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隽本来就不算多话,现在面对“家人”,他更加沉默,连基本的礼仪都没讲。
不主动开口,也不喊称谓。
就如贺冬冬大多时候表现的那样。
于秀丽显然也和他没什么话聊,说了句“你现在这样看起来精神多了”,就转身回客厅。
这时,“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贺小宝穿着明显是大人的拖鞋跑了过来。
“哥哥!”
于秀丽立即带着关切呵斥道:“不要穿着大拖鞋跑这么快。”
“哥哥会接住我哒!”贺小宝扑过来,抱住贺明隽的腿。
“哥哥的新发型好帅呀!”
其实,贺明隽还真不想接,只是他现在躲开太明显,而且万一贺小宝摔倒或撞到了,可能就没完没了了。
等贺小宝站稳后,贺明隽把他推开,后退了半步。
没有任何解释。
贺小宝愣了下,抬头看了贺明隽一眼,像是有点无措。
“哥哥?”他犹疑地轻声喊,然后就看向自己的母亲。
于秀丽则是皱着眉,同时向下抿着唇,还没开口,就见贺小宝看了过来,于是她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平静地说:“你哥刚从外面回来,衣服上都是灰尘和细菌,不能抱知道吗?”
现在的时间线,贺冬冬和家人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了,尤其是和贺小宝。
谈不上兄友弟恭、亲如一人,但贺小宝撒娇时,贺冬冬会配合;贺小宝提出什么要求,他也照做。
如果现在是贺冬冬,见贺小宝扑过来,他多半会伸出双手把人抱起来的。
至于贺冬冬是被贺小宝的热情暖化,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
现在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
贺明隽只记住一点:他的任务是活得比贺小宝更耀眼,并不需要去扮演一位宠爱弟弟的好哥哥。
既然不是任务要求,贺明隽就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他本来也不喜欢小孩子。
于秀丽牵着贺小宝的手往客厅走。
贺明隽回房间也要经过客厅,就压着步子跟在他们身后。
贺父,贺启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脑袋小幅度地转动,看看左手拿着的试卷,再看看右手拿着的手机,专心致志得宛如在研究什么重要合同。
贺明隽目光扫过,依旧没喊人,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手。
他出来时,就听到贺小宝在说:“爸爸你要是不会做的话,我就问哥哥了。”
“谁说爸爸不会了?”贺启年这才抬头,他在看到贺明隽时也愣了一下,随后才点头道:“这才有个学生样子,以前那……”
于秀丽拍了贺启年一下,阻止道:“孩子现在不是挺好吗?你就别唠叨了。”
他们对自己的大儿子,有一种疏离的客套。
贺明隽是很接受这样的疏离的,甚至有点暗自庆幸。
不过,经历过上个任务
世界那样和谐、彼此尊重的家庭氛围后,贺明隽也清楚,这个世界的贺冬冬与父母的关系,应该算是不太正常的。
但贺明隽无意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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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下一句“我回房间了”,就抬脚转身。
贺启年见状,脸上立马浮现出压抑的怒容。
他最不耐烦见到贺明隽这样,整天木着一张脸,没个笑模样,看着就晦气。
要不是顾忌贺小宝在场,贺启年大概当场就拍桌子瞪眼骂开了。
确实,贺冬冬的性格有点不讨喜。
可他们也不想想,他这样是谁造成的呢。
从小就寄养在别人家就不说了,他被接回来之后也没有受到太多的关爱。
在贺小宝出生之前,贺启年是在一家酒店的餐饮部工作的。
或许是把微笑都给客人了,回到家后,贺启年总是沉着一张脸,不怎么爱说话,偶尔开口,也大多是对贺冬冬进行训斥。
贺冬冬面对他总是小心翼翼的。
于秀丽是不是慈母不好说,但贺启年绝对是个严父。
当然,是针对贺冬冬而已。
有时候贺启年也意识到是自己小题大做,把在工作中收到的怨气发泄在孩子身上,可他不会道歉,甚至还有些嫌弃贺冬冬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一点好话都不会说。
而小儿子就恰恰相反,贺小宝一出生,家里不说飞黄腾达吧,绝对是好运连连。
贺小宝又从小就长得玉雪可爱,不爱哭闹,见人就三分笑,一看就很讨人喜欢。
等他会说话了,小嘴那叫一个甜,好话一箩筐,把人能哄得找不到北。
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
贺启年和于秀丽从心底觉得,贺小宝这股伶俐劲儿才像是他们的孩子。
至于贺冬冬……他自己不亲近他们,他们做父母的难道还要上赶着吗?
