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风韵(112)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走——走——”
荆轲拉着太子姬丹:“快走!”
姬丹看着四处溃逃的燕军,高声呐喊着:“何来鬼?何来鬼?勿慌!勿慌!勿逃——勿逃——”
话未喊完,被荆轲一把捂住嘴:“殿下,再不走便走不脱了!若是被秦军所俘,殿下需得于咸阳为质,此一生只怕再无回燕之日。”
姬丹挣脱着,嘴里含糊有声:“十万将士——十万精锐——”
田光护送撤退,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转身抬手摘掉姬丹帽缨,又替他脱下铠甲扔掉,而后才道:“此物乃是靶子,不可穿戴!快!撤——”
姬丹被捂着嘴,便是挣扎,亦抵挡不过三人之人,他被带离混乱战场。
此时,他看见有将士受惊,持刀闭目四下乱砍,根本就不分敌我。
他瞬间便明了:如此之下,已不可救,唯有遁走方能逃命。
蒙骜站于高处,战场混乱若此,四方混杀,已然不可控,历经百战,此乃第一次见。
人不畏人,反倒畏鬼若此,奈何?奈何!
王龁来奏报:“可要放齐国丞相后胜归齐?”
蒙骜点头:“放!此人在齐为相,甚好!田建,庸碌无能之人而已,此人为王,多依赖后胜。后胜贪财,近些年与我大秦相处甚和睦。此人相齐,与我大秦将来灭齐有益。放他归,勿要阻拦!”
“诺!”
后胜在护卫之下,乘战车,一路狂奔逃离战场!
而阴晋之地外,王翦守住葫芦口,欲突围者——杀!
姜瘣将军神射,手持硬弓,瞄准项燕。
王翦一把摁住:“不可!”
“上将军,末将定能取其首级。”
王翦下令:“不可射杀项燕、庞煖!”
姜瘣不明其意,但还是应了一声:“诺——”他收了硬弓,问说:“是否活捉!”
“莫要近身,此二人所带亲卫甚是勇武,由他们逃窜,放庞煖离开,于项燕逃窜路径设陷阱,毁其战车,活捉其人。”
“诺——”
项燕欲死战,被乡勇子弟拥护,撤退以逃。
十余里之后,战车倾倒,路有巨坑,车马俱陷其中。
周围埋伏秦将,以遁甲为防护,步步推进。
项燕于深坑中,喝止护送之乡勇:“勿要反抗!”反抗伤命,徒劳无益。
姜瘣将其俘获,押送于王翦上将军面前。
王翦亲手为项燕松绑:“项柱国。”
项燕看向王翦:“君不杀项某?”
“项柱国威名赫赫,某甚是感佩。”
项燕哈哈大笑:“秦果有天助!蒙骜、王龁年迈,秦又出上将军这般将才,此真乃天意乎?”
他这般说着,慢慢收了脸上笑意:“项某此战,损楚国精锐十万,为我王所恶,归楚必不被重用。放我归去,并非将军善心,乃是秦国欲灭赵国,怕楚国助赵。项某若死,楚国全军覆没,楚人尽皆恨秦国,在楚人心中,此乃秦国之罪;可若项某不死,楚国之人尽皆恨项某,是项某战败,损我出国精锐,误国误君。”
王翦微笑以对:正是如此!不管项燕之后是否为劲敌,当下此人都不能死。
此人活,楚国战败罪责尽在项燕,与秦何干?
楚不骚扰,我大秦才好整军灭赵,此进程不该因任何事而更改。
项燕点头:“不在一城一域中争长短,上将军实乃大才,秦国之幸!”
说着,便又颓然,“项燕知你秦国之谋,然即便归楚为千人指万人骂,项燕亦不会求死。留着有用之身,必有用武之地。他日,你大秦敢兴兵灭楚,我项燕必整军以待。”
“善!”王翦看他:“彼时,战场上分高下。”说着,便看姜瘣,“押下去,给予优待。”
项燕正要走,却又站住,问王翦:“按项某推断,此处本该设伏二十万上下。而今,发现你们分两段设伏……而上将军所带人马,未带辎重。项某是否可以推断,上将军带兵乃是后增援而来。”
王翦未曾回答。
但项燕却知道:此战并非自己推断错误。
于是,他又问了一句:“敢问,是何人传递消息于秦国。我们已经谨慎以极!”
王翦笑看着他,亦未回答。
项燕了然:“赢蚕?秦国长公主。”说着,便又长叹一声:“此次被俘,若能见长公主一面,幸甚!”
“如项柱国所愿。”
人押下去,恒崎将军赶来,禀报道:“赵国唯有庞煖带百余亲随逃窜,已派兵佯追,直至对方出秦境。”
善!
恒崎不懂为何要放此人走:“俘获岂不更好?”军功更大!而今私自放走,若大王治罪,当如何?
王翦看他:“此人大败,折损二十万兵马,归赵国之后,赵偃会如何?以钱财贿赂郭开,治罪于庞煖,岂不是更好。”
为何?
