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秦时风韵(136)一更

秦时风韵(136)

燕国,国祚八百余年。

桐桐将密报焚毁,转眼看向地舆图。

四爷说这一份舆图:“不详尽!”

哪里?

四爷的手在舆图上一直划拉:“燕国从燕昭王时期便开始修建北长城……”

桐桐在心里算,燕昭王是什么时候的事。

排了一遍:燕昭王——燕惠王——燕武成王——燕孝王——燕王喜——姬丹。

“燕王喜的高祖父?”

四爷点头:“对!燕昭王是燕王喜的高祖父!燕昭王时期,有个叫秦开的将领……”

一说将领,桐桐就知道了!

这个秦开是燕国的将领,他在东胡为人质。但此人聪慧,很快得到了东胡人的信任。后来,东胡人放了他,他归燕国之后,率兵突袭东胡,使得燕国的疆域向东延伸了一千余里,燕国疆域因此而扩大。

她这么说了就看四爷: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就是此人!”但要说的不是秦开,而是燕国的疆域,“燕国与东胡这一战,边境线的延展,使得燕国不得不考量胡人扰边,侵扰国土。于是,自那个时期起,燕国就在修筑北长城。长城最西在造阳……”

造阳?桐桐了然,应该在河北宣化附近。

她就问:“最东到什么地方?”

四爷往东划拉:“汉|城。”

“哪儿?”桐桐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城?”

就是半岛上那个国家的首都。

桐桐:“……”首|尔?

四爷在舆图上敲了敲:“……”所以,懂了吗?这是没有主权争议的。

若在古籍里找国土边界,找去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写实的。

桐桐有点明白这个意思了:“应当收回诸国的固有领土。”别管现在边界在哪,以前的,最强盛时期的边界,就该是以后大秦的边界。

作为第一个大一统王朝,这个边界的界定非常重要。

这是给后来者画出的线,越过线的是雄主,守住线的叫守成之君,丢了这条线的……子子孙孙得记着,那地儿是咱的,没收回呢。

先拿回来,关键是书同文、车同轨也得在这些地方施行!

一旦施行,烙印就算是打上了,再挣扎也没用。

桐桐把这一点记在心里,而后才跟四爷说:“燕王喜并无阴谋,不过是天真了些。倒是姬丹,此次所带的护卫里,有个叫荆轲的,还有个叫秦舞阳的。

而之前救姬丹的人里,有个叫田光的。田光送姬丹回燕国之后,便消失了。我怀疑此人潜伏在秦,却一直未能查到。”

有武艺傍身之人,未必走官道,查不到踪迹很正常。

“不过,带荆轲来,九成要行刺杀之事。这个田光会不会因此而露面?”若以姬丹为饵,此人必露面。

留着这么个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人为祸,就不如借此将这人给钓出来。

她给嬴政禀报的时候,没法说荆轲是刺客。只能将这些人的履历经历规整好,而后递过去。

嬴政翻了两页,而后目光一凝。

田光、荆轲、秦舞阳曾早一步出发来咸阳,可随即在战场上救走了姬丹。此事阿姊当时是不知道的,只是她一惯谨慎,对姬丹如何逃回燕国,着意叫人调查。

而此事在燕国并非秘密!

于是,田光、荆轲、秦舞阳便被阿姊注意到了。田光失踪,荆轲秦舞阳陪姬丹为质……贵为一国太子的姬丹随身带护卫,此不为奇!

可带任侠为护卫,此便不合理。

任侠之人,难以约束。就像是自己进出带蒙毅,但绝不会招揽一任侠留于身侧。

姬丹乃一国之太子,国事难免涉猎。任侠之人游历天下,哪有家国之念?

他们散漫,不懂朝事。若是国事被其知晓,偏有不知厉害宣扬的人尽皆知,当如何?

他便是来秦国为质,亦有秦律当守。带军中将领为护卫,少是非!怎选任侠?

嬴政看着被特意送来的几页纸:阿姊怀疑姬丹心怀不轨。

他自袖手划出短刃,放在手里把玩。此物乃文渊侯打造,阿姊所赠,这许多年从未离身。

杀寡人吗?

要杀寡人吗?

嬴政问蒙毅:“寡人该有子了?”

蒙毅:“……”是,“大秦需得后继有人。”

姬丹一行来咸阳时,咸阳一如当年。

嬴政未来迎,桐桐亦未去,去的是甘罗。

甘罗在城门口接到了姬丹:“燕国太子,久不见面。”

“上卿。”姬丹回礼后不由的笑:“昔年上卿大人才这般高……”

甘罗哈哈大笑,“少年得意,难免高人一等。”

说着,便问姬丹:“太子……倒是清瘦许多。您见了我王便知,我王胃口极好,高硕挺拔!”

姬丹:“……”似在讥讽于我?

嬴政吞韩灭赵,胃口是好,自然也长的高硕挺拔!反之,燕国国小力弱,正如己身,清瘦。

他就问甘罗:“赵国灭,赵人恨,何以解?秦王夜里可安枕?”