就像现在,一见贺启年不太高兴,贺小宝就凑过去,三言两语就把爸爸哄得脸色缓和了不少。
贺小宝这么做,不是故意讨好人。
这像是他的一个天赋技能,自然而然,不费吹灰之力。
贺小宝窝在贺启年怀里,故意哼道:“爸爸你就是不会做,想故意转移话题,我去问哥哥好了。”
贺启年不自觉就流露出一种轻蔑:“就他那成绩……”
贺小宝却不听,又哒哒跑过去,在贺明隽房间门前拉住了他的左袖子。
本就宽松的校服袖子轻微上移,露出贺明隽左腕上新买的手表。
戴手表是贺明隽的习惯。
贺小宝见了,就说:“哥哥没有给我买吗?”
贺小宝这么说,并不是想抢别人的东西,他只是习以为常地撒娇。
而且,最近贺冬冬有什么都会给贺小宝带一份,所以见到哥哥没有记挂着自己,贺小宝就不免有点失落。
贺明隽不想纠缠,当即就把手表解下来,送给贺小宝。
他明天再买
一块就是了。
贺小宝拿着自己完全戴不上的表,有点懵。
ap;ap;ap;ldquo;哥哥?我不是ap;ap;ap;hellip;ap;ap;ap;hellip;ap;ap;ap;rdquo;
贺明隽垂眸问:ap;ap;ap;ldquo;还有事?ap;ap;ap;rdquo;
贺小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委屈从他眼中溢出来。
他是能感受到贺明隽的敷衍和冷漠的,毕竟贺明隽都没怎么遮掩。
但他不明白原因。
明明早上的时候,哥哥还是好好的。
贺小宝把手表递回去,说:“我不是要哥哥的手表。”
贺明隽接过,点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同时右手推开房门,准备回去。
贺冬冬的作业——现在是他的作业,还没写完,他是真的不想浪费时间。
贺小宝却有点不依不饶,追问道:“哥哥是今天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还是生我的气……”
后面的半句说得很小声。
贺明隽没有表示出任何安慰,他说:“没有生气,我要写作业。”
他已经跨进了房间,见贺小宝已经站在门口,他又问了一遍:“还有别的事情?”
以他的教养,是做不出有人站在面前而直接把门关上这样的举动的。
贺明隽的确不喜欢贺小宝,这只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再萌、再会撒娇的小孩也打动不了他。
他只会觉得麻烦。
他本人对贺小宝倒没有什么恶感,连一丝嫉妒都没有。
然而,哪怕贺明隽没有摔门,他甚至觉得自己态度足够和善了,可还是引起了不满——他们一家三口的。
贺小宝委屈地撇撇嘴,仰着头问:“哥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于秀丽之前已经把电视声音调小了许多,现在干脆关了电视,快步走过来,连声问道:“又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和爸妈说。”
她的话虽然没有主语,但针对谁不言而喻。
只有贺冬冬会有话憋在心里。
只有贺冬冬会因为不满而迁怒贺小宝。
贺启年就直接得多,他大声训斥道:“贺明隽!你是不是要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你才开心?小宝作为弟弟都比你懂事,还要他哄着你?!”
贺明隽:“……”
就很迷惑,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吗?
果然,他选择搬出去住,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贺明隽干脆从屋里走出来。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用平静淡漠的目光从那一家三口脸上扫过。
等贺启年骂完,贺明隽才开口:“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就直接说,如果没有,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贺明隽觉得自己是在好好沟通的,可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轻飘飘的姿态,让贺启年更加怒不可遏。
贺启年感到自己家长权威被挑衅了。
他觉得现在的贺明隽不像自己的儿子,而像是他曾经招待过的某些傲慢、自恃身份觉得高人一等的富二代。
看着就令人讨厌。
贺启年怒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于秀丽则是安抚地拍拍贺小宝,又对贺启年说:“当着孩子的面,你发什么脾气啊?你忘了那教育专家怎么说的了?”
