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古穿文(11)

四月十五日,会试放榜,头名会元赫然是楚毓。

楚毓虽一直很有才名,也是会元乃至状元的热门人选,但会试可是全国所有才俊的比拼,甚至除了实力还要考验运气。

万一考试时身体不适呢?

万一答题不符合考官喜好呢?

这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正是因为具有未知性,近来关于科考的一些赌局才十分热闹。

贺明隽虽然觉得这段剧情不会改变,但也不敢保证,于是就多加了两分关注。

如果剧情有变,他可以再编一套说辞。

甚至就算楚毓不是会元,他的那些话也会在皇后心中留下痕迹。

但终归是“噩梦成真”效果更好些。

皇后比往届更关注会试排名,只是她很能沉得住气,就是看到会元是楚毓,她依旧不动声色。

太子对三皇子的那番分析,在她心中留下了一串涟漪。

哪怕他没有说出自己那个带有预知的梦,她恐怕也做不到像之前那样放心二皇子了。

会元是楚毓,并不会让她完全相信三皇子是最终的胜利者,但确实让她对太子的话更加重视几分。

四月二十五日,殿试出结果,前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是由皇上钦定的。

他们在学识都相差不多,而楚毓在之前的乡试、会试中都是第一名,若再被点为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的佳话了。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甚至就连赌坊中楚毓中状元的赔率都不高。

然而,嘉乐帝却点了楚毓为探花,着实令人惊讶。

一些大臣和主考官还劝谏几句,可嘉乐帝却没改主意。

在嘉乐帝看来,连中三元确实好听,但前几名中除了楚毓,其余的要么年纪不小了,要么就是样貌平平,让他选这样的人为探花,实在有些违心。

他纠结片刻,还是钦定楚毓为探花。

毕竟才华和能力谁高谁低没那么轻易判断出来,而长得好不好看是肉眼可见的。

如果真选个长得丑的人当探花,到了游街的时候,百姓们只怕会以为他这个皇上眼瞎。

皇后听说后,无语了片刻,又觉得嘉乐帝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那么令人意外。

皇上一直偏爱好容颜,他对长得好看的人会宽容一两分。

只是他才登基那几年顾忌着名声,怕被御史指着鼻子骂才收敛着,这两年朝堂尽在掌控,他在一些事情上越发随心了。

这么说来,若是对嘉乐帝有了解并清楚这届进士长相的人,并不难猜到皇上会钦点楚毓为探花。

而楚毓能在乡试中会元,可能性不小。

太子是真做了那样的梦,还是他用猜测来糊弄自己?

皇后沉思片刻,转而想道:其实那个梦是真是假没那么重要,关键是,太子那么说是何用意呢?

他们那日并没有完全把话说开,而

是心照不宣地想着等殿试出结果再说。

这段时间皇后命人去更仔细地查了二皇子这几年的经历,也对三皇子比以往稍加了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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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受太子那番话的影响,之前她只觉得三皇子聪慧活泼,现在看起来竟有些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而且三皇子和安远伯确实比较亲近,前不久安远伯寿诞,三皇子就去了,送的礼物颇得安远伯喜欢。

皇后命人打探一些细节,她听后心里有些膈应——安远伯府是太子的外家,又不是三皇子的。

三皇子的太外祖父乃是定国公,只是他外公那一房并非长房嫡子,等老定国公去世后,他们就分出去了,因此三皇子的生母苏氏虽算得上定国公府的姑娘,到底也只当了瑞王侧妃。

却不曾想,瑞王成了太子。

不知多少人家都羡慕安远伯府和定国公府押对了宝,只可惜这时再将女儿送进东宫就显得太直白,像是卖女儿似的。

且那时太子妃尚且在位,还生得花容月貌,极得太子喜爱。

凡是讲究点的人家都不会再送女儿进东宫。

这也就造成了当年的太子、此时的嘉乐帝,能称得上姻亲的人家,当属定国公府最为显赫。

然而,如今三皇子明面上待安远伯府竟比定国公府还要亲近些。

是真的敬重她这个母后,记着她的养恩,还是别有所图呢?

若是后者,三皇子小小年纪便有了那么深的心思,又格外隐忍,确实不得不防。

她从未完全对三皇子放下心,但确实有些轻视他了。

*

再见到贺明隽,皇后就懒得拐弯抹角地试探,而是直接问道:“你想要本宫做些什么?”

贺明隽坦然道:“那个梦或许不可尽信,但儿臣觉得并非无缘无故,便想着给母后提个醒。”

皇后点点头,说:“本宫会留心的。”

“二皇子……那孩子还不错。”她说着,将小小的一沓纸推到贺明隽跟前。

贺明隽拿起,一目十行地看完。

剧情中并未详细地介绍二皇子贺峻的过往,只说他有一个不幸的童年,他正式出场时,就已经变态了。

而现在,二皇子还只是个小可怜。

被皇上不喜、被皇后忽视,又没有生母看顾的孩子,在宫中过得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他养母温昭仪并没有别的孩子,但对他也不好。

早年的时候,温昭仪还试图靠二皇子争宠,比如想以他生病为由要嘉乐帝来探望,可她慢慢发现,因为她养了二皇子,嘉乐帝反而更不乐意见她。

这样一来,温昭仪不喜欢他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宫中的人最是势利,看他没人护着,就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甚至有一次,二皇子发水痘差点死掉,还是皇后出手,命人好好照顾他,又罚了一批人,并训斥了温昭仪。

