没准儿还交代公关经理等人要提高效率。
公关经理：熊孩子就是这么养成的。
其实，比起谢澜为了程宪阳买热搜、撤热搜、买水军的花费，以及作为娱乐公司股东和相关投资的损失，贺明隽花的那点钱简直不值一提。
甚至他如果愿意自己费心而不请公关的话，还可以省下更多。
贺明隽有系统这个外挂，而且贺景暄那数量可观的粉丝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
系统和公关经理等人都在贺景暄的大粉群里，逐步放出各种证据，指导他们应该重点做什么。
公司想找人背锅，他们就放公司帮程宪阳安排的通告——如果是贺景暄的话，公司不会这么安排，以及谢澜帮程宪阳抹除露馅痕迹的证据。
谢澜想把程宪阳塑造成一个被资本威逼利诱的小可怜，营销他接受了贺景暄的心脏就应该带着贺景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他如果轻生就对不起已逝的哥哥……
粉丝就质问：“没有人想逼你去死，可你就不能用自己的身份活着吗？你都用了你哥哥的心脏，还要占他的身份和人生吗？”
“求求你了，好好活下去，但别再以哥哥为借口，让他干干净净、安安生生地走吧。”
“你为公司考虑、为粉丝考虑，可你有没有为你哥哥想过？万一他的死另有隐情呢？你就不怕他死不瞑目？”
还有，贺明隽以贺景暄的粉丝身份与程宪阳谈话的录音，也能佐证程宪阳其实没那么“不愿”。
……
之前贺景暄的粉丝就已经表现出凝聚力和组织性，现在有专业人士指点、提供资料，他们就更所向披靡。
毕竟，这是他们能为自家哥哥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粉丝们可不会像谢澜那样，只因为长相就对程宪阳另眼相待，最终移情别恋。
对于他们来说，偶像不只是那一张脸。
“正是你花费在玫瑰上的时间门，才使得你的玫瑰花珍贵无比。”
他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
别人再像，也不是他。
他们以前没认出来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实情，眼里就绝对容不下那个冒牌货了。
不止贺景暄的粉丝，其余混粉圈的网友在同情之余也义愤填膺地声援。
代入一下，这事要是发生在自家身上，他们只怕气得想往那张脸上泼硫酸，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其中那些与贺景暄有竞争关系的明星的粉丝们更是巴不得程宪阳倒霉——贺景暄就不说了，他都去世了，可现在一个冒牌货占了那些资源，简直可恨。
对家公司也趁机火上浇油。
甚至还有吃瓜路人，在看到几个举例之后都表示理解，加入了声讨队伍。
“就好比孙悟空死了，六耳猕猴完全取代他，真正的美猴王死得悄无声息、不明不白，连一场葬礼都没有，然而你们一无所知，为六耳猕猴的胜利而欢呼、为他的受伤而担忧、甚至帮他怼质疑他的人……”
吃瓜路人：代入感很强，拳头已经硬了！
还有，贺景暄代言产品的官方号都表了态，其中贺姐姐打过招呼那几家态度格外强硬。
没什么意外，几乎是众望所归，娱乐公司和谢澜的如意算盘都落空了。
*
谢澜的家人觉得他丢脸，要把他强制带回家。
在离开之前，他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帮程宪阳转到一家安全隐秘的私人医院。
谢澜心乱如麻，整个人烦躁地不行，难以接受现实。
而程宪阳反倒很平静。
他对谢澜说：“别再联系我了。”
谢澜拧着眉警告：“你休想，我们……”
程宪阳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你是不是因为我冒充哥哥，才故意报复我？逼我签订替身合约、成为公司的董事、帮我遮掩、帮我买热搜……都是为了让我死得更惨吗？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被锤得这么死。”
“恭喜啊，你如愿了。”他的尾音上扬，带着嘲弄。
谢澜：“你胡说什么？！我是为了帮你，我怎么知道那个人掌握了那么多证据！”
“是吗？”程宪阳歪了下脑袋，“对啊，他一个无关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证据？”
他忽然露出一个笑，是属于贺景暄的笑。
程宪阳现在已经能学得十分像了。
这个笑落在谢澜眼里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他被吓得踉跄了一步。
程宪阳压低声音缓缓地说：“你相信报应吗？或者说，你相信有怨魂的存在吗？”
“我觉得网友说的对，我哥哥死不瞑目呢。”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哥哥，哪怕他死了都念念不忘吗？你说，他会不会来找你啊？”
谢澜几乎发不出声音：“你、你是不是疯了？”
程宪阳没有回答，继续说道：“哥哥讨厌我这张脸，都不愿意来见我。”
他伸手摘下口罩，苍白的脸颊上忽然出现一道血痕，血珠子慢慢往外渗。
经过这段时间门的培训，他的演技很不错。
谢澜这几天心力交瘁一直没休息好，再被这么一刺激，终于没撑住晕倒了。
程宪阳都没多看谢澜一眼，他收敛了表情，将藏在指缝中的针头丢掉后，拿干净的纱布擦了擦伤口。
“我过得不好，你也别想好过。”程宪阳喃喃一句，又拿起手机，打了一通电话：“我想见他一面。”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家的贺明隽听到刘辰的转达，连头都没抬。
“没兴趣。”
结果，没过一会儿，刘辰又来了，吞吞吐吐地开口：“他说，他说……想做个明白鬼。你要是不见他的话，他，他就顶着那张脸假装贺景暄，出去卖。”
最后一个字几乎微不可闻。
贺明隽笑了下，说：“行吧，那就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