于秀丽现在就是全职家庭主妇,除了贺小宝的家长会,她甚至还会参加一些教育讲座。
这是以前贺冬冬又觉得父母偏心的一点,他从来没有这些待遇。
每次于秀丽给他去开家长会都有点不情愿,回来后,也不会像给贺小宝开完家长会回来那样喜笑颜开、有说不完的话。
贺冬冬知道那是自己成绩不好的缘故,但他还是会难过。
而贺启年脾气一直不算很好。
也就是贺小宝乖巧、可爱、伶俐、嘴甜……很少让贺启年生气。
贺明隽想,大概这样能突出贺小宝的团宠地位?
面对贺启年的怒火,贺明隽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他不像贺冬冬那样垂着头任骂,也不像贺小宝那样去撒娇、让贺启年不要生气,他就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实际上,贺明隽也确实不在乎贺启年是高兴还是生气。
他甚至有闲情思考明天该做什么,以及贺冬冬就读的学校的相关情况。
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情,都是贺冬冬一个人回房间,越想越委屈。
而对贺明隽来说,那些情绪无用又浪费时间。
所以现在只有贺启年白白生气,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
在于秀丽的劝说以及贺小宝的撒娇攻势下,贺启年没再继续发火,而是转身回了客厅。
贺小宝刚才解释了,他和贺明隽没有闹矛盾,他只是想向哥哥请教问题。
于秀丽看样子是有话想和贺明隽说,不过暂时忍住了,只是交代一句:“你们兄弟俩好好相处。”
贺明隽有些不耐烦,他曲指抵着额头,大拇指在太阳穴处揉了两下。
“什么题?”
尽快解决,他好回房间做自己的事。
试卷在客厅的茶几上放着。
贺启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他本来已经没有心情去研究那道小学奥数题的答案了,见贺明隽走来,他又重新拿起手机。
他不觉得贺明隽这个月考数学不及格的人能做出来。
贺明隽没想那么多,他眼中甚至没有贺启年。
不想带贺小宝回房间再惹出什么事端,贺明隽干脆就站在沙发后稍微倾着身子看了一眼试卷。
别说拿起笔演算了,他甚至连卷子都没碰一下。
然后,他就面向贺小宝,开始了他的讲解。
贺小宝不是完全不会,只是陷阱没有绕过去,把题做错了。
贺明隽指出两个关键点,问:“明白了?”
贺小宝:?
贺小宝趴在茶几上,对着题目认真研究了两分钟,摇摇头,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贺明隽皱眉,又讲得更详细了点。
贺小宝依旧不明白。
其实贺明隽的耐心不怎么好,他能给大学生讲课,却没法和小学生沟通。
毕竟大学生不会让他同一个问题讲三遍。
贺明隽不懂,这么简单的问题,他都讲得这么透彻了,为什么贺小宝还不明白。
但他不会说出“智商不够就不要为难自己”这样刻薄的话劝退贺小宝,更不会高情商地表达安慰。
面对贺小宝求知又茫然的眼睛,贺明隽只是说:“可能,我不太会讲题。”
谁都能看出他的敷衍。
贺启年:“对你弟弟能不能多点耐心?”
这其中有几分是为贺小宝出头,又有几分是因为自己没做出来被打脸而不悦,只有贺启年自己知道了。
面对长辈,尤其是不讲理的长辈,反驳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
尤其贺明隽并不打算与贺启年长久相处。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又重复了一遍,和之前讲的并无差别。
贺小宝也不知是真忽然懂了,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反正他点头说自己明白了。
贺明隽终于得以脱身,成功回到自己房间。
第二天,贺明隽吃完早饭,就称自己有学习上的问题要和同学讨论,提前去学校了。
学校的氛围让贺明隽觉得自在得多。
虽然老师的教学能力一般,有些难题直接略过;虽然班级的学习氛围很差,晚自习热闹得宛如菜市场……
但这些对贺明隽都没有影响。
他上课都是在自学,那些噪音也不会干扰到他。
而贺冬冬在学校没有什么知交好友这一点也令贺明隽十分满意。
就是,这一周过得也太快了。
怎么一眨眼就周五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