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8. 秦时风韵(85)一更

秦时风韵(85)

桐桐看着中原之地的韩国,叹了一声:“此地人杰地灵呐。”

韩非甩了袖袍,此言如同狼在赞叹羊羔的肥美。

但桐桐说的是真心话,她想到了张良,张良乃是韩国宰相之子,他家乃韩国勋贵,祖、父尽皆为相,他家在他父亲死后,便是变卖了家财奴仆,最落魄的时候还有三百奴。

还有一人,那便是韩信。

韩信现在还未曾出生吧,他应该出生在韩国被秦灭的前后,始皇帝一统六国之时,他也不过一孩童。而且,此人跟韩非一样,乃是韩国宗室。

韩襄王——韩厘王——韩惠王;

韩襄王——韩仓——韩信。

也就是说,韩信的父亲是而今这位韩王的小叔叔,他与韩惠王是堂兄弟的关系。

他出身极为显贵!

想一想,张良何许人?韩信何许人?

汉初三杰为张良、韩信、萧何。韩国勋贵出身的二人就在其中。

读汉史,知道韩信曾十分落魄,那是因为韩国被灭他才落魄的。他与张良乃是同病相怜。

试问问,是张良不恨秦呐?还是韩信不恨秦?

换位思考,害我一夜间门一贫如洗,地位一落千丈者,不是仇人是甚?

不过,人杰地灵是真,个人的成长经历塑造人也是真,恰遇世事变迁成就功业也是真。这三者缺一不可。

桐桐看着外面,问说:“师兄,我只知秦国今年有水患,却不知道韩国亦遭遇水患。”

韩非回说:“雨水过秦之后多数会入韩,强弱有别。”

“郑国确乃治水之才,为何不留于韩国兴修水利?”

韩非愕然的看桐桐:“长公主何以明知故问?”

桐桐一脸严肃:“公子,若是韩国兴修水利而罢兵,撤兵以治民,此地便是征伐吞并,亦无法治理。为何?民拥戴耳。我王确实打算攻伐韩国,韩国最弱,韩国地理位置最紧要,而恰逢我王束发之年亲政,需得一战树立威信,灭韩,此变为不得不行之事!此时,正遇韩意图疲秦弱秦,秦不当攻伐么?”

说着,就又一叹:“然,我王过村舍,见洪水肆虐之下,妇孺难以为生。在战与和,在王权与民生中,选‘和’与‘民生’。而韩王何以见百姓困顿而无动于衷呢?其视王权比民生重,韩国弱之根源,我今日才明白。君不重民,国何以强?”

韩非被气笑了,当真是诡辩:“国将不存,毛之焉附?”

桐桐:“……”割裂的如此厉害么?好吧!有数了。

韩非看她:“长公主此行,究竟为何,还请如实告知。”

桐桐也看他,似笑非笑:“若说请韩王送诸位公子尽皆赴秦,不知师兄信否?”

“不信!”韩非冷笑:“韩国公子尽皆无牧羊、纺织之能,岂能赴秦用白食?”

桐桐讪讪的,点了点他:“看!我说甚师兄皆不信,罢了!罢了!不说也罢!”说着,她斜眼看韩非,又问说:“师兄可知,您为何不讨韩王喜欢?”

韩非冷脸,冷眼凝眸。

桐桐才不怕呢,她嬉笑道:“聪明太过!人皆不喜比自己聪明之人。”

韩非:你在讥讽我王愚蠢、心胸狭小,且好大喜功,满朝多是吹捧之辈。

桐桐:“……”没有没有,“我在夸师兄聪颖。”

韩非生气了,朝外喊道:“止!”

马车滚滚而行,没人搭理。

桐桐就笑:“止!”

马车停了下来。

韩非看了桐桐一眼,怒气冲冲朝下走,结果在车辕上便被拦下了,王翦看车内:“长公主,可要放行?”

“放!”

里面应了,韩非才从马车上下来。

这一下来,他看向跟着的韩国将领,对方亦一脸迷茫的看他,两人就这般对视,惹的桐桐在马车上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韩非羞恼异常,大大的袖子甩在韩将的身上,这才大踏步朝前,上了他自己的马车。

甘罗睡的呼呼的,被吵醒了,睁开眼朝外看了一眼,又躺平,蜷缩着继续睡去了。

桐桐便叫夏大夫,此人乃是夏太后的亲弟弟,一喊,人家便上来了。

这夏大夫一上来便眼泪汪汪的,“太王太后……可好啊?”

“自先王病逝,祖母的身子确实不如前些年了。”桐桐就叹气,“近日总是做梦,梦回故里。实不相瞒,秦国近些年接连国丧,与你们而言,心中畅快……”

“不敢!不敢!岂敢呐?”

桐桐摆手:“……此不用言,我亦知!敌国之间门,幸灾乐祸,此非罪也!然易地而处,我与幼弟是接连丧亲。而今,与我王至亲之人,还余几人?我王也不过束发之年,又才丧母,此时,祖母梦里夜夜是家乡故土,他做何想呢?”