之后二皇子的日子才好过了点,至少明面上不

会受到什么苛待。

随着他渐渐长大,有了自保之能,会想办法守住自己应得的东西,会收拾那些欺辱他的人。

幼年不幸的二皇子没有怨天尤人、自甘堕落,没有认命、任人欺凌,目前看起来也没有变得偏激,这才得了皇后一句“不错”的评价。

贺明隽看完,表情依旧淡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触动或同情的神色。

这让皇后再一次认识到太子与往日不同了。

以前太子有些单纯善良,所以她从未把那些阴私算计讲于他听,还在心里自我安慰道:太子心底纯良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有她和陛下护着,再者,他年纪还小……

可现在,她冷眼瞧着,太子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有些过于冷漠无情了。

她有两个弟弟,十多岁的时候性子也有些变化,但没有这般夸张。

前几日她母亲来宫里看她,她还向母亲取经,却发现并无多少参考价值。

皇后揉了揉额角,语气沉沉地开口:“本宫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你需牢记,你是太子,是我的孩子,是沐恩侯的外孙,是东宫之主,是国之储君,有时你的一句话、一个选择,就关乎不知道多少人的命运。你如今身体好了,心也大了,行事须得更加谨慎,权衡利弊。”

贺明隽抬眸,认真答道:“儿臣谨记。”

其实完成任务最简单的方式是杀了三皇子。

人都死了,自然就无法登基了。

哪怕他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势力,对他来说,若要杀三皇子,并让人抓不到把柄,其实不是难事。

可他没有这么做,便是因为他不是孤家寡人,要考虑这些牵扯。

而且,他还有个附加任务——要这个国家免受些战乱之苦。

有时候,想要取得和平安稳,一些战争是免不了的。

目前尚且不知道二皇子是否有领军之能,所以三皇子还是有留下的必要的。

而且,有三皇子这个竞争者、磨刀石,想必二皇子会更上进些。

贺明隽现在的心态已经有些接近嘉乐帝这个老父亲——嘉乐帝会同意将三皇子记在皇后名下,当半个嫡子,除了自己子嗣不丰、把三皇子当备选、免得定国公府寒心等原因外,也未尝没有用三皇子激励太子的想法。

贺明隽自己是不想当太子的,更不愿当皇帝。

他想让二皇子上位,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谁敢保证,若有朝一日二皇子得了势,会不会成为另一个三皇子呢?

他只能且走且看。

不过,就算最后他没能如愿,培养二皇子都是现在要走的一步棋。

他要这么做的话,皇后的看法和立场至关重要。

尽管皇后看起来对二皇子没有恶感,贺明隽还是挑明道:“若是母后不喜欢儿臣和二皇子接触,那便罢了。”

二皇子是他这个身份的弟弟,却不是皇后的儿子。

皇后却道:“上一辈

恩怨你不需要太挂在心上,那毕竟是你的弟弟,本宫又没有别的孩子……只是你可别养虎为患。”

“养虎为患”是贺明隽之前对三皇子的形容,现在皇后又还了回来。

贺明隽只得再次保证道:“无论如何,儿臣不会让母后和沐恩侯府置于险地的。”

两人没有把话挑明,却达成了某种一致。

他们又聊了些别的。

等日上中天时,嘉乐帝来陪他们一起午膳。

饭后,嘉乐帝提起谈起今年的新科进士,又提到他考虑在进士中挑几个合适的去教贺明隽。

“咳,太子一些学识上问题若要太傅教,有些大材小用了,或许年轻人能和你有共同语言,授课方式更适合你。”嘉乐帝这么说道。

实则是太子的老师们有几个总不时来告状说太子懒散、不尊师重道……

可偏偏,哪怕太子每日只上一个时辰的课,每次考试都顺利通过,学习进度也称得上一日千里。

这就更令太傅等人愤怒了——身为太子,有那个天资却不上进,这简直是昏君的前兆啊。

嘉乐帝却不以为意。

太子只是懒了些,又不是傻。

嘉乐帝清楚那几个大臣是发现太子天资聪颖,对太子寄予厚望才想更严格些。

他骄傲的同时,也为他们隔个三五日就要来劝谏一回而心烦。他便想着,保留太傅等人的职位,但实际教太子读书的换一些人。

嘉乐帝会这么决定,一是不忍太子过于辛苦,毕竟他身体才有好转;二是,若太子表现得太天子出众,那不就衬得他这个当父亲资质平庸了?

他也是要面子的。

更何况,他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还没有让权的想法。

就让太子再多歇两年吧。

对于嘉乐帝的提议,贺明隽的回答是:“不必了,他们能教我什么?”

原本他是打算让楚毓到东宫任职的,只是赵青山做得不错,东宫的职官暂时没必要再变动。

且他还想看看楚毓日后会选二皇子还是三皇子。

因此,他不打算干涉楚毓的分配。

贺明隽能大概猜到嘉乐帝的难处。

因为他宠辱不惊,呃,也可以说是厚脸皮,太傅等人的劝说和批评他都当耳边风,丝毫不放在心上。,

他的身份和身体状况,又让他们罚不得,他们便只好找他的家长。

也难为他们了。

不过,这样互相为难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贺明隽对嘉乐帝道:“太傅那边,儿臣会好好与他沟通的。”

到了下一次授课的日子,贺明隽没有去崇文馆,而是把林中书令请到田间。

他问:“太傅以为,为君之责是什么?”

林中书令一甩衣袖,捋着胡子,开始了长篇大论。

贺明隽没有反驳,只在林中书令清咳时让人奉茶,他才开口道:“在本宫看来,一国之君最重要的责任,便是让他的子民吃饱穿暖。百姓能好好活下去,就不会生事端。”

“我只是想做些实事罢了。”

林中书令的神色极其复杂:先是惊讶,接着是喜悦,随后又浮现几分敬佩和欣慰。

等他又问了些详细情况,更是惭愧道:“是老臣狭隘了……”

贺明隽:很好,忽悠过去了,他可以安心种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