“我王近日常说,‘灭国者,外敌乎?非也!自灭而已’。”甘罗陪着姬丹上车,“韩国如何?若以仁政,其国即便灭,民亦难治!然则,韩王以民为草芥,我长公主涉险得种子以救韩之民,于是,韩顺。

赵国又如何?赵王任用奸相,娶倡后,自毁根基!李牧亡,赵国灭,此乃秦之故?非也!祸福自招。民或许愚,但民不蠢。愚者,可教化!而今,我王正遣送儒者入赵,教化黎庶何为‘仁’,何为‘义’。通晓仁义,自知赵国之亡非秦之故。

文渊君又提议,设立‘卸甲田’!卸甲乃是秦国之所需,又恰为赵人之所愿。两方虽有世仇,但只要共利益,仇怨便有可解之日。而今,赵之境,将士卸甲归土,我王为何不能安枕?”

不仅如此,在跟嬴政私下议事时,四爷还提出一点:“赵郡之赋税,只用于赵郡,朝廷不取分毫。”

赵乃北边境,修筑长城、抵御外族,赵国境内驰道的修建,你便是把赋税收上来,你干的还是这些事。

而今秦国兴修水利,若是赵郡赋税归朝廷,赵人以为盘剥。

那便不如,赵郡之赋税只用于赵郡。

“由朝廷派遣官员主持,由赵郡所选贤达耄耋以监督。”必须有这个过度时期,否则,秦王朝还得走老路。

等天灾遇人祸,必然反叛四起,此不可避免。

与其花费大代价平叛,那便不如利益不沾。赋税由郡县收,但全程在赵人监督之下。如何用,朝廷有指向,执行者为赵人。

不论是修筑长城亦或是驰道,皆乃利赵人之事。

利你,你无法拒绝。执行中难免矛盾,但此矛盾非秦与赵人之间的直接矛盾。

四爷朝上指:“大王和朝廷为判官,而非直接管辖者。如此二十年、乃至三十年之后,双方摩擦,矛盾积攒,此时朝廷再去改革,未为不可。”

避开矛盾最尖锐的时候接触,将矛盾转移?

四爷朝嬴政点头,正是此意:“驻军,官员遣派在朝廷之手,执行朝廷政策,其他的一盖不管。”

嬴政:“…………”此乃法之改革。

自来从无这般施政!它不同于郡县制,又不同于分封制。

桐桐在一边默默的磨豆子,其实此法行不行,谁也不知道!四爷不也是在尝试吗?若不然怎么办?

秦的问题,其实是个无解的问题。

人心之偏见,无可解。

就像是燕国,国祚八百余年。燕人就是燕人,此根深蒂固。换言之,这是意识形态的问题。

便是三国时期,张飞喊的不也是:燕人张翼德吗?

哪怕过去很多年很多年,他们依旧记得,他们是燕人。

粘合在一起的过度是没有归属感的!你侵占了我,你就是我的敌人,就是这么简单。

而汉可以,那是因为汉朝干掉我的敌人。

这般之下,只有一个字——磨!

我跟你之间不直接接触,我所谋划的事为秦国,但我兼顾你的利益。这事要是你觉得行,那就这么办。然后,具体怎么办,我不管。有矛盾,自己解决。解决不了,我再出面。

你的钱我不要,花在你们自己身上。

你的人我不要,你们自家过日子,不要你们征战。至于徭役,那不是朝廷决定的。朝廷给钱的,不白干。管理的严苛不严苛,那不是朝廷的事。严苛的过分了,你们反抗了,那你放心,朝廷会管,替你们主持公道。

然后我们派兵驻防,但不与当地接触,也不用当地的赋税供养,若无事便井水不犯河水。

四爷说着,便将一策论递了过去:“您看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

嬴政接了过来,这是一种迥异于常人的提法。

他思量了片刻,便突然道:“赵高其人,独留修水利,可能放心?”

四爷点头:“可!”他翻不出手掌心!此人若论任事,其能在他人之上。

嬴政看阿姊:“可否能让王婿往赵郡,赵郡之事若初行,需得有人试着去做。”说完又道,“魏国平定之后,阿姊可随往。赵郡若安,则其他诸地尽可效仿。”

桐桐点头:“可!”此乃消弭战祸之事,义不容辞。

说着,她看四爷:“你先往邯郸,我这边事了便去找你。”

四爷:“……”决断下的真快。他只一个要求:“请甘罗上卿同行!”

桐桐:“……”咋就那么稀罕甘罗呢?

嬴政应了,提起甘罗,他难免想起姬丹:“燕国若灭,非秦之功!燕王喜遇难舍子,不堪为父,何堪为君?待子尚且如此,待臣又如何?如此君父,谁肯效力?”

说着,他便起身:“父王说,而今之际遇乃是数百年难遇!当日感触不深,直至近日寡人才知,寡人恰遇秦六世励精图治,恰遇六国自毁根基之时。而今之境况,非嬴政天纵奇才,而是时也运也。”

既非奇才,政又安敢不用心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