夏大夫叹气,是啊!人人畏秦,可秦王亦是血肉之躯,亦有人之常情。

桐桐就又道:“我与韩非乃旧识,他所虑未尝没有道理。只是,他少了人情与世故,不能体谅人伦之情罢了。鉴于旧识,我也不与之计较了。此情说予舅公听,还请舅公于韩王面前剖白一二。”

“一定!一定!”

然后桐桐又问夏家事,在得知夏家有女侍奉公子安,还一脸兴致:“竟是姻亲?”

“正是!正是!公子安淳厚,良善……外臣迎长公主一行出发前,公子安还召见叮嘱,想与长公主一见。长公主何日去夏府做客……”

“舅公情面,焉能不给?今日到,明日韩宫设宴,后日于夏家赴宴,如何?”

“诺!诺!”

桐桐将糕点递给对方,心说,韩太子在秦为质,这位公子安此时见自己能为何呢?不外乎请秦国一定不放韩太子归国。只要韩太子不归国,公子安将来继承韩王之位的可能性便极大。

这就如同赵偃的王位一般,正是秦国要走了太子为质,老赵王病重后,赵国不能迎太子归国,只能另立太子,赵偃这才登上王位。

这王位是赵偃联合毛遂算计来的,韩公子安想效仿赵偃而已。

事实上,这位韩公子安,在继位的第一年便跟秦称臣,做了两年韩王最后被灭。此等无能之人,始皇并未杀他,一直圈禁着。只是后来原韩地想复国,其中就有张良,秦镇压了反叛,为了斩草除根,这才杀了韩安。

知其人,品其性,便知此人可用不可用,当怎生去用!若自己不来韩这一趟,韩安便不会起此等心思。可见,蝴蝶翅膀一扇动,许多事情都会改变。

一路上,跟夏大夫说的挺好的,一声声舅公喊的,夏大夫下车的时候腰板都直了。

在秦使馆下榻,天已晚。

韩非临走交代驻守之人:“秦使见何人,需得一一记下,而后详查。”

驻守之将:“……臣需得从君王之令。”

韩非:“……”

他转身便走,进宫去见韩王:“大王,便是故交,臣亦未能从秦长公主口中得一句真话。韩遣郑国以疲秦弱秦,此计策,天下尽知。秦国被算计,若不讨回来,岂是秦之做派?因此,臣笃定,长公主必怀坏韩之策。便是不用兵,亦有险恶之谋……当谨慎以待!因而,臣建议,秦使在韩需受限制。臣请命,全程陪同长公主……”

话未落下,夏大夫便轻咳一声。

韩王看向夏大夫,夏大夫以目示意:臣有下情禀报。

于是韩王便说韩非:“尔辛苦,先回府休息。”

韩非:“……”他只能退下,无法在宫中久留。

夏大夫这才道:“大王,公子非所言,似有偏颇。”

哦?

夏大夫赶紧跪下:“大王,臣一生老实,但臣并非蠢人。臣之阿姊虽为秦国太王太后,可华阳太后之事不远,芈氏在秦若何?那芈宸又如何?臣深知秦并非臣之归宿,韩才是臣之根基。”

“起来!起来!寡人从未疑心于你,有话只管说便是。”

夏大夫便将今日马车上与秦长公主所言,转告了韩王,除了关于公子安的事情,其他的一句未曾隐瞒:“……臣不敢说秦使此行绝无目的。但公私当分明!公子非不当以私交亲密,便在国事上任性妄为。此次对秦使颇为失礼,幸而长公主未曾见怪。”

韩王皱眉,未言语。

秦使馆,甘罗跪坐在桐桐对面用膳,低声道:“长公主,臣知您与韩非相交甚密,以朋友待之!然私交乃私交,国事乃国事,此不可混为一谈。”

“你意欲何为?”桐桐一边用饭一边看他:“但说无妨。”

“韩非碍事,臣需得搬开他。”甘罗放下筷子,起身:“臣乃此次使臣,臣需得做主。用膳毕,臣需得出门。”

“让王翦将军派人护你,还需何物?”

“金饼一箱!”

桐桐看蜀生:“取金饼一箱予甘大人。”

甘罗一礼完,便抬头笑:“长公主等着好信便是。”

第二天一早,韩宫大朝时,韩非再度在朝堂之上,说秦使一行必有阴谋:“……臣请全程陪同……”

结果话未落下,都尉便道:“敢问公子非,您这般陪同,所为何来?”

“此言甚意?”

“太子于秦为质,公子却与秦国诸人交往颇多。秦王对您赏识有加,秦长公主称您为师兄,那您的师弟文渊侯,不仅得秦王与秦长公主信任,更是秦相吕不韦之侄;秦王新宠李斯,亦是公子非同门。敢问,公子您存何心?又存何念?”

韩非勃然大怒,指着都尉:“……你……你……你放肆……你……你无礼!”

都尉半点不恼,反而轻言慢语:“大王,您看!公子非急了!臣之言若不是正中下怀,戳破其用心,何以怒了?”

韩非看向大王,韩王:“……”这般大事,朝堂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他说韩非:“都尉也未曾说假话,只是问你有何心何念,你怒甚?便是你无他念,接待使臣失礼,此并非冤枉于你!”

因而,都不要吵嚷:“公子非回府闭门思过,勿要与秦使接触。”

韩非:“……”他颓然的闭眼:韩国休矣!