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任务要求只是“比贺灵舟(贺小宝)活得更耀眼,让父母意识到他们的不合格、让他们后悔”。
贺明隽还算能接受。
令他有点意外的是,任务时限竟然长达十年。
贺明隽不愿意耗费那么多时间,但他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
任务要求的前一项只是针对这个角色自身的,对他来说不难做到。
至于让贺父贺母后悔……
这种感情债,他并不擅长。
现在这具身体还差两个月才满十七岁。
再过十年,贺父贺母也没有老到需要孩子照顾的地步。
而且,他们还有另一个儿子,若是他不孝,他们多半只会用一副意料之中的姿态说“就知道他靠不住,还好有小宝”,应该不会后悔吧。
贺明隽将照片重新放回原位。
他还是先专注自身。
现在是十月份,贺冬冬刚读高二,选的是理科。
这个世界高考还是单纯只分文理科。
贺冬冬大学想读心理学。
心理学属于理科,排名靠前的高校也只招收理科生,不过,还有很多学校都是文理兼收的。
贺冬冬的学习成绩比较一般,他文科比理科好一点,所以在高二分科的时候,他想选文科。
可是父母都说:“读文科能找什么工作?就你那性格,别说长袖善舞了,连正常的沟通都做不到,你觉得你到时候能做什么工作?”
“还有,你的成绩……理科成绩提升更容易一点,你努点力,说不定能上个本科。”
以他们家现在的经济条件,绝对能报的起补习班、请得起家教的,贺父贺母看着贺冬冬那有点惨不忍睹的成绩,也提过这个建议。
但贺冬冬没有接受。
也不知是贺冬冬过于敏感,还是贺父贺母没有隐藏好情绪,他总觉得他们为自己请家教老师,不是关心他的成绩,而是纯粹觉得他学习差丢人。
而且,他也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哪怕这是他本应最亲的家人。
他还担心,万一他请了家教成绩没有太多的提升,到时候父母会不会嫌他笨?
“都花了那么多钱请老师了,还考这么一点分,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是贺冬冬想象中会发生的事。
贺明隽想了下贺冬冬的月考成绩:语文96,数学71,外语108,物理53,化学60,生物66。
确实,贺冬冬更擅长偏文科一点的科目。
贺明隽按照自己的习惯,把书桌、衣柜等都重新整理了一遍。
这是一间兼具卧室和书房功能的房间。
贺冬冬也就只有这一间房。
贺小宝有两间房,一间卧室,紧挨着贺父贺母的主卧,另一间是画室兼玩具房。
现在贺小宝七岁半,读小学二年级,他从四岁就开始学画画。
那一年
,家里也给贺冬冬报了兴趣班。
父母问他想学什么。
可是,贺冬冬根本没有自己的兴趣。
他接触过的东西很少,而且那时他读初二,学习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了。
贺冬冬不是特别聪明的孩子,但他还算努力,他初中成绩还是不错的。
但听到他的拒绝,贺母就皱着眉说:“你总是这样,给你你不要,又觉得我们对你不好、偏心。”
最后贺冬冬选了钢琴,他只学了一年,成果是能流畅弹奏一首《小星星》。
他听到贺母对贺父说“真是浪费钱”。
对比贺小宝小小年纪就能画得像模像样、收到的都是夸奖,贺冬冬更自卑了,他再也没提过要学什么别的。
其实,后来贺冬冬发现了自己的兴趣。
他想学击剑。
带着面罩,动作敏捷地挡、刺……
光是代入一下击剑运动员,贺冬冬都觉得热血沸腾,一直压抑的情绪都似乎得到宣泄。
可是,他对谁也没提。
自卑的种子已经埋下,贺冬冬心里冒出去学击剑想法的下一秒,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担忧——
击剑是从国外传来的贵族运动,应该要花不少钱吧?他能学得好吗?要是他兼顾不了学习,成绩更退步了怎么办?