“庞煖年近八旬,若死于你我之手,赵国愈发恨秦。而此时,放庞煖归,二十万精锐战死沙场,只主将逃回,他岂能无罪?胜败乃兵家常事,若庞煖被治罪而亡,赵国将领敢主动请缨为战者便寥寥无几。
想那庞煖,四世老臣。本归隐山林,悠游自在。国难当头,奋勇而谋。倾尽全力,却落得个君怨民恨的下场,人心该作何想?物伤其类,自此,谁敢主动为赵国搏命?”
王翦说完,便拍了拍恒崎的肩膀:“此事,我会禀明大王,若有罪,我领!”
此一战,除庞煖以及亲随逃窜之外,三十万人马全歼,俘获楚国柱国之将项燕。
王翦一边命恒崎与姜瘣收拾战场,一边预整军,回援函谷关。
却在此时,蒙将军着人送来战报:魏、燕、齐三国三十万人马,折损过半。俘获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其他人溃散而逃,包括燕国太子姬丹,齐国丞相后胜。
而再看战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此仗如何打下来的?
战报上只一句:长公主制木架,葛衣染血,以无头鬼吓之,军心散!
王翦:“…………”
捷报以八百里之速,直送咸阳。
嬴政站于宫墙之上,眺望远处。
一滴两滴,有雨滴落下,落于鼻尖,他抬头看天:不知函谷关与阴晋是否落雨,此次降雨,是否影响战局。
蒙毅低声道:“大王,落雨,该回了。”
嬴政才要走,甘罗便呼喝:“那是……那是……战报……战报——”
近了!近了!
甘罗喊:“背负五色旗——大捷——大捷——”
“大捷——大捷——”传令官骑在马上,高喊着:“大捷——大捷——我秦军于阴晋全歼敌军三十万——我秦军于函谷关外歼敌逾一十五万——项燕被擒——魏无忌被擒——”
蒙毅哈哈大笑:“大王……三十万……十五万……”
嬴政才笑了一声,便觉不对:阴晋有敌军三十万,此战怎打?
他一路跑着接了战报,打开扫了一遍之后,心道:险!险!险!
正心有余悸,就听咸阳城尽皆呐喊之声:
“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大秦万年——我王万年——”
……
一声高于一声,越来越多的百姓子民聚集于宫室之外,呼喊之声震天。
这是听到捷报,纷纷来贺!
嬴政将战报贴于胸口,朝子民喊了一声:“天佑我大秦——”
“天佑我大秦——”
“天佑我大秦——”
“天佑我大秦——”
……
嬴政压下后怕:此次,真乃天佑也!
怀揣捷报,跪于奉先宫,将捷报诵于列位先王听。
诵毕,他仰头看向列位神位:“奋六世之余烈,终是苍天眷顾。此战之后,诸国尽在囊中!”
“谢先祖保佑,赐给秦国子民万千,敢于死战,百死不悔!”
说完,他俯身一叩首。
起身,他又道:“谢先祖保佑,赐嬴政如云猛将,敢拼敢杀,一心为秦。”
再叩首,以额触地,再起,额已见青。
“谢先祖,赐嬴政文臣谋士,育子民,谋天下,从无二意!”
说完,再重重的叩首,起身之后,心中默道:“谢先祖,留至亲手足于正儿……”
许多话在心里未曾说完,却也说不得了。
外面朝臣跪于地,隐隐有咄泣之声。
嬴政慢慢合上眼睑,平复心境。
吕不韦、李斯等人跪于大殿之外,亲眼所见大王告慰先祖,亲耳所闻大王谢恩。
大王一谢一叩首,这会子站起回首,大王额头已青紫一片。
“大王——”
“大王——”
嬴政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外面的朝臣:“此战,寡人笃定必胜!为何?盖因寡人深知——上下同心者——必胜!”
“上下同心者——必胜!”
“必胜!”
“必胜!”
……
嬴政一步一步的朝外走,扶起吕不韦和李斯,此二人才要认罪:若按两人之前所谋,此战怕折损甚大。
却不想大王提也不提,扶起二人,问道:“将士凯旋,当如何迎,二位可拿出章程。”
李斯急道:“大王,此次是臣……”
嬴政攥住两人手臂:“二位劳苦功高,粮草、军械,此乃保障。此次大胜,二位居功至伟。至于战局,瞬息而万变。无人敢笃定战局走向,因而,此永不为罪!
大秦征伐天下,需得诸公敢言敢说,错便错,何人能不犯错?寡人如此,世人皆如此。所谓议事,各抒己见,集思广益!谈论为议,主张为议,品评为议,批评亦为议!议事之言若为罪,天下无人敢言矣!”
吕不韦与李斯忙拱手:“诺!”
嬴政这才又道:“捷报二位已知!蒙骜与王龁上将军擅放齐国丞相后胜,上请罪折子;王翦私放赵国老将庞煖,上请罪折子。寡人一一驳回,欲厚赏三位上将军,二位以为如何?”
两人再度拱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