还是算了吧。
面对新鲜事物,贺冬冬根本不敢尝试,他害怕失败。
……
贺明隽在整理房间的同时,脑子里就浮现出这些小细节。
把挑出来的教辅资料放在一边,贺明隽没有立即开始学习,而是拿出手机查了些自己想了解的信息,接着就开始搜学校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可以租。
贺家现在的住处就是学区房,离贺小宝的小学、贺冬冬的高中都不算远。
贺冬冬读的学校很一般,不强制住校,但他不喜欢家里,宁愿住校。
哪怕舍友中有人不讲卫生、有人在宿舍抽烟、他们经常在晚上打游戏,他和舍友的相处也并不和谐……
但贺明隽可不愿意忍受这些。
他不喜欢和人同住,而且,宿舍有门禁、会熄灯、洗衣机是公用……
还是租房方便一点。
贺冬冬攒了一些钱,当然,这些钱都是来自于贺父贺母。
现在贺明隽只能动用这些钱,等以后再还了。
不只是他进入任务世界后花的钱,也包括他们之前养贺冬冬的钱。
这是前些年还没有被感化的贺冬冬的想法,他一直记着帐,想等有一天把他们花在自己身上的钱加倍还回去,之后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恰好,贺明隽作为局外人,也不想和这家人生活在一起。
他还是搬出去,让他们一家三口相亲相爱吧。
贺明隽已经为自己新的人生做了大致的规划:
学业是肯定不能落下的,他打算高二读完,也就是在明年六月,
提前参加高考。
大学就读心理学专业好了。
这是贺冬冬的愿望,恰好贺明隽也有点兴趣。
贺明隽一直清楚,他的情感比较淡漠,共情能力很差。
他不打算刻意去改,但学一点心理学,更准确地认知别人的行为,是他现在需要的。
在搬出去后,他还需要找一份能获得稳定收入的兼职。
维持生计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身份还未成年,要受到不少限制。
而按照现在的法律规定,如果满十六岁、又能以个人的劳动收入为主要收入来源的,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
“个人的劳动收入”不包括彩票、专利等偶然、一次性的获利。
所以贺明隽需要找一份在上学之余可以做的正经工作。
他不愿意等一年多才能不需要法定监护人做自己的代理人。
而且,有了收入证明,他就可以开户炒股。
他到时未必会这么做,但到底多一条路。
等房东回复的间隙,贺明隽又查了一下这个世界各种竞赛的时间。
因为原来的贺冬冬学习一般,他就读的高中也很普通,他没有了解这些的必要和途径,这也就导致了贺明隽获取的记忆里没有半点相关信息。
搜索后,贺明隽得知今年的数理化竞赛已经结束或进行中,只剩下生物联赛他还有机会参加。
他当然不会错过。
竞赛的奖金是他需要的。
而且,他总要拿出点什么,证明自己有实力高二就参加高考。
*
贺明隽联系了三个房东,其中有一位回复今天就可以看房子。
他换上校服,拿着身份证和学生卡就出了门。
今天是周六,现在这个时间,贺小宝在上兴趣班,贺父多半在饭店,而贺母可能是在逛街或做美容,然后去接贺小宝。
贺明隽骑着自行车,到了约定地点。
他见到的房东是一位六十多岁的太太,姓吴。
房子是一居室,面积不算大,胜在干净整洁,家具等一应俱全,可以拎包入住,而缺点则是这里临街,隔音不太好。
这个缺点对贺明隽来说无所谓,他问了租金后就决定签合同。
可房东太太见他未成年,有点不放心,问他原因、能不能请家长来办理。
贺明隽就说:“我没有父母。”
“本来我是住校的,可与舍友有点不和,就想搬出来住。”
房东太太登时同情得不行,她可能考虑到再多问是戳人伤口,就转移话题,向贺明隽了解些别的方面,又提出几个租房守则。
贺明隽一一作答。
最终房东太太不仅同意签合同,还打算给他减租。
她完全没想过贺明隽是说谎。
一是,按照大多数人的观念,谁会在父母的生死这种事上说谎啊?
二就是因为贺明隽
太有迷惑性了。
在房东太太眼里,他就是那种不会花言巧语很诚实可靠、还聪明上进的好孩子。
明明还是那副皮囊,贺明隽和之前的贺冬冬是完全不同的。
贺冬冬气质有点阴郁,他总是喜欢缩着肩膀,把过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眉眼。
而贺明隽不喜欢眼前有遮挡,他将额发梳了上去,还打算等会儿就去剪头发。
他的气质并不张扬,但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却是遮挡不住的。
他说那句话时,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看不出丝毫的心虚。
房东太太自然信了,看向贺明隽的眼神都带着怜惜。
贺明隽没有接受房东太太减租的好心,他撒这种小慌只是为了省事,而不是想占便宜。
签完合同,又支付了押金租金之后,贺明隽就开始联系换锁公司、熟悉周边环境、购买所需的生活用品……
他争取明天就入住。
贺明隽还没有忙完,就接到于秀丽女士的电话,说他们今晚不回去,让他自己解决晚饭。
贺明隽求之不得。
他又往返一趟,把一些要用的书搬到出租屋。
至于生活用品和衣服等,他没带。
不是怕被贺父贺母发现,他们几乎不怎么进贺冬冬的房间,或许就算进了也未必会发现其中有哪些变化。
他只是不太习惯贺冬冬的风格。
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少年……
等贺明隽再次返回贺家,不只芯子,他连外形也像换一个人似的——
略短却清爽不失少年气的发型,完全符合几乎没有人遵守的、关于仪容的校规要求;身上穿的是藏蓝和白配色的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圆领的黑色卫衣;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鞋带整齐连交错都是有规律的……
贺明隽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从客厅方向混在动画片声中传来一句:“冬冬?”
声音带着疑惑的上扬。
因为角度的原因,客厅的人是看不到贺明隽现在的样子的。
那么,于秀丽的疑惑是意外贺明隽从外面回来吗?
他不在家,他们竟没有发现?
贺明隽应了一声,转身就看见过来查看的于秀丽。
她看见贺明隽,先是愣了一下,才问:“你出去剪头发了啊?”
贺明隽:“嗯。”
于秀丽觉得他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但她拧着眉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反而觉得自己脑海中关于大儿子的形象有点模糊。
冬冬